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84、大难临头

　　高中生的假永远少得可怜，尤其他们还不是高一，而是高二学生了。还没等到元宵节，他们就已经返校开始上课，这正合苏生的意。
　　苏生那种厌世而疏离的态度也在开学的时候及时转换了回来。特别是在见到江泽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冬日不够明亮的光线里，江泽整个人是明朗舒展的。要是再迟一点，苏生觉得自己就要快沉下去，落入水中，又一次沉沦。
　　还好还好，他的太阳总是来得那么地及时。
　　而江泽就没有那么感性，那么注重感受。他的脑子偏理性也偏实用，带来了年货。比如什么坚果，什么卤味，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苏生比自己刚看到他的时候更加圆润了一点。原来的苏生是清瘦的，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连肌骨都是纹理分明的。
　　现在的苏生好像长得更高一些，也更强壮一些，即使他的锁骨仍然清晰可见。
　　教室里热热闹闹，比过年的气氛还要浓重。大家分享着过年，拜年的趣事，也分享从家里带来的吃不完的年货。没错，很多父母觉得家里的年货解决不完就让孩子带到学校分给同学。一时间大家各自投喂。苏生恍惚觉得班上同学都圆了一圈，也还挺可爱的。
　　过年圆润的也不止他们这些学生，不少老师也是“每逢佳节胖三斤”。老金最为明显，肚子圆滚滚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大侠”。同学们私底下还戏谑地说老金这是怀孕了。玩笑话越传越远，终于老金亲自下场辟谣，搞得大家哄堂大笑。
　　老金还很诚恳地表明：“你们班真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个班，什么事情都不让我操心。上个学期更是，有同学为班级挣得了荣誉，有同学比赛拿了奖，有同学成绩和前面班级的同学有得一比。我们班更是，单科拎出来是第一，综合排名也是第一。你们实在是太给我长脸了。也不怪我这个年过得开开心心，胖了不少。”
　　下面的同学都很自豪，大家都有荣与焉。他们都是班上的一份子，每个人都发挥了作用。
　　老金又说：“保持这样的成绩，我们就是永远的第一。”
　　大家又都变得热血沸腾。
　　上完开年第一节班会，15班又因此流传了一个他们班自己人才能懂的梗。那就是喝鸡汤，谁要是学习热情不高，大家就会问他：“要不要来碗鸡汤？班主任精心熬制，老金牌鸡汤，你学习永远的后盾。喝完之后，精神抖擞，学习就像开火箭。”
　　这样的环境大家怎么能不爱？因此苏生回来之后如鱼得水，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也安心了下来。
　　苏生和江泽逐渐形影不离，在下课放学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嫌。青春期的荷尔蒙太过旺盛，他们越来越渴望身体的接触。而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
　　这天晚自习下课，苏生和江泽都在教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才出了教室。
　　江泽眨着眼睛，狡黠地问苏生：“你怎么不走啊？”
　　苏生回答地一本正经：“因为你还没有走。”他们两个人放学后总要一起走一段路，这已经变成了一个习惯。
　　“哦。”江泽挑着眉毛，笑得十分开心，“我呀，是想干坏事。”他探过头，好看的脸直接出现在苏生眼前，吓了他一跳。
　　苏生呆呆地等着，结果江泽毫无动作。
　　“走吧。”江泽牵起他的手，还揶揄了他一句，“你可别着急。”明明是他要干坏事，也明明是他着急，却“污蔑”在苏生头上。
　　不过苏生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也没有被他挑逗到脸红。他想，肯定是被江泽调戏久了，也就变得渐渐免疫。
　　在校外的那条路上，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他们也不能继续往下走了。因为苏生不能回寝室太晚，江泽也就没有继续往前走。
　　灯影昏暗，寂静无声。
　　江泽单手撑在墙上，就那么立在苏生面前，气质肆意而张扬。
　　苏生背后是学校的围墙，靠在那里整个身体变得越来越柔软。他低着头，细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好看的阴影。柔软的头发是细碎的，连带着他整个人有一种如临寒江的清冷氛围。
　　没有任何话可以讲。江泽吻了上去，炙热而狂乱。
　　原来这就是干坏事，原来这就是干坏事的感觉啊！
　　苏生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苏生！”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大喝声打断了这样暧昧迷离的气氛。
　　江泽不悦地转头看，是一个相貌普通，甚至看起来有些老实的中年男子。
　　苏生的眼睛刚开始是闭着的，现在慢慢睁开，没想到看见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看到自己爸爸的那一刻，苏生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四肢麻木，手脚冰凉。苏生看到他眼里的情绪，那是不加修饰，彻彻底底的厌恶。
　　以前他根本就没有认真想过被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那时候他选择忽略掉这个问题。而且当时横亘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江泽会不会接受，那才是重中之重。后来在一起了，他的情绪慢慢好转，也不会去想这些会让自己情绪变差的事情。
　　可现在他切切实实感受到那堵名为现实的墙就挡在他前面。在他幸福开心的时候，忽然让他撞了上去，来不及感受疼痛就已经开始发懵。而且他知道之后的路还是会布满荆棘，是更多的荆棘，最后要叫他头破血流。
　　未来的事情一下子提前了，苏生当场面如死灰。
　　“苏生！”再一次断喝。苏父眉毛倒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黑。不善言辞的他这时候只重重说了一句，“不肖子！”
　　是的，他不肖。他的脑子被这一句骂得发懵。刚才心有多热，现在心就有多冷。
　　外面的冷风吹得苏生鸡皮疙瘩起来，他在打冷颤。
　　江泽意识到情况不妙，下意识地拽着苏生的胳膊往他身后退了一步。他试图开口解释：“叔叔，我们——”
　　不料苏父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对苏生大喝：“过来！”他不擅长在外人面前流露感情，便把这加倍的怒气全都发泄到苏生身上。他的拳头捏紧，脸上青筋暴起。如果不是江泽在现场，他的拳头可能就已经落在了苏生身上。那种来自原始力量的压迫让苏生无法喘过气。
　　苏生无意识地向前走。
　　苏父还嫌他的动作不够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拖。苏生毫无防备，胳膊上一片泛红。他也不喊疼，脸上是被抓到现行的麻木。
　　“叔叔，有话我们好好说。”江泽焦急地哀求着苏父，试图讲道理。他拦着已经有点发狂的苏父，但又不敢太用力，毕竟眼前的人是他的长辈，也是苏生的爸爸。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拉扯，因为苏父死死拉着苏生，无视江泽的存在，直接走了过去。
　　天色很晚了。
　　江泽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走远。他愤怒地锤了一下围墙，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时他在心里祈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一定一定。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