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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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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贤人脉广,裴澜又是就近找的医院,他只打了两通电话就成功查到了简成梧的去处。
他把地址发给了林毅伟,先一步开车赶去医院,给简成梧安排了单人套间。
裴守和林毅伟赶到时,裴守刚做完脑CT回到病房,宋贤正在检查他耳朵鼓膜穿孔的情况。
“还需要再观察几个星期,如果你持续有耳鸣的症状,我再为你安排手术。”
裴澜不放心地追问:“但他现在右耳几乎听不到,再拖几个星期……情况不会变严重吗?”
没等宋贤回答,她余光瞥见推门进来的二人,立马露出愤怒的神色,“你又来做什么?!”
裴守坦然自若地走进病房,毫无诚意地回答:“看望病人。”
裴澜拦住他,“你来看望他?你是来确认他有没有被你打死的吧!”
裴守懒得理她,直接从旁边绕了过去,走到床边。
简成梧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身上的伤口处理过后包了厚厚的纱布,直接把他的头包成了两倍大小的粽子样,另外,他一条手臂吊在胸前,整个肩膀都被裹得厚了一圈。
比刚才倒在地上的凄惨模样好多了。
简成梧的脸被包得紧紧的,看不清表情,说话也含糊不清,“二少爷。”
裴守“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接着视线落在他胸前,“手臂骨折了?”
他看的是简成梧,问的却是宋贤。
“是锁……”
宋贤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澜打断了。
裴澜像个护犊子的母鸡似的站到病床前,挡住裴守的视线,气势汹汹地说:“你还有脸问,不就是你让人把他打成这样的吗?现在假惺惺地装什么不知道!”
中途简成梧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她的声音盖住了。
林毅伟听不下去,“裴小姐,请你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说话,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别人进行暴力犯罪,会构成侵权行为。”
裴澜先是被侵权行为四个字吓了一跳,又鼓起勇气辩解:“我问过你班上的同学,所有人都看到是冯寄北把成梧哥叫走的,而且你也紧跟着离开学校了,不是你们俩还能是谁?还有谁能指挥得动冯寄北?”
她越说越有底气,书里的确是裴守带了冯寄北去校外见的简成梧,她今天特地问过裴守和冯寄北的去向,两个人都在体育课期间出了学校,要不是他们俩,谁会对简成梧下这么狠的手?
“哦?那你要怎么证明这件事呢?”裴守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有人亲眼看到了吗?还是简成梧亲口告诉你的?”
“是我……”裴澜一时无话,她虽然知道很多事,但总不能说她是提前看过剧本的人吧??
“你以为在校外做这些事就没有证据了吗?学校东门有监控,看得到是谁离开了学校,又往哪个方向走了,而且就算不是你们俩亲自动手,只要顺着监控找到另外四个人,你们最后也脱不开关系。”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但细看却没什么底气。
毕竟校园门口的监控录像和校园外发生的暴力事件并不能直接联系在一起。
裴澜以为裴守会反驳她,谁知眼前的瘦削少年忽地倾身靠近,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是恶意的狞笑,“哪有怎么样呢?”
日光倾斜,透过窗户洒了一室温暖,但他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在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阴影下,形似柳叶的一双眼里丝毫没有半点温度。
她只觉得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差点停跳了几秒,“什、什么……”
裴守步步紧逼,“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人就是我打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语气听着却无比渗人。
裴澜情不自禁地一抖,“果然是你!”
“嗯。”裴守背锅背得毫无心理负担,“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告诉老师,还是报警?但你说的那些证据,有哪一样可以直接联系到我?我既然敢做,就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圆了,绝不会让你抓到我的小尾巴。”
说着,他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退一万步说,就算让你抓到这一回,谁又会跟我过不去呢?学校最多处分我一回,但你觉得我会甘心罢休吗?你能保证……将来的每一天,你都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成梧哥哥吗?如果不能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再跟我过不去了,不然,下一回他不会这么运气好,还能被你送到医院来。”
这句话似曾相识,明明是冯寄北说过的话,此时却被裴守借来恐吓裴澜。
“或者……”他语气阴森森地威胁,“下一回,躺在仓库里断手断脚的人,就是你了。”
裴澜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浑身僵硬地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裴守朝她伸出手来,指尖落在她的发际,那冰凉的触感刺激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噔噔噔地连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沙发扶手才停下。
真不经吓。
裴守撇了撇嘴,收起那副威胁人的阴冷模样,嘲笑道:“裴澜,你胆子小成这样还想替别人强出头……能力不强,责任感倒是挺重啊。”
两人的距离拉开以后,裴澜的理智慢慢回归,她回过味来了,“你恐吓我!”
裴守看她又气又急、想上前理论又不敢的模样,心情终于好点了,“对啊,不然怎么让你闭嘴。”
他理所当然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欠扁。
“宋医生,麻烦你去请个认识的护工,裴澜跟我走。”裴守立在床边,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简成梧被踢断的锁骨位置,嘴角一点点地落下去,“阿伟,联系一下朱启文,让他安排几个人看着简成梧。”
朱启文是林毅伟服役时的战友,退役以后经介绍去了一家安保公司,专门为明星团队做事,前阵子裴媛结婚时,请的也是这家公司。
裴冲当时夸赞过对方办事周到,裴守便记住了朱启文的名字。
简成梧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
裴守打断他,“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林毅伟余光扫过病床上的简成梧,快速地应了一声好,拿出手机出门打电话去了。
“等阿伟回来,你跟我们回去。”裴守命令道,“你留在这儿是个麻烦。”
裴澜很不愿意错过刷好感的机会,“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裴守嗤笑了一声,“照顾?他锁骨骨折,连坐起来都需要人扶,你有这力气?还是他上厕所的时候你能替他把尿穿裤子?”
