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106、越洋电话

　　这场巨变其实让江泽更多的是分裂感。
　　之前有多么信任，现在就有多么怀疑。他硬生生被这件事撕裂了一个口子。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出轨。这颠覆了他很多认知，他无法接受也拒绝接受。而且对他最直接的影响，这些想法老是让他不自觉地走神。
　　更为棘手的还是他的妈妈。
　　原来痛苦会反反复复，并不是痛过就会好。
　　江母在离婚的时候没有大闹一场，整个离婚过程一气呵成。那时候她出于对这段感情的彻底失望以及抱着不影响儿子的想法，看起来特别从容地接受了事实。
　　然而她哪里是真的放下？她多年的感情寄予他一人身上，又怎么会因为离婚而立马斩断！不然她也不会在早就隐隐约约知道事实的时候仍然不肯离婚，而是不断折磨着自己。而这场离婚让她一无所有，只剩下儿子留在身边。
　　这种痛苦她难以完全接受。要不是儿子还在身边，她会更加沉溺在悲伤之中。好好一个温柔和善的女人，现在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后来她开始整天整天地头疼。夜里经常无缘无故地醒来。偶尔还会歇斯底里地大叫。
　　江泽一次偶然发现了她这个状况，被吓了个半死。
　　基于此，江泽劝说她，“妈妈，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江母听劝去看了中医，中医说，这是思虑过多，伤心所致。要好好修养。
　　可纵使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也免不了伤心。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江泽只好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妈妈身上。
　　他们两个人离婚之后，难以割舍的不仅是多年来恩爱的感情，还有孩子的抚养权和财产。
　　原本江泽以为离了婚就是一刀两断。然而在大人世界里远没有那么简单。财产没有和江父所说的那样大部分给江母，而是一人一半。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的财产大部分都是要给江泽的，这个没有异议，两人分的也就没什么争议。
　　抚养权其实才是争夺的焦点。两个人离婚之后，江父好一阵子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他和江母还是保持着一定联系。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暴露出真实的想法和目的。
　　江父那么儒雅的人，居然一口咬定要江泽的抚养权。为此不惜拖下去。他在江泽面前做足了戏，又是卖惨又是对他好。吃的东西，玩的东西都买了个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孩子面前已然完全坍塌。
　　而江泽软硬不吃，任凭他做什么也不为所动。能避免就避免。
　　而且他还发了一条极为让人反感的短信给江泽。
　　“爸爸一直都对你好，你是我骄傲的孩子。”
　　江泽望着手机上那条信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在江母看来，他面无表情。是啊，他还是很厌恶父亲。无论他发来什么信息，他都一律讨厌。
　　他从来不爱看电视剧，所以不知道爱情剧里几乎都会有这样一个狗血的桥段。那么平常。对于他来说，是真正的家庭不复存在。他前面十几年那么安宁快乐的生活再也不会出现了。更重要的是，他尊敬爱着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小人。那么多年独一无二的信任顷刻间灰飞烟灭。
　　现实血淋淋撕开口子给他看，让他觉得反胃恶心。对感情不忠，他很厌恶。
　　在这样的明争暗夺里，江泽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静。也像是本来就没把这当回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再说，爸爸都有新欢了，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面对妈妈流露出的不安神情，他皱着眉，说：“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可能。”
　　他的语气是这么的决绝。
　　江泽又继续说：“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江母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害怕阿泽会跟江父走。即使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接受任何变故。儿子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所以她刚开始问的时候十分紧张。
　　直到江泽无比坚定地说出了这番话，她才放下心来。
　　而这时候江泽接到了来自国外的电话。
　　江泽接到这通电话，实在是心里吃惊。这居然是他远在国外的姥姥姥爷打来的。他们早就移民国外，也很适应那边的生活。所以他们之间很少打电话，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打。
　　“喂，姥爷，我是小泽。”
　　他礼貌地打招呼。由于很久都没有联系，加上他也因为经历的事情变得没那么生气勃勃，所以显得有些拘谨。
　　“小泽啊，叫你妈妈过来接电话。”
　　江泽依着姥爷的吩咐，叫来了妈妈。
　　“喂，爸。”
　　江母没有开口就已经哽咽。提起她和江父的婚姻，她只说说寥寥几句话。可是，父母都是敏感的。他们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又出于照顾女儿的情绪，也没有直说。只是这件事他们还是不能撒手不管。
　　姥爷声音颤巍巍地说道，“上次你把事情告诉我们之后，我们实在放不下心啊。”
　　江母心里涌起了愧疚。父母年纪都这么大了，本来在国外准备颐养天年，结果还要为她的这些事操心。
　　“我带着小泽生活没问题，你们就放心吧。”
　　江母有意在父母面前表现出坚强的一面。实际上她最近过得也不是正常的生活。
　　“我们还攒着一笔钱，你们过来生活不是问题。”姥姥开口说道。她是要让女儿放下后顾之忧。
　　“爸，妈，我现在还好，还用不着出国。”江母对父母为自己的考虑十分感动，同时出于种种顾虑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于是他们在电话里说了长长一段话，大意是，他们不在她的身边，出了事也没法马上解决，这样做更加稳妥。
　　“还有阿泽，现在在国外读书也挺好，也不用非得考国内的大学。”
　　江母听得眼里闪烁着泪花，但还是拒绝了，“我过的还可以，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阿泽暂时还是准备国内的高考，我陪着他。”
　　“你好好考虑吧，为你自己想想，也为阿泽想想。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千万不要受气。有什么事情，爸妈都在。”
　　“嗯。”
　　电话挂断之后，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到底要不要出国。
　　江泽在一边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想到姥姥姥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更没有想到他们希望自己和妈妈去国外。
　　去国外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很有可能他们不要小城的这个家。三年还是五年？他会离开这里，那么久那么久不回来。而且以后要是没有回来的理由，他们一辈子就都待在国外了。
　　江母心里更偏向出国一点。在这个伤心之地，她每一天都是难过的。她没办法不分心，就连江泽也照顾得很不好。她经常忘记去做饭，忘记时间，到了晚上才惊觉一天已经过去了。要是换一个地方，也许她能从这段离婚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而江泽心里游移不定。他希望妈妈能重新振作起来，那么换一个地方生活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现在看来也是唯一的选择。然而他真的能舍下国内的一切出去生活吗？尤其是苏生。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不过他看着妈妈被折磨到如今消瘦的面容，“妈妈，你决定吧。要是你想出国，我们就一起去姥姥和姥爷那里。要是——”他转折了一下，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不出国的话，我们就待在这里，大不了以后换一座城市生活。”
　　江母知道儿子现在特别顺从她，心里也很感动。因为拿不准主意，最后还是对他说，“以后再说吧。妈妈和你一样也舍不得这座城市。”
　　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