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与君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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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啸北风，风随雪落。春意阑珊处，再与君相见，愿汝安好，愿君自重。待到两相归，喜盼兮盼。
若皇室有德，四海升平，百姓安居，若他父兄还在，若无长陵一战……
又如何不能待到两相归？春意阑珊回首时佳人亦在，何必盼相见。
这赵氏既得江山却又不惜，那便还政天下，这千古罪人便由他周晏清来当，盛京他非入不可。
后世史书如何记载，他赵楚皇室都不怕，他周家又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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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云翳，雲霭洚天际，长风落白雪。
万里乌云覆盖整个盛京，丝毫不见破光，层层雾霭将皇城与光芒隔绝，似汹涌黑潮席卷，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长空如猛虎哮龙时刻能将盛京皇城吞噬。
这场盛雪还是未能如百姓所盼那般在年节除夕前停落，反而越发势猛，一连下了两月，此时已难踏出家门，饿殍遍野景象已见怪不怪。
而这天，在除夕破晓之时，一支离弦之箭自沧州而来，破防入城，带着家国血仇直指金殿。
百年前圣祖皇帝担心的隐患终成现实，因果轮回，相隔百年之久。
“嘭——”
“锵——”
“铿——”
云翳下，皇城中，无处不是刀光剑影。神机营趁雪而来，虽重建不久，战力足以抗衡京中这群酒囊饭袋。
何况还有被策反的京畿守备军和巡防营兵力。
早在风雪夜中时，京畿守备军与巡防营便守住了盛京四大城门，与破晓时神机营先锋队突至，悄无声息潜入皇城，呆玄华门一开就会涌入皇城。
破晓时分，禁军觉察却也不可抵挡，这暗度陈仓和关门捉贼，周晏清用得极好。
不到两个时辰，皇宫甬道就被肃清，乾光殿殿门便被破开。
宁昭帝赵钰前夜醉酒，周晏清带着神机营进入乾光殿时当朝皇帝正乌发披散，狼狈至极，龙榻上隐约瞧见两个女子。
堂堂龙殿，历代皇帝威严的居所竟如青楼楚馆般靡乱不堪。
做皇子时赵钰还能有两分皇室谋智，这才当上皇帝一年不到，便秉性暴露。
天渐明，剑戟声止息。
云翳散去，光自周晏清身后的殿门透了进来，乾光殿内昏暗散去。
许是久久无法适应明光，赵钰还未认出周晏清。
他发疯了似的喊叫：“李德海！快给朕把门关上！”
赵钰就像疯狗一般歇斯底里，他恐惧光，恐惧一切。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此时却不敢应声，只得匍匐于弯刀之下，瑟抖慌乱。
“人呢？死哪儿去了？李德海！朕要治你死罪！”
周晏清负着手居高临下睥着赵钰，已然猜到赵钰这些如同疯狗般的行为是为何。
可笑的是，一国之主竟也会服食五石散那样的污物。
周晏清哼笑一声，清冷至极。
不知是认出了周晏清的声音还是自心底就忌惮他周家。
赵钰忽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又撩开了鬓边的散发，眨了眨眼，后退倒地。
像撞见鬼魄一般，颤着手指向周晏清：“你……你……周晏清！”
“是我。”周晏清俯视着赵钰，面色冷漠，往赵钰身上继续捅刀子，“怎么？没杀了我很惊讶？”
“你居然没死？周家逆反，你就该死！！”
可能是这进了殿的雪风吹散了殿内的阴雾，此时赵钰才看清楚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是他一直想要弄死的周晏清。
惊讶周晏清没死的同时赵钰似乎恢复了些神智，脱口而出就是周家该死，周晏清该死。
“周家是否逆反你不是最清楚？”周晏清负手而立，弯腰盯着赵钰的双眼，直至他无处可逃，无话可说。
少顷，周晏清忽地拔高音量，自丹田而出的气势压向已被迫后撤的赵钰，逼问道：
“怎么？长平军三十万英灵和我周家二百四十五口人就没向陛下索命？”
赵钰一惊，已退至床榻之下，退无可退。
此时的周晏清漠然而语，面目平和，却如阿鼻地狱而来的厉鬼来索命。
曾经数个夜晚入梦时，那断了手脚，没有首级的厉鬼也曾这般朝他涌过来，向他索命，问了无数个“为什么？”
他没错，父皇曾说过：“君者，忌妇人之仁。”
赵钰神色恍惚，嘴里念叨着：
“朕没错，是父皇说的，是周家目无尊上，挑战皇室权威，是周家佣兵自大……是……是父皇的错，不是朕……朕是天子，不要找朕。”
“将军，此人怕是已神智不清了，该如何处置？”元日在周晏清身旁拱手问道。
周晏清侧身望向不远处挂着的“君者兼爱”觉得讽刺，乜了眼已经疯魔的赵钰，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逼近赵钰。
“将军！”元日惊惶，怕周晏清在这儿弄死赵钰那个昏君，拱手制止：