裴澜的脸瞬间爆红,她可没有想到那么细节的事情,“我、我想陪陪他。”
行吧,这个裴澜眼睛就看得到一个简成梧。
裴守懒得和恋爱脑少女多说,直接把问题甩给了简成梧,“你需要裴澜留在这儿吗?”
简成梧此时正靠在床头忍着剧烈的头痛,没有听清他的话。
冯寄北那几脚用了狠劲,当时他被踢得头脑都麻木了,虽然疼,但那感觉并不像是疼在自己身上,神经信号接触不良似的。直到进了医院,上过药、缝了针、包了纱布、打了石膏,那种骨头仿佛裂了缝扎了针似的剧烈疼痛慢半拍地席卷而来。
裴守他们到来以前,他已经被这一波波的痛楚折磨了许久,旁边还有裴澜和她同学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吵得他头上血管突突直跳。
现在病房里虽然静了许多,但疼痛感并没有因此消退,反而愈发严重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呕吐头晕的副作用。
迟迟没有听到简成梧的回答,虽然看不见纱布底下是什么表情,裴守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听不见吗?”
冰凉的触感蜻蜓点水般地掠过裸露在纱布外的皮肤上,简成梧紧紧咬着牙关,想避开对方的手指,但他只觉得头又沉又重,稍有一丝挪动,痛苦的低吟便不受控制地溢出唇角。
裴澜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没事吧?”
冰凉的手转而落在了另一侧的耳后,“不要动了。”
宋贤去护工站借人了,裴守按响床头的护士铃。
简成梧只觉得自己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他勉强地说:“我没事……”
然而这一回,裴家兄妹难得站在了一条战线。
裴澜:“还是上止痛吧!不然你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裴守没有说多余的话,只交代匆匆赶来的护士,“他需要止痛泵。”
林毅伟很快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老朱安排了两个人,过一个小时就到。”
裴守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麻醉医生把管状的止痛针埋进简成梧的手臂,他上前一把提溜住裴澜的校服后领,说:“你跟我回去。”
裴澜还想挣扎,“你自己走,我晚上自己回去。”
裴守也不管她有没有被勒到脖子,直接动手把她往病房外拉,“现在不跟我回去,你就不用等明年再搬走了,今天就搬到自己的房子住吧。”
他已经看明白了,现在这个裴澜的确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她知道许多她不该知道的事情,但她并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个同情心旺盛的傻姑娘罢了。
傻子只要威胁一番,再给个甜枣,很容易就会上钩了。
所以他抛出了那颗甜枣,“或者你现在跟我回去,明天开始我会安排司机专门接送你来医院看望他。”
裴澜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在背地里对成梧哥做什么吧?”
裴守冷笑,“我做事需要偷偷摸摸地做吗?放心吧,这里的医疗设施是一流的,不至于连个病人都照顾不好。”
他说的是实话,他要是想让简成梧死,直接把简成梧的把柄丢给冯家,冯寄北和他那个疯子老妈十年前就能把简成梧这个隐患扼杀在摇篮中。
裴澜这时候倒是聪明了几分,“你平时不是最讨厌他了吗?怎么现在忽然又帮他了?”
同样的疑问也盘旋在简成梧的心中。
止痛泵很快起效,他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听到这儿,他的注意力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裴守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欠扁的混蛋模样,“我单纯想留着他恶心冯寄北那个孙子罢了,他活得越潇洒,冯寄北越不爽,冯寄北不爽了,我的日子才过得开心。”
原来如此。
他原本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裴守会为了他挨一拳头。
简成梧无声冷笑,裴守当然不会是为了什么爱与和平,拿他做筏子去恶心冯寄北才是真实目的。
而聪明了一秒的裴澜又糊涂了,“冯寄北为什么会不爽……”
裴守终于失去了耐心,“这件事,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冯寄北是你的追求者,你以为他能忍得了简成梧多久?”
这下轮到裴澜呆了,“啊?”
冯寄北追求裴澜???这事儿书里没说啊!!!
“现在你可以跟我回家了吧?”裴守放开她的后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丢下最重磅的炸弹,“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要跟我好好交代一下,而且,想要继续作为裴澜生活下去,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学呢。”
冷不丁地被他戳穿了秘密,裴澜惊得打了一声嗝,“呃!你、你什么时候……”
裴守没有回答,“跟我回去吗?”
裴澜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床上的简成梧,再看看裴守,最后咬牙点了点头,“等护工到了,我就跟你回去。”
裴守没有继续逼迫她,“行。”
简成梧没有听见裴守说的那些话,但看裴澜的神态,裴守多半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或者捏住了什么把柄。
裴澜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过来替他掖了掖被角,眼里分明写着心疼,“成梧哥,你先睡一会儿吧。”
简成梧不语,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没有被血色遮挡的那只眼里藏着深深的探究与审视。
直到确认了对方眼中的关切并非伪装,他才收回视线。
护工很快就来了,裴澜细心地把宋贤的叮嘱一一转告,又不舍地回头望了几眼,这才跟着裴守离开。
简成梧躺在柔软的床铺中,面容被纱布完全遮盖,一双眼半睁半阖,似乎在躲避窗外过于明亮的光线。
护工注意到他的样子,问:“我把窗帘拉上,您先睡一会儿吧。”
简成梧并不困,但他还是顺着护工的话点了点头,闭上眼假寐。
过了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他听到沙发凹陷时,皮革摩擦的声音和时不时的手机震动声。
简成梧无声地笑了起来。
老天爷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也送了他两个大惊喜。
一个并不是裴澜的裴澜,不仅知道他曾经的人生,甚至还为了他和裴守作对。
一个看起来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的裴守,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小少爷,却比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更聪明、更有手段……也更脆弱。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