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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与君侧 ...
父亲当年的无声沉吟,那时阮锦不解其意。
现今看来,赵钰登基不满一年便灭了永安侯府,这只能说明永安侯府已不是他的母族,只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对,父亲并非与他一母同胞的亲舅舅,二叔才是。
若永安侯被灭,那继任永安侯的人便是与他母亲娴妃同出一母的二叔。
难怪啊!难怪之前祖母总是一点儿琐事便要囔囔着分家,囔囔着父亲不孝。
原来早就有所意图,也不知筹谋了多久。
虽是将死之人,阮锦心中一些疑团陡然清晰,只是这么一来,更加重了心中哀痛。
至此,她都未曾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一心只以为姑姑是真的对她好。
祖母也只是嘴上得了些厉害,毕竟是一家人。
母亲从她那儿受了委屈也从不肯与她说,她没心没肺活了这么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未出阁前还为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与父亲发生过争执,那时的父亲该有多失望。
皇室无情,她怎么就不懂呢?
通敌叛国?一招诡计用了两次,屡试不爽。
五年前一次血洗盛京,朝野震惊,五年后永安侯府也遭此诘难,到底还是小看了皇室中人。
也真是难为他们伪造通敌罪证了。
一切都晚了……晚了。
林霜见阮锦挣着眼睛却不言语,倒在地上,气力全无,仿若死人,心中也不免慌了慌神。
她还没拿到合离书,阮锦可不能这么死了,到时候裴言奉该骂她办事不利了。
林霜怯怯走近阮锦,蹲下来探探气息,见还有些出气,才稍稍放下了心,朝着阮锦的脸就是一顿拍打:
“喂,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先签了这合离书,最好过几日再死,这样说不定裴郎会好好给你一副棺材的。”
是啊,过了这几日永安侯府灭门的的风头,阮锦的死活便不会对裴言奉有所影响了。
终了,阮锦纤细的葱便动了动,抬了抬,但没什么气力。
林霜眼尖,见此便唤来婆子侍女把笔墨拿来,从怀中又把那封合离书展开,叫蒹葭把阮锦扶起,把笔递到她的手中。
蒹葭看着往日的主子,颤颤巍巍扶起。
阮锦握着笔,抖动得不行,任由婆子们扶着她的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颤颤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副好棺木也好,一张破席卷起丢弃乱葬岗也罢,人死又怎会在乎。
只是她不愿让阮锦这名字在死后还留在他裴家族谱上。
裴家不配,他裴言奉更不配。
事成,阮锦人也随之被弃之如蔽履,婆子们生怕在这年节之至染上晦气。
林霜花了这么久都光景总算得到了自己想想要的东西,自是一刻都不愿久留,只居高临下说:“这就对了嘛,我这就回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多活几日。”
离去之际,林霜瞥见已昏迷过去的春婵示意婆子。
婆子了然,上前去生生掐死了本就进气少出气多的春婵。
罢了,才风风火火带着一众人消失无踪,留下弥留之际的阮锦。
合上眼眸的瞬间,阮锦眼中只留一抹残灯昏黄,最后之际,奋力一击,烛台倒地,酥雪中摇摇欲坠的木屋葬于火海,连带着曾经盛京城里那个风华无双,自在娇娇的阮四姑娘。
如此,只望上苍怜悯,以灰飞烟灭祭此生之悔,愚蠢。
若得来生,她阮锦身立誓,绝不会如此,她定要伤她之人,毁她阮家之人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在这雪夜里,大火消融了雪水,屋外那几颗青竹因此复而劲挺。
青青仓仓,淅淅沥沥自竹叶滴落雪水。
滴答滴答……
格外清晰。
大火吞噬之际,阮锦忽然想到了那个清风霁月的男子,她曾经的所愿,如今的可望不可即。
他穿着银白色戎装向她奔来,急切,心伤。
末了,阮锦终是弯了唇,像极了当年肆意的永安侯府嫡姑娘,那个令盛京贵女羡慕不已的四姑娘。
而如画眉目下流落的泪珠则是此生归处。
她悔了,负了父母,负了永安侯府给她一切的荣耀,负了此生,负了自己。
……
丑时过半,身处沧州的周晏清骇然自梦中惊起,风雪之夜却湿汗涔涔。
几日里的心慌落到了实处。
他又梦到了那个总是带着梨涡朝她笑的小姑娘。
她像初见时一般,忽地就从天而降跌落在他的怀里。
可是这次她却不是朝着他笑,她在大火中念着子竹哥哥,可是他却不能应她。
她哭了,哭着说子竹哥哥骗人,不喜她。
最后……最后被火吞没。
这梦到底是幻境还是预兆,折磨难耐。
当年在西禅寺里,她朝着佛祖念念叨叨,平生所愿便是寻一良人,与子契阔,闲时采菊东篱,其乐一生。
那时他便觉得,小姑娘所愿其实不用祷告佛祖也会实现。
她的一生应如她的名字一般锦绣繁华,娇娇此生。
她不知,这偷听来的祷告他记了许久,直至父亲兄长被害裹尸疆场,母亲情伤病逝,护国公府满门下狱。
当年她亲口说所嫁之人是她自己的选择,想来应当也是欢喜的。
日后也会如她所愿,安乐一生。
可连日来的虚梦却截然相反,难道是出事了?