“樊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说让属下提醒将军切莫在此时让赵钰命亡，否国之动荡。”
周晏清不停，耍弄着匕首，语调轻挑，显得漫不经心：“哦？国之动荡？”
周晏清无甚在意，平淡的飘出一句话:“那又如何？这天下本就不是他赵氏的，灭了便也灭了吧。”
仿佛只是决定今夜晚膳吃什么，仅此而已，语气都是懒洋洋的，足以窥见其反骨。
可金丝长靴旁却滴落着点点赤珠，好久都无法停歇。
随着他的动作眼见的更多了，融于殿内余党残血，居然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何况今日周晏清衣着墨纹锦袍，还面色不改睥睨张扬，根本不会让人察觉他此时的虚弱。
周晏清在家中行二，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同胞而生，周家并无异生之子，足以知晓护国公与夫人鹣鲽情深。
在这样的家境中长大，周晏清的性子随其母性温良，在盛京声誉极好，不仅是春闺女子的梦中良人，亦是名门望族的想要的东床快婿。
当年的周晏清对人待物皆进退有度，处处合礼，让人感觉与他相处如沐春风，涵养极好。
不仅如此，周晏清的才学与胆识也是得到当世名儒的称赞。
那时盛京人人都津津乐道，周家是武将世家，却养出了个能作文章策论的小将军。
踏马走清秋，倚斜桥，论天下，满楼皆是红袖招。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青葱少年竟也是天生反骨，嗜血无形的阿鼻修罗。
曾经的快意竟朝夕尽毁，生生把人逼至地狱。
若人间有光，谁又想入地狱？
赵钰最终还是死于那把透着凶光的匕首之下，生生被剥了皮，抽了筋，一个帝王就这样被草席一卷曝尸荒野。
若非樊昀及时前来阻止，恐怕周晏清会将赵钰悬挂于午门之上曝晒以此来祭奠他长平军三十万英灵和周家二百四十五口冤魂。
周晏清不惧世人看法评说，他自地狱爬来，鬼魂都不畏又何畏活人？
樊昀知道周晏清性情，也知晓他做法的偏激与极端，却不能去指摘，天下人亦不能。
他只能劝说，尽力阻止，若真的把赵钰悬尸午门，虽是皇室应得的报应，却不是仁义之举，大楚国人本就因内忧外患而终日惶惶不安，受尽苦难。
此作为只会加重天下人的惶恐，到时不法之人或他国奸细混入其中揭竿而起那国将不国，大楚分崩离析，成为他国分食的肥羊。
这不是他们此举的目的，入盛京是为洗刷周家一门和长平军的怨屈，也为清君侧，另选明君，还国民安泰，还大楚盛世。
周晏清武能定国，文能治国，是扭转乾坤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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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终过，万家灯火又明，旧岁除新。大楚悄无声息迎来新岁。
翌日初一，风雪皆停，曙光破晓。
琉璃瓦上沉积的寒雪消融又染上了金辉，雪水自檐上滴落顺着赤朱宫墙缓缓而流，像极了昨日残血，不过一日已不见丝毫。
檐角的风铃再而与风同舞，清脆空灵的旋律重破霾雾，一切过往随风荡开不见。
大雪初霁，冬雪消融，料峭春风一吹，春意便渐渐盎然，到时花团锦簇无不美哉。
一月期至，元重也该自锦州归来，就是不知是否能赶得上这第一场春风。
她——又是否能安好，寻春踏游，趁着东风忙放着纸鸢。
自上次她惶然入梦后便再也没有做过那样让人忐忑心惴的梦了。
此后只能瞧见烈火一片，吞噬了所有，看得不真切，不知到底是何处着的火。
皇室逆党已肃清，朝野奸佞已抓捕，总算是可以歇息几盏。
刚过年节，又遇许久未出的暖阳，庭中的翠竹剥去积雪露出青绿，腊梅吐露花蕊绽开了娇靥，万物归生，云翳尽开。
周晏清就这样立于廊下，无所思又有所思。负于身后的双手转弄着一把匕首，金珠冠柄，铓刃具光，是把凶器。
可柄身又是暖玉造就，修身养性之物，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周晏清自身之物，倒像极了按照女子喜好而做的玩意儿。
看匕首的外观，那女子应是以为跳脱活泼但又娇气富贵的人儿。
这把匕首被周晏清放置了许久，被镶上了宝珠暖玉后他便再也没有用过，但无论多久刃上还是残余着当年的血光。
就算暖玉也掩盖不了，倒是辜负了那人的心意。
虽说盛雪掩路，寸步难行，但元重到底是不敢耽搁，就像只能一步一步爬到盛京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这个消息实在是骇人，若如实相告他不知道自家公子会如何应对，但他知道要是自己隐瞒或迟送他大概会大发雷霆。
那才是恐怖的，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人头落地，包括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与君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