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侧》哇哇浅笑

3、与君侧

　　　黛色的苍穹自远际撕开一道道口子，如豺虎巨兽，随时可将大楚吞噬。

　　鹅羽般绵密的大雪还在扑楞楞地下着，雪虐风饕，洋洋洒洒。

　　这沧州的腊梅繁华满枝，花开妍丽，点缀空寂，引得不该有的念头，不该想的人萦绕心间，经久不散。

　　就在这院中的东西，哪能凭着自己不想瞧便是不想的，今日的情绪确实有失往常了，周晏清心中很清楚。”

　　他又何尝不知年节时才是报仇最佳时机，可笑他为了虚无缥缈的残梦和心惴就这般改了决议。

　　驻足片刻，内心思绪繁杂，久久不能平息，周晏清还是提脚走了出去。

　　既不能偃息，便索性看个够。

　　许久。

　　“折几枝下来插瓶。”周晏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瞧着那盛艳的腊梅极美。

　　曾几何时，他的身后也总爱跟着个怎么撵都撵不走的姑娘，那姑娘笑起来比这腊梅美上百倍不止，唇边还有梨涡，是个娇媚可人，及有福气的姑娘。

　　也是这样的时节，寒霜地冻，她总爱赖着他煮最爱的梅花茶，无赖得很。

　　每每婉拒也总想尽各种办法寻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总是对人对物满腔热忱，也没个心眼，十足十的傻丫头，白瞎了那张脸了，还以为是个精明的。

　　傻人有傻福，离了他，现下应该过得还不错。

　　可惜他是个家破人亡，孤孑一身，命悬在刀下的无福之人，心无温情，阴晴不定，淡漠至深，注定给不了任何人归宿。

　　元重讶然，以为是重听，呆在那块轻易不敢动作，生怕自家主子把自己扔到神机营去。在那般人手里不死都脱层皮。

　　周晏清拂袖回走，半久没听到声响，只见一只呆鸡，顿时怫然，侧身乜了一眼，“不想折就滚去神机营！”

　　“……”

　　果然。

　　唉……

　　这场盛雪何时才能作罢，悯覆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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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就应了吧 ，反正裴郎也是不喜你的，何苦还这样苦苦纠缠呢？”

　　林霜掐着媚嗓在屋内巡视，满目鄙恶，生怕什么脏物沾染裙摆，若非还未达到目的，恐怕也不会多留片刻。

　　阮锦早已支撑不住，眼皮子忍不住的阖上，也不曾料到这林霜在此风雪交加之夜竟会前来。

　　虽已无力，却还不想死在林霜这贱妇的跟前，平白污了她轮回的路。

　　遂以簪子刺身，强逼着自己提起几分精神。

　　裴言奉那个负心汉也是狠心，竟为了名声难为宠妾深夜冒雪前来劝离，也真是舍得，不怪是薄情寡义之人。

　　簪子划过娇嫩如玉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沟壑吓人的血痕，终是让阮锦恢复了几分神气。

　　只见阮锦“呵”了一声，表示其轻蔑，俨然就是一家主母之势，“就凭你也敢肖想主母之位?粗鄙不堪，德不配位，也不怕遭天谴！”

　　说罢，阮锦扶着春婵的手缓缓下了床塌，瘦弱扁柴的人儿意外地站得稳极。

　　方才取下簪子，此时墨发软丝披洒在及腰处。粉唇褪去往日光泽，皲裂皮皱。

　　即使此刻满鬓沧桑也不难看出年华极盛时那张面庞是何等的精致秾丽。

　　单薄的背影混杂着雪色与残烛弱光，更衬得她淡雅如菊，不卑不亢。

　　有如雪风青松，如磐上竹石，劲风掠过而屹立不倒。

　　就算油尽灯枯，也独有一番气势。

　　她阮锦是永安侯府嫡女，被迫害至此已是无能，现如今身陷囹圄，就算死，也得立于天地，哪能一再被一贱妾取笑了去。

　　林霜其人平生最恨的便是他人提及她的教养家底。

　　她的身世并不光彩，生母是地方小吏的外室，从小便见不得光，东躲西藏，生怕那家主母知晓，也没得多少教养。

　　后来机缘巧合下被阮锦所救，凭着些手段与姿色让裴言奉纳了她为妾，这日子总算才过了起来。

　　　现下阮锦竟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戳她的痛处，林霜往日里装得一副纯良温柔性子，眼下气上心头也无需再装。

　　“你闭嘴！”林霜跨步上前便给了阮锦一巴掌，连身旁的春婵都反应不及。

　　“啪…”

　　丫头婆子们赶忙垂目，心头一颤，不敢动作，权当没看见。可见平日里，这林霜也不是个善茬。

　　林霜这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阮锦那娇嫩的面庞上立时泛起红晕，五指轮廓清楚地印刻在脸上，血丝从嘴角缓缓而下，蜿蜒艳赤。身如蝉翼，倒在地上。

　　春婵气狠，上前与与搏斗，还未踏出几步便被婆子擒住，按跪于地，挣脱不得。

　　“怎么？这就生气了？你当真以为裴言奉会让一个爬床的东西当主母？”

　　阮锦紧靠最后的力气撑起娥首，蔑笑着眼前这个蠢货，为他人做嫁衣还未知。

　　“只不过是裴言奉发泄的固脔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可笑！”

