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90、发现手机

　　正当他打算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那脚步声十分轻，以至于苏生一开始毫无察觉。
　　苏生一看到是爸爸，马上反射性地将手机藏在背后。可是已经晚了。苏父早就将这些动作看在眼里。
　　“什么东西？我看看！”苏父用那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说着就向他逼近。
　　一时间苏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回答出了最蠢的话，“没什么。”
　　这一句话出来任谁也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有种把别人当做傻子的感觉。苏父也是这么觉得的，何况他还看见了，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是一个手机。
　　“没什么，你还知道说谎？没什么，你就给我看看。”苏父明显开始不耐烦起来。他蛮横地伸出手，示意苏生给他背后的东西。
　　苏生迟迟不肯动。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苏父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类似于你竟敢不听我的话的心理。他就是这样，平时不喜欢说话，压迫别人的时候会说出威压的话来。别人管这叫老实忠厚。
　　“你不肯，我偏要看看。”他使劲钳制住苏生的双手，一把夺过被苏生死死攥着的手机。
　　整个场面看起来是苏生不听话而导致这样的后果。
　　苏父拿起手机并没有善罢甘休，反而继续盘问下去，“手机？哪里来的？你身上有那么多钱？”
　　家里经济大权一直在苏母手中。苏父每年挣的钱几乎全部交给了她，一应东西也由她操办。他手上的现钱极其有限，除了抽烟，也没什么花钱的嗜好。甚至于他的手机都是苏母买的，当时听她唠叨说是要花不少钱。他自然而然以为手机特别贵。
　　当然这一点也没错。以家里给他的钱确实没有办法买到手机。谁叫这个是江泽送给他的呢。
　　关于这些问题，苏生自然一个也回答不了。
　　何况苏生此刻身心俱疲，不想回答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接连几天的责骂和恐吓，父亲这种无理作风对他造成了身心的双重伤害。可越是这样，苏父觉得他越是做贼心虚。
　　他一手指着儿子斥责，一手拿着那手机打量，“让你去上学，你倒好去玩手机。看来我是要把它丢掉去。”他是故意使自己儿子难堪的。而且他拿着那手机极其随意，好像是一个玩具。这个东西无关紧要，是自己儿子的，那就更无关紧要了。他哪有自己的东西，一切不都是自己在外面辛苦挣钱给他的吗？所以苏父对这手机的态度格外地随便。
　　而苏生确实感到自尊在一点点被践踏。这个手机对他来说很有意义，却在父亲手里像是一个随便可以丢掉的破烂。而后更是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他本来以为走读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其勉强的一件事。如今又要拿走他的手机，还打算丢掉，实在是欺人太甚。他紧攥着拳头，眼神里全是冷漠。
　　“整天谈恋爱，玩手机，不务正业！”苏父想到前几天看到的画面，说实话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男生和男生，简直是没法看！
　　苏生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坚毅来。他已经在心里默默决定要拿回手机，不惜一切代价。因为，因为这是江泽给他的。此时他眼眶发红，隐隐有不顾一切的架势。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背靠着窗户，显示出被压迫的一方。
　　“我没有。手机只是联络工具。”他试着为自己辩解。不用说，这是一次让步。他要取信于父亲，于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但他身体看不到的地方在颤抖。那是因为紧张，毕竟这个手机的去留确实在父亲手里。
　　这样人平时对外面展现出老实木讷的一面，背地里生气就越是疯狂。苏生毫不怀疑越是反抗，父亲越是做得狠绝。
　　苏父倒想起那个男生的事情。他断定这手机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也有了一点好奇。和天下很多父母想看自己孩子的日记一样，苏父起了看自己儿子手机的念头。
　　“密码是多少？”苏父冷冷地问。但带着一种必然成功的态度。那种中年人自以为能掌控世界的感觉。
　　苏生立马感觉不妙，脑子一热，气血上涌，一把抢过苏父正在左右翻转的手机，马上就要跑。
　　房间的门是关上的。他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就被苏父用力拖住。
　　苏生使劲挣扎着，但碍于少年和成年人的力量相差悬殊，最终被父亲重新控制住。
　　“跑，叫你跑！”苏父此刻十分愤怒，比刚才还要生气几倍不止。
　　苏生的性格一直是谦和有礼的，平时又清冷。落在苏父眼里，就是一个内向懦弱的孩子。他曾经出手控制苏健，以惩罚他的离家出走。然而苏健靠着苏母的庇护，又是一个轻狂的人，所以侥幸逃出了苏父的控制。
　　而来自父亲的权威就是这样，只要被打破，日后就难以再树立。苏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苏父也许没有想得那么深，而是愤怒于连苏生这样性子软弱的人都敢反抗他。苏母在家强硬，说一不二，大儿子也不服管教。他觉得如果连苏生都制服不了，那还算什么老子！
　　于是他打算在今天重新树立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也不管那么多，就直接夺过苏生手里的手机，重重地砸向地面。手机一落到地面，立刻响起一阵碎裂的声音。
　　苏生甚至有推开父亲的冲动，罔顾那份对父母的敬重，只为在最后时刻能接住正在下落的手机。他的衣服领子被扯得很开，却只万般痛心看到手机屏幕碎裂的痕迹。那裂痕十分严重，蔓延到手机四周。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手机已经不能用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不是一个手机，而是一些回忆。无法复刻的回忆。他发出难以控制的呜咽。
　　苏生极少生气，极少动怒，却在这时感受到了火冒三丈。
　　而苏父仍在气头上，丝毫不在意他的表情。他指着苏生说：“你心里有鬼！”
　　苏生只感觉声音穿过他的耳畔，而后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的力气顷刻间消失。
　　苏父放开了他，只叫道，“好好反省吧！”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苏生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涌出眼眶，烫的。而那个手机无辜地躺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却更加难过。
　　他在意的不是手机，而是再也重现不了的回忆。
　　聪明如他一时间因为悲伤过度，居然没有想起那些消息记录是可以恢复的。可是即使这些消息可以恢复，这个对他来说很有意义的手机也终究是被摔坏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很久，才终于平复好心情。可是他心里有恨。
　　而这时已经快晚上了。苏父走了进来，带了外面打包的饭菜。也许是想到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语气相比于刚才和缓了很多，“快吃，别饿到自己。”
　　苏生仍然和他赌着气，不想动。他表达生气的方式沉静而内敛，一如他十几年来如同湖水般的性格。他打算走出房间，不和苏父待在一块。
　　“我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你别逼我。”苏父在他背后高声说道。
　　苏生停住了脚步。他默然，折了回去，一言不发地打开饭菜的包装。
　　“你啊，这个人就是倔，非要逼着你才好。”苏父又重新掌控了局面。
　　苏生把饭菜一口一口往嘴巴里送，却食之无味。饭菜已经有点冷了，吃到肚子里也有点不舒服。他就坐在那个小桌子边，低着头吃饭。
　　苏父抽起了烟，“有谁管你，现在有谁管你，除了我。”
　　烟雾缭绕，烟头闪烁着红星。
　　苏生根本没有看他，却还是要被迫听他讲话。
　　“说实话，你妈今年回不回来都是另说。她有苏健，什么都不要了。”
　　苏父絮絮叨叨讲了很久。在他上床睡觉前，又对他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你不要跟那个人有任何来往了。我这双眼睛可不瞎，要是我再去学校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会把你皮都扒了。”
　　“你说说，你像什么样子！”
　　末尾他说：“我有你老师电话，你在学校最好给我乖一点。不然之前的事情我会去弄清楚，你和他都别好过。”
　　苏生闭着眼睛，听到了所有的话。又一次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