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86、新的房子

　　苏父一直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些令人难堪的辱骂。苏生闭着眼睛，祈祷着时间的快速流逝。
　　没过一会，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电话铃声猛地响起。这是打给苏父的。只见他拿起手机，充满怒气地摔门出去。
　　苏生紧绷的全身一下子松弛了不少。不过还是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要是江泽，他保准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地方出去游荡。可惜苏生的性格和处境和他并不相同。
　　门外突然出现高声的“老李”吓了苏生一跳。别的不说，这酒店的隔音效果也真的是差。不过想想这里面的环境，也是理所当然的。除了一张皱巴巴的白色大床，旁边两个破旧的床头柜，就没什么家具了。那个电视没准也是摆设。窗户外面是破破烂烂的街道，他都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哪个位置。
　　讲电话的声音清晰可闻，苏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你说我儿子啊，大的还是小的？”
　　这是苏父的声音。
　　电话那头不知道讲了什么。只听见苏父说：“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了，都被他妈给惯坏了。”
　　苏生听出这是在说哥哥。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指望上小的？”
　　苏生心里突然一凉。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我确实也老了，该想想谁给我养老的事情了。这家里谁也指望不上，只有我那小儿子，看着以后可能会有一点出息。”
　　“他啊，学习好，以后大学毕业找个在办公室里打电脑的工作，不是比我们这些人强。”
　　“只不过现在青春期叛逆，犯了一点错，我正好好教育他呢！”
　　“打，当然是打，孩子不打怎么行！”
　　“你正好明天给我请个假，告诉老板我暂时没法去……”
　　一番话听得苏生手脚冰凉，心灰意冷。
　　苏父推开了门，也没洗漱，躺倒在床上。
　　突然灯灭了，漆黑一片。
　　“你啊，跪着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这是他听到爸爸讲的最后一句话。而后房间里重归寂静。
　　月光洒进来，苏生只觉得凄凉。
　　没多久苏父的鼾声响起，显然是陷入了沉睡。他一点也没发觉苏生听到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心安理得地睡着了。不过要是知道的话，也会觉得无所谓的吧。这只不过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听到了也就听到了，还敢有意见么？
　　长夜漫漫，似乎要永无止境下去。
　　在这单调难忍的夜里，苏生只觉得这是莫大的讽刺。原来所谓的亲情和父爱是不存在的。刚才他的心疼也变得像一个笑话。之所以今天来看他，是因为对他有所求。养老，养老啊，这就是为人父母想的事情吗？
　　我因为你变得衰老而尽量乖顺，你却想着在我快要长大的时候显示出一点爱来，为老的时候做准备。
　　苏生几乎半夜没睡，□□的折磨和精神的打击双重作用在他身上。终于他体力透支，身体变得不平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而后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意识混混沌沌，又重新倒了下去。
　　这下他是真的睡着了，实在是困得不成样子。在短暂的睡梦之中，他瑟缩着身体，被寒冷袭击得无所遁形。
　　第二天早上，是苏父把苏生叫起来的。
　　苏生睁着朦胧的眼睛，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上的鞭伤隐隐作痛，又在地上躺了一夜，整个人疲乏得不成样子。
　　“还不快起来，叫你跪着，你倒好，早就睡了。”
　　苏生没力气为自己辩解。他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走进卫生间。
　　水流声“哗哗”流过。苏生捧起水，泼在了自己脸上。卫生间里这面脏兮兮的镜子映出他苍白的脸，脸上还带着红晕。不用多说，他这是发烧了。
　　外面传来父亲催促的声音。他迅速地洗脸刷牙，勉强清醒了一点。
　　苏父在房间里等他，看到他出来后，招呼他到自己跟前去。
　　“把你班主任的电话报过来。”
　　苏生迟疑着，心里还有些犹豫。要是他打给班主任，会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最重要的是会不会最后连累到江泽。如果是这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叫你说你就快说！”
　　苏生又想到自己编的是假名字，应该不会连累江泽，也放下心来。他报了一长串数字之后，只听到电话已经拨通。
　　“喂，苏生的班主任，你好，你好。”苏父的态度变得恭敬了不少。这样也是有原因的，他因为没文化而吃了不少亏，后来就对老师之类的人特别尊重。
　　“是这样的，苏生他生病了，就请个假。”
　　老金在电话里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而后问要请几天假。
　　“请个三天吧。”
　　苏生心里一惊。三天的时间也太长了，这意味着这三天江泽没办法知道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老金惊讶地问了一句，“这么严重的吗？”
　　苏父没有看苏生，答道，“嗯，还挺严重的。”
　　“那注意休息，争取早点病好。”老金嘱咐道。