周晏清心慌得厉害,顾不得其他便披衣下榻,叫来正酣睡在被窝里的元重前往锦州查办此事。
本来迷糊,委屈的元重,瞌睡瞬间消逝,第一次敢直接反驳自家公子,也顾不得被丢去神机营,直接哀嚎起来。
“不行啊公子!这就要上京了,我得跟在主子身边,元重哪儿都不去。”
说着,便跪在周晏清面前,抱住大腿,生怕周言晏清一个抬手就能把他丢到锦州去一般。
被元重这么一嚎,周晏清觉得自己这头嗡嗡痛,扶额半晌都不见好,只得用杀手锏唬元重,“若不去便滚去神——”
不料这次元重硬气了些,直接接过周晏清的话,“就算主子把属下扔去神机营我也要跟在公子身边。”
反正进京时,神机营肯定也得奔赴而去,也算是跟在公子身旁。
“……”
周晏清顿时觉得头更痛了,比以往无眠时更为头疼。
“要么禁于沧州,要么去往锦州,自己选。”
周晏清坐于上首倚凳上,以手支额,垂视着元重,深潭般清冷的眸子似漩涡般教人无处遁形。
现下的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哪里有那么多耐心等着元重废话。
元重也是个机灵的,这下是彻底地放开了周晏清,顺溜从地上跳起,整修仪表,一时间也不知周晏清为何要将他从被窝里头拽起,还要叫他去往锦州。
遂问: “公子这时候让属下去往锦州作甚?有……任务?”
想到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任务,关乎成败,元重有些汗颜,底气不足,压根不敢正视周晏清,以免被那如双刃般锋芒冷光直接慑死。
周晏清哼了一声,书房里顷刻便被冷霜弥漫,直教人哆嗦。
“难不成让你去养蚕织锦?还是放羊?”
众所周知,锦州城盛产绫罗锦缎,以羊肉羹美名传诵。
“……”
元重理亏,哆嗦着把头埋进地底下去了。
这五年里被自家公子臭骂的时候多得很,本以为习惯了,没成想一次比一次功力更甚。
现下已然进化为反讽讥损了。
元重决定把这笔账记在新帝身上,暗自立誓待到进京时一定要多刮几刀。
“去查查裴家。”周晏清阖上眸子,仰躺在椅背上,那双细长分明的手揉着颞颥,未在言语。
裴家?哪个裴家?
猝然,元重想起了什么,讶异看向正首坐躺着的周晏清,“莫不是……阮四姑娘?”
这样便也能说得通了。
主位上的人依旧未语,疏疏坐着,满身疲惫,连眼皮子都未掀动半分。
神情漠然,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想法。
元重懂其意,领命而去,去时复回,以往偷奸耍滑毫无踪影,倒是有几分他常提起的将士风范。
只见他抱拳严肃进言:“属下恳请主子召回元日随于您身侧,以防万一,以供遣用。”
良久,周晏清才缓缓轻言。
“去罢。”
谁不知周小将军智勇无双,郎艳才绝。若是五年前的小将军元重也不会多嘴一提。
可五年前公子为离京吞了那穿肠至毒,以安皇室。
这五年来每每发病,痛不欲生。
元重也怕到时进京他若未能赶至,自家主子若发病,到时两难之下难免会受伤。
闻言,元重抱拳致礼告退,未再多言。
去往马厩骑上一匹马便披星戴月,踏雪披霜而去。
公子之令尚可商量,而将军之令却不可违。
元重知道这趟锦州他非去不可,否则公子之心难安,只是自五年前那位出嫁后,自家公子就一心扑在重返盛京,为父兄翻案洗刷屈辱、重振周家的事情上。
此次突然下此命令,想必是有其原由,元重自小跟在周晏清身侧,虽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也能做到心领神会。
看到这儿的宝们应该很少吧!
我留个足迹,证明老哇曾经来过。
要是看到这里的话咱再看看呗,前世挺沉重的故事,可能没有太多爽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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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与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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