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92、状态不好

　　他和父亲之间现在算是达到了一个短暂的和解。这和解不是口头上商议出来的，而是苏生认为两个人住在一起不得不变成的样子。
　　苏父管儿子管成这个样子，也觉得差不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该打的也都打了。连工厂里的人都说他管理有一套。当然他没有说出具体的丑事，只是说儿子不乖。总之，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挺好。他很满意。
　　所以他又恢复了那个惯常沉默的样子。该上自己的班上班去，也不多操心。不多操心的意思是在生活上的一切事情都不多管。生活费依旧是苏母打到苏生卡里，刚好够伙食费，多那么一点点。他呢，在家里过着惬意的日子。
　　苏生回到家也不多说话，多半是不愿意说。有什么可说的话题，他根本想不到。从小他和父亲关系就很寡淡，没有感受过父爱。临到青春期，又是一番残暴的管教。反正苏生是没有办法把他当做平常的父亲。两个不说话的人呆在一个空间里，显得沉闷异常。当然这不是最难以接受的。而在一个房间里，更是自然而然会出现诡异的气氛。于是苏生在父亲在的时候不会进房间，就在外面的厨房呆着。要是苏父也出来，他就进去。这样一来，他的处境稍微好了点。
　　两人的关系不至于降到冰点，可也十分冷淡。
　　关键是苏生特别不习惯喝父亲睡同一张床。偏生这个房间租来也就只有一张床，他不得已和父亲睡在一起。从小到大，苏生几乎都在住校。不要说和自己的父亲睡在一起，和家里别的人也很少睡在一起。苏健算了，但是苏健好歹和他是同龄人，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接受。这下好了，他十七岁还要和自己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简直让他烦闷。
　　父亲从小都不怎么管他，也对他基本没有关心过。这样一来，别提有多尴尬和别扭了。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苏生知道，这是因为太久没有洗澡。他很久才洗一次澡，苏生也无可奈何。说过也没有用，他没办法干涉他的行为。
　　他曾经和父亲提过，得到的回答是，你懂什么，还要管到我身上。
　　这句话让苏生既生气，又无力。
　　即使是洗了澡，也不见得好了多少。因为苏父毕竟在工厂里工作，出汗是难免的。要是苏生再说下去，他就会说，你读书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干，我辛辛苦苦工作你还要在这里挑三拣四。这让苏生彻底打消了继续劝说的想法。
　　可是苏父不仅是身上有难闻的味道，他晚上睡觉还打呼噜。
　　苏生睁着疲惫的眼睛，非常无奈。他又盖了一次被子，甚至想要钻到被子里面去，然而呼噜声依然像雷声一样大得惊人。到后面，他无奈地看着天花板，感觉特别困。
　　一连几天，苏生硬生生是熬出了两个黑眼圈。郑飞注意到了更是吓了一跳，“苏生，你可真不够意思。晚上还背着我们学习啊！”
　　苏生趴在桌子上，无奈地回道，“没有。”
　　“你看看，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苏生不置可否。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但是他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一照镜子发现还真的是黑得很。看着镜子里明晃晃的黑眼圈，他叹了一口气。
　　而苏生走读的过程注定艰辛。
　　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苏父就说离学校远没什么。苏生刚开始还不认识路，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他已经迫使自己快速地熟悉了这条路。而后他悲哀地发现，从家到学校，要走将近一个小时。
　　学校是六点五十上的晨读课，意味着他要五点多就起床。晚上回去在路上也要花很多时间，再加上晚上被呼噜声弄得很晚入睡，睡眠质量也不好，苏生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这也给他带来了麻烦。
　　那天是老金的物理课。老金讲得激情昂扬，苏生在下面眼睛就快要合上。这时候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他整个人这个时候就快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老金在上面讲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将信将疑，还以为自己讲的课没意思。也许苏生早就学过，所以觉得这节课无聊吧。
　　不管了，上课要紧。老金继续上课，看到其他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老金就不由得看了苏生几眼，想要提醒他认真听课。
　　可怜郑飞一直在老金的注视之下，这也不敢干那也不敢干，听课听得战战兢兢的，十分之认真。老金眼神飘过来的时间久了，他才恍然明白，这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苏生。而苏生此时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要去见周公。