　　“一定，一定。我还要马上带他去看医生呢！”
　　两人客套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苏生此时感到了一丝庆幸，至少他没有向老金问这件事。不然肯定会掀起巨大的波澜。这样也算是难得的幸运了吧。至少终于暂时不用担心江泽了。那么三天也就三天吧，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苏生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上天保佑的结果。而是父亲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说出去他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家丑不外扬，他受着这句话的影响。如果他能解决，他绝不麻烦老师。毕竟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自己管教，老师哪里管得住！
　　而后苏父对他也没有什么话讲，只吩咐他跟着自己。之后，苏父带他去了一家小吃店，点了两碗烫粉。
　　烫粉端上来的时候，苏生只觉得一阵反胃。他现在发烧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吃，或者只想吃点清淡的东西。比如粥。他又想起了那次也是发烧，在江泽家里喝粥的事情了。现在他不知道爸爸想要干嘛，自己又生病，思念江泽都是断断续续的。
　　可是要是江泽在他身边就好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对这碗烫粉，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也许是太饿了，他竟然觉得胃舒服了不少，即使头还是晕乎乎的。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苏父停了下来。“跟上，等会不要说话。”
　　最后带着他爬楼梯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老苏，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哟，这是你儿子？”
　　“是啊。我来来是有事。”
　　那个中年男人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是这样的，我今年就不出去打工了。在这里的工厂找了份活干，就想找个房子租下来。”
　　那男人笑着说：“工厂一般不是都包吃包住嘛？毕竟你一个人租个房子，不划算。”
　　“两个人。”苏父指了指苏生，“今年我想让他走读。”
　　“读几年级啦？”男人看向苏生，笑眯眯地问。
　　“高二。”苏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对对对，高二。”苏父重复了一遍，显然他是不知道苏生在读几年级的。
　　“那高中确实很重要。这不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要找个房子嘛！”苏父今年留在本地，其实纯粹是因为在外面打工待得厌倦了。要不是亲眼看到儿子犯了那样的错，他也不会带着苏生走读。这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必须要好好看住他。
　　“挺好的。没看出你对儿子还挺上心的。我确实知道有一处地方在租，租金也便宜，就是不知道离你儿子的学校近不近。”
　　苏父赶忙表态，“这没关系，远点就远点。读书嘛，哪能那么轻松，吃点苦也是好的。”
　　“那现在带你去看看。”那男人起身说道。
　　“行。”苏父也起身，连带着苏生也站了起来。
　　到这里，苏生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是什么人了。他应该是个房屋中介，恰巧和父亲认识。而他也明白父亲要干什么了。
　　又是走了很久的路，才到了一片很多民房坐落的地方。苏生也在路上看到了工厂。想必这里是工业园区。
　　他果然没有猜错。
　　那位叔叔领他们到了一个民居里的房间，介绍说：“就是这间，还不错。这附近就是工业园区，工厂很多的，你上班也方便。”
　　苏父点了点头，接着说，“离我那上班的地方也挺近的。”
　　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工业园区会远离居民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即使苏生没什么方向感，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清楚离自己学校肯定近不了。
　　两个大人还像模像样地商量着，最终敲定了这间房屋。那位叔叔交待完一些事情，然后苏父交钱，拿到钥匙，就打算正式搬进去。
　　苏生也只得跟着他再次回到酒店，帮忙搬行李。除了一床被子，还有一些衣服，几乎也没有什么行李。两个人很迅速就搬好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又是随便吃了点东西。
　　“我去买点东西，你就整理整理东西。”苏父临出门交代道，而后又恶狠狠地威胁他，“如果你跑出去了，后果你知道的。”
　　苏父一直把他紧紧带着，就是害怕他和苏健一样离家出走。但是他知道苏生的性格和苏健不一样。所以只是威胁了一下。
　　苏生本来打算跑也要跑去学校，找江泽说一下情况。但是父亲眼里凶狠的神情是明晃晃的。他是个路痴，找到学校也要好久，等到那个时候爸爸早就回来了。再则，苏父给他请了病假，他突然跑到学校里，保安会拦他，老师也会奇怪。没准他都进不了校门，更见不了江泽。
　　于是苏生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打扫卫生。不过如果是为了去见江泽，他比谁都勇敢。只是苏父威胁他的东西也是关乎江泽，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