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112、坦陈心迹

　　江母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全心全意地为出国这件事情做准备。由于办理护照还有证明需要一段时间，江泽有还算充足的时间思考怎么对他的朋友们说出这件事。
　　家里电话铃声总是响个不停，差不多都是姥姥姥爷打过来的越洋电话，话费很贵，但为了女儿和外孙能顺利过来，也顾不上这些。
　　姥姥姥爷都是老一辈里的知识分子，只不过生的女儿普通，才读完了一个大学，和他们比起来确实不够厉害。他们能够移民国外也是倚靠自身的学识和能力。江母就拜托他们为江泽出国读书做一下规划。
　　他们在国外四处拜访、打听消息，终于把这件事情办妥。只是在国外也还要先读两年书，然后才能申请大学。不过在他们的努力下，学校找到的都是好学校。并且也和江泽商量，尊重他的意愿，挑他擅长和感兴趣的学科去选学校。
　　“姥爷和你说过没，还要多读两年才能是哪个大学。”江母怕他不知情，为在国内上过两年高中而不值。
　　江泽自然问清楚了其中细节，有些惆怅，倒不是为这两年可惜，而是上完大学比他的同龄人都要晚一些。“嗯，姥爷特意跟我说了。”
　　江母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把去那里的航班信息以及具体车站都密密麻麻地抄写在上面。她的样子很认真，看得出来特别投入其中。现在她正在想要带什么东西出国，还没什么头绪，“小泽，你有什么必须带的东西吗？要是太多的话，我们就先托运出国。”
　　他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要用的东西国外也可以买到，没什么东西是必须带的，除了人。可是他又转瞬间想到苏生送给他的礼物，关于他的东西是必须带走的。
　　“我自己要带的东西就自己收拾吧。”江泽揉了揉眉心。还有一个问题他没问，那就是要不要卖掉他们现在住着的房子。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关键的信息。如果不卖的话意味着他们还可以偶尔回来，然而卖掉的话那就是十有八九决心留在国外了。这对于他很重要。
　　江母用笔划掉一些字，又重新写上了字，嘴里喃喃自语，“你从小到大的照片我是肯定要带出去的，这是你成长的珍贵留念，放在这里总是不太放心。”
　　“啊，还有国内的一些食物也带点出去，给他们尝尝。”
　　江泽斟酌再三，攒着眉头问：“我们的房子怎么办？”是卖掉还是不卖呢？
　　江母对此倒也很忧愁，“我们出国生活的费用就用银行里的存款，也用不着变卖房产，只是不卖掉的话，很难找到人来打理，不知道会不会坏的厉害。”
　　这下他放心下来，至少回来的可能性还很大。他可不想一出国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要么租给别人或者托给靠谱的朋友。”江泽夹带私心，卖力地建议道。
　　“嗯，是个办法。那我等会去问问看。要是租出去，租金也是一笔收入。我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挣钱养活你呢！”自从和儿子患难与共，她就越来越把他当作平等对话的成年人，说话也比较直接坦率。
　　江泽笑道，“要是你没找到工作，我也可以自力更生，出去找个工作。”说的话很使人觉得安慰。
　　“那不行。我总会有办法的。”她都想好了，出国要开一家花店，为此早就暗中在做准备。她提前问了爸爸妈妈，知道那里很多人都有买花的习惯。即使在忙得这么焦头烂额的情况下，她也每天计划一点关于开花店的事情。
　　重要的问题得到回答，他也就有了底气去和苏生说这件事。
　　所有的事情里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件了。要放在以前，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乐观主义者。什么漂洋过海，什么异国恋，相爱可以跨越千难万阻。通信这么发达的时代，他不相信出个国两个人就会失联。
　　可现在他确实不再那么乐观，即使可以联系上，然而生活再也不能同频共振，会不会带来无休止的争吵，感情渐渐冷淡。要是妈妈打算定居国外，他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总之，细细思考，发现前路仍然充满艰险。
　　苏生得知这个消息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他们背靠在教学楼后面的白墙上——那是他们新的根据地，苏生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清净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苏生转过头再次看了他一眼，那是深深的惊讶与愕然。谁能想到昨天和你说要上同一所大学，离家不远也不近的人，现在却说，要出国了。十几年来他连这座小城都没有出过，出国该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所有关于未来的计划都变成了空想。
　　“什么时候？现在吗？”苏生翕张着嘴唇，眼睛和鼻子突然都变得酸涩。
　　“很快了。也许几个星期，也许一个月多一点。”江泽心里很过意不去，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他没有办法想到没有江泽陪伴的日子。他感觉江泽已经是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然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如果没有江泽的出现，他还是一副行尸走肉，也许更糟。而这么远这么远的距离，是他再努力也够不到的距离。
　　苏生又问：“那你不读完高三了吗？”
　　“嗯，打算以后去国外读书了。”
　　苏生这才感觉到消息的真实性，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了，时间和具体的安排，通通都准备好了。
　　今天是一个阴天，外面不是很光亮。时而有风吹过。苏生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把手缩进自己的卫衣袖子里。有点冷。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苏生随便问他，很平静的语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江泽也觉得这样的天气很讨厌，让人不开心，却忘记了以前他在这样的日子里也开心的不得了。“之前还没有确定，是最近才定下来的。昨天把一切都确定好，今天我就告诉你了。”
　　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说得很艰难。
　　早点告诉又有什么用呢？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仿佛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江泽心里很难过，更觉得愧疚，然而他还是要说：“我要出国了，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可能很久，但是大概率我会回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等我。”他期待而忐忑地看着苏生那张俊秀的脸，他的男朋友啊，也许就要放手了。
　　苏生想得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很显然对于他来说，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和江泽说分手的，除非他不要他。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突然跑过来告诉自己说要出国，突然又问自己要不要分手。他的心真是充满了难以言状的难过。
　　“你不要问我了，我头很痛。”苏生负气地说出这句话，转过身，面对着墙壁。
　　江泽也跟着他，转过身去。然后双手环绕着他的肩膀，由着两只手臂垂在他胸前。“你等等我好不好，在国外我读两年，再读三年，就是五年。一毕业我就回来找工作，回来找你好不好？”
　　苏生被他牢牢地抱住，只轻轻伸出了一只手，蹭了蹭前面的墙壁，细小的石灰屑一下子掉落。他心乱如麻，全无主意，而且现在头是真的痛了。
　　“我回教室了。”苏生轻轻说了一声。
　　江泽只好放开他，奇怪，以前他可以说很多积极的话。可现在他只把实情明明白白告诉苏生，也许是因为他也感受到，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辜负他。
　　苏生在前面慢慢走着，江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