　　郑飞一着急，飞快地碰了碰他的手臂，苏生堪堪醒转过来。
　　“你看老金盯着你呢！可别再睡觉了。”郑飞小声地提醒他。
　　苏生点点头。可等他认真看起课本来，又困了。这次困得严重，不顾郑飞的提醒，愣是一头倒在了课桌上，睡得香甜。
　　那安静的睡颜，让人以为这就是家里的床。
　　班主任的课上一般没有人敢这么大胆，趴在桌子上堂而皇之地睡觉。所以苏生在桌子上睡得正好的时候，周围的人也都注意到他睡着了。一时间窃窃私语。
　　“苏生也觉得物理催眠啊！”有物理不好的同学觉得心里稍稍安慰。
　　另一个同学不同意，“应该不是吧，看这样子是没睡好。也许昨天通宵学习了。真用功啊！要是我有他一半的努力，成绩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啊？为什么要通宵学习？最近的作业也不多啊。”
　　“唉，这不是快月考了嘛，人家说不定想排名更靠前一点。”
　　那人恍然大悟，不过还是嘀咕道，“他都排名这么靠前，还要往前啊！”
　　苏生自从稳坐班级第一之后，年级排名也次次靠前。这给5班挣了不少面子。
　　“别人对自己要求严格不行啊！”
　　班上其他看见苏生睡觉的人只觉得惊奇。因为没有见过。
　　江泽在这窃窃私语里也转头往后望。睡着了，这就睡着了？老金讲课仍然讲得神采飞扬，他看了一眼老金，又看了看苏生，觉得不可思议。
　　他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行啊，现在老金的课都可以不听了，看来这学习很稳呐。还别说，看起来挺酷的。
　　整整一节课下来，苏生睡了三分之二。只有在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是清醒的。
　　下了课江泽刚想找苏生问问情况，老金就走到苏生的课桌旁边，叫醒了还在睡觉的苏生。
　　苏生睁开眼睛，有点茫然。后面一想，大事不妙。
　　“跟我来吧。”
　　苏生硬着头皮跟着老金去了他的办公室。
　　老金也没有骂人，也没有责怪他。而是问他：“是我的课上得没有意思吗？”
　　苏生摇摇头，诚实地对他坦白道，“不是，是我最近没有休息好。”
　　老金这才明白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要知道上课听讲是很重要的。我知道你刚走读可能各方面都有点不适应，慢慢来吧。”
　　老金通情达理，倒让苏生觉得自己过分了。
　　苏生走出了办公室。等回家之后，看到父亲和之前一样，他觉得十分无奈。
　　所以后来他这种情况没有减轻，而是慢慢变成了习惯。其他各科老师也觉得奇怪，纷纷向老金说了这个情况。
　　老金无奈地又叫住了苏生，又仔细问了情况。
　　苏生承认是家离学校太远了。
　　老金叹了一口气，“这样会影响上课的啊！这样吧，让你爸爸买一辆自行车，也能早点到学校。”
　　苏生回家说了这件事，苏父刚开始沉默以对。
　　他只好急切地说：“实在太远了。”听起来像是哀求一样。
　　苏父还是没有答应。沉默了很久，才不以为意地说，“远就远点。你读书是去吃苦的，不是去享福的。要不是你读得还像个样子，不读都可以。”
　　苏生站在那里，哑口无言。大概是很久从家庭的伤害里才走出来，这下又慢慢走了进去。父亲不说，他还没想起这件事。他觉得不可思议，又寒心至极。原来心里还是有让他放弃读书的想法。
　　“我小时候哪有你现在的条件，读书就要走几里山路。还要帮家里做事，没做完就别想去读书，你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一番黑白颠倒，倒显得苏生过分。
　　苏父继续“高谈阔论”，鄙夷地说：“不就是那么一点路嘛！跑着去！”
　　苏生反而笑了起来，“嗯。”那笑是一种讽刺的笑。因为他看明白只能靠自己了。
　　自此以后苏生跑着步去上学，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另一半的时间用来在晨读课之前补觉。5班的同学们于是经常看见这样的场景。那些人看见他趴在课桌上睡觉。当然他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这样一来，苏生的瞌睡情况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只是终究还是有影响的。
　　老金以为他按照了自己的提议，是骑自行车来上学，也就放下了这件事。
　　月考来临。苏生毫无悬念地退步了，变成了班级第二。
　　班级第一是江泽。可能是很久没有拿班上第一以外的名次，拿个第二，还是江泽之后的第二也没什么好丢脸。大家都不认为这是退步。只有江泽看了看他的各科成绩，有点担忧：“怎么除了英语和语文，你每科都考少了一点。”
　　其实还有数学，也还维持着以前的分数。这是因为苏生确实把高中数学全学完了，老师上课也没有教新东西。其他或多或少都教了新题型，新的解题方法。苏生正是在这上面吃了亏。他睡眠质量依旧不好，即使上课不打瞌睡，整个人也没有之前有精力。而且各方面证明，他的记忆力，反应能力都下降了。
　　说实话，苏生隐隐约约明白和父亲有关系。他想有所转变，但那些变化根本触及不到真正的问题。他的学习节奏被打乱了。
　　大概这样无聊又浪费时间地过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