　　阮锦毫不留情在林霜面前撕下裴言奉伪君子的伪装，可谓是诛心。

　　“不会的，裴郎不会骗我的。”

　　林霜在乎的就是名份，现在阮锦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怎可能不着急，心里头止不住的发慌。

　　骗人自骗，不过几时林霜便压下了自己的心慌，忿而对阮锦下手，以此来蒙骗自己。

　　“死到临头还想离间我与裴郎，果真是毒妇，难怪裴郎压根不喜你。”

　　林霜完全没有把阮锦的话听进去，眼中尽是对阮锦的鄙夷，那双恶爪掐住阮锦柔嫩的脸，面目狰狞。

　　因一时动气，阮锦又是一阵咳喘，经久不歇，毫无血色的靥容终是添了红腮，愈发气弱。

　　被压制的春婵被见自家小姐被磋磨至此，顾不得许多。

　　趁婆子不备挣脱桎梏奔向以奄奄待毙的女子，凄哭了起来，指着高高在上，目无王法的那名华丽女人便是一顿叱咒:

　　“林霜！小姐已被你们残害至此，你们还要怎样？你们奸夫□□不知好歹也就罢了，竟这样对待小姐，是忘了小姐当初怎么救的你了吗?”

　　一个小小的侍女竟然敢咒骂她，林霜怒起，挥了挥手。

　　婆子们意会，拉着春婵就是一顿毒打，拳脚相向，为表忠心，打得最狠的是与春婵一同长大的蒹葭，人心不古不外如是。

　　一时间，简陋僻静的屋子满是春婵的痛呼声，直直戳进了阮锦心里。

　　不一时便见了血。

　　又是一阵疾咳，阮锦痛心，想要爬向春婵却无可奈何，只能屈服，泪潸潸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答应签了和离书便是。”

　　林霜见此，摆了摆手，婆子们这才停住了手。

　　她颇为得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看来我们阮四小姐这骨头也不是很硬嘛。”

　　春婵此时徒留一口气在，满身是血，虚弱哀求着阮锦：“小姐不必为春婵一条贱命着想，您生来尊贵，一定要坚持住，侯爷和夫人会来接您的。”

　　听到这林霜更加得意，肆无忌惮地讽笑一通。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莫不是还当自个儿是当年永安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呢？”

　　　“谁人不知永安候府通敌叛国，是为乱臣贼子，早在日前便已满门抄斩了。”

　　什么！满门抄斩?怎么可能呢？父亲忠心为国，怎可能通敌叛国?

　　不可能的，那是新帝的母族啊！赵钰怎么敢！难道娴妃娘娘没有阻止吗？

　　不可能啊，她的母亲是永安侯府的老夫人，若永安侯府被灭，那不也包括了姑姑的母亲和亲兄弟吗？

　　太多的事情想不通了。毫无厘头可理，阮锦恨及了以前无所事事，整日里没心没肺的自己。

　　阮锦已无心再去追究其他，脑子里全部都是林霜口中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

　　还不等驳斥，就已哀恸心死，只见噗的一声，年久不修的木板上便布满了滴滴鲜红的血珠，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那样可怖。

　　“小姐，小姐！您……您别信她的话，那消息……消息定是假的。”

　　春婵见阮锦口吐鲜血，慌得不行，强忍着痛意缓缓爬向阮锦。

　　阮锦想说话，可此时已无能为力，气息越发的弱了，她知道自己这是油尽灯枯，无法挽回了。

　　林霜见着自己刚做的华服上被阮锦脏染了血珠更是勃然大怒，所有的耐心已耗尽，露出掩藏在娇楚可怜面容下那副怒目圆睁，狰狞如虎的真目。

　　“阮锦，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乖乖签了这和离书还能留个体面，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若不是裴言奉顾着自己的面子，挣那份好名声，她又怎么会趁着雪夜来此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

　　想到这，又回想起阮锦方才的诛心之言，心里头不免得心烦意乱，埋怨起了裴言奉。

　　一张休书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要搞得这般难为。

　　之前就算了，忌惮着永安侯府，可现如今永安侯府都满门抄斩了，就为了不落得个危难之际抛弃发妻的名声竟然要她深夜来此与一个将死之人周旋。

　　一杯鸩酒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偏生这阮锦还不能死于这时，免得惹人非议。

　　想来想去便是只有和离，以夫妻感情不和，阮锦自甘和离为由，保住裴言奉锦州城里的好名声，以备后日进京能顺遂。

　　嗬，倒是好计谋。

　　阮锦自小聪慧，又怎可能连这点都想不通。

　　只不过现下她得知永安侯府被灭满门心里悲痛气息减弱，无在弥留之际。

　　所思所想皆为过往，听说书先生说，人在弥留之际总是会回想过往种种。

　　若不是为着父亲母亲，她早已不想苟活于世，如今永安侯府被灭，她终是了无牵挂了。

　　阮锦突然想起多年前父亲摸着她的头语意未尽的话。

　　“娇娇记住，除了父亲母亲切不可轻信他人。”

　　“连姑姑和祖母都不能信吗？”

　　父亲沉吟，许久才叹气一声，悠长哀声：“娇娇记住爹爹的话便是，其他的以后自会知晓。爹爹和你娘亲只愿我们的娇娇自在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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