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107、做无用功

　　他不是一个缩头乌龟，但是在学校里还是生活得不快乐。说实话，他心里对这件事情极度排斥。他在无知无觉中发生着变化，所以班上有人奇怪他为什么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不过短短几天，世界在他眼中都颠倒了方向。他所受到的打击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从前那个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的成长环境陡然变成一个极其龌蹉不堪的谎言。他要从心里接受爸爸品行不端还有妈妈可怜恍惚的精神状态，整颗心都在备受煎熬。而他这个年纪又是最黑白分明，非要把一件事情分成善与恶或者对与错来看待。越是想弄清楚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他的内心就越是痛苦不安。
　　更何况他不能不考虑他的妈妈。他清清楚楚地明白妈妈才是这里面最大的受害人。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倒下。他有责任和妈妈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所以刚回到学校上学，之后又陆陆续续请了几天假。那都是他内心反复挣扎的结果。
　　父母离婚固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比这件事情更不好的还是江父出轨。江泽心情沉重，仿佛是他犯下的错误。他为此觉得内心羞愧。
　　一连几天，去学校对于他来说都是困难的事情。
　　真是奇怪，明明在家里只是愤怒，然而到学校之后居然感到了委屈。委屈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看着周围平和的同学，无端起了泪意。但那只是极其细微的，除了自己能够感知到，其他人无法辨认出的低落情绪。
　　他半低着头，神情萧索。空有一副少年皮囊，却不再是少年样子。
　　十七岁的江泽一直是开朗活泼的样子，甚至早些时候还很张扬，可他没有叛逆过。对爸爸催促学习，保持成绩，提高英语，虽然有抱怨和不满，但都一一做了。他也算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吧，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愈加乖巧，命运就愈加要开玩笑。
　　可是等到苏生一来到他座位面前，他的低气压就自动消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自由越是受到禁锢，熬过那些难捱的日子，发现越是爱他。
　　但是每次看见苏生的时候，江泽都会觉得不好意思，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真的连苏生都不能告诉吗？还是他不敢告诉？他根本没有想过。
　　老金把他叫进办公室，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他带过的学生数不清，出了各种各样问题的小孩也有。就譬如说苏生吧，这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然而，江泽呢，不仅是难以预料，更是无从下手。那种本身就敏感脆弱的同学平时多加关心，关键时刻开导和安慰，都会有显著效果。可是江泽这样的学生，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有用。
　　身边的老师大多喜欢他，人开朗活泼，学习上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也不像有些恃才傲物的学生一样，一狂就狂得没边，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江泽对老师一直都很有礼貌，那种狂也只是沾染上少年气的可爱罢了。所以对他这样的学生啊，也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老金秉持着一贯说话风格，等江泽坐好之后，就对他说：“我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你的状况了，他委托我来和你聊聊。”
　　江泽点点头，目光里尽是坦然与平静。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不知道他要讲什么。
　　老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也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随后聊天开始深入，江泽才后知后觉，原来是安慰。不过老金怎么说他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因为老金只知道他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上遇到了困难。
　　其实还是游离在表面，老金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有些人很易于接受，有些人不接受，大吵大闹也就好了。难的是江泽这样无声无息黯淡下去的人。
　　老金想了想，还是以看待世事的沉浮的态度安慰他，“会过去的。高三了，还是把心放在学习上。”其实在心里叹气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回。再加上他带了新的班级，所处理的事情很多，这件事根本也没来及细想。
　　话倒是一点也没说错，可江泽此刻就在承受这件事带来的不好影响。他只觉得这些话不痛不痒，对他根本没有触动。
　　一番谈话也就毫无作用。
　　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傍晚时分。晚霞绚烂，铺开一片的火红颜色。
　　而他在吃完饭回来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