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104、领离婚证

　　在这几天里，江泽过得浑浑噩噩。他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无所适从。对爸爸说出那样的话，事后他也会觉得自己做得实在太过分。可是只要一想到是爸爸出轨毁掉了这段婚姻，是他害的妈妈难过消沉到这个地步，他就怎么也没办法原谅他。
　　手机关着，谁也没联系。刚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请了几天假，后来江母知道了才向班主任委婉地说明原因，重新又请了假。整个人也愈加颓靡。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踏出房门。房间也变得更加凌乱。他甚至还开了家里的酒，只不过喝了一点点也不再喝。更多的时间只是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是在一刀刀凌迟他。那么痛苦却又那么漫长。
　　他跳上书桌，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车流如水。
　　几个月前就已经发生的事情，却瞒着他到现在。他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要愤怒要大喊大叫，要去摔东西吗？不，他感到自己的力气在流失，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越是待着越是没办法开心起来，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这些事情。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悲伤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觉得讽刺吧。
　　所谓“幸福”，所谓“家庭”，不过如此。
　　而江母再也不用假装自己的情绪，心底的悲伤都显现在脸上。她时而哭泣时而对江泽说对不起。她的哭声断断续续，让江泽听了心疼不已。
　　他一个劲安慰妈妈，试图让妈妈的情绪稳定下来。两个人都变得脆弱不堪。而江泽反而在妈妈面前会变得坚强一些。
　　思考了很久，江泽终于对妈妈说：“如果你实在太难过，还是离婚吧。爸爸再也不能让你开心，你们还不如分开。我无所谓，不用考虑我。 ”
　　江母望着儿子，发现他脸上出现了成熟的神情，才突然想到那么久的争吵带给他的是不安和困扰。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肯马上离婚是为了江泽，可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希望他们的感情能和好如初。至于儿子，早就被她遗忘了。只是在害怕最后大家都离开她，才想起要她的儿子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这段时间她实在忽略了他。可是阿泽还是看出她的痛苦，她能感受到儿子对她的关心和爱意。
　　“嗯，妈妈会的。我只是一直害怕这件事的发生……”她不忍心看着他地说下去，说到底还是他们做父母的对不起孩子。孩子再怎么也是无辜的。
　　最后江母下定决心地对江泽保证，“我会尽快和你爸爸离婚的。对，就是要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自那以后，江父来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他打儿子的电话惊愕地发现已经无法打通。因为江泽早就把他的号码拉黑删除。
　　他只好把电话打到江母这里，没想到是江泽接的。接这个电话正是江母决心要离婚之后。
　　江泽冷漠地问：“找妈妈到底有什么事？”
　　江父既惊且喜，一听对面是儿子的声音，话都说不太连续，“小泽，你，你还好吧？爸爸不是故意的，原谅爸爸吧！”
　　江泽没有回他的话，径直把手机还给江母，“妈妈，你说吧。”
　　江母的声音仍是悲伤过度的样子，不过说出的话却叫人吃惊，“既然我们已经这样了，没办法挽回，那我们就去办理离婚证吧。”她低着头，泪水涌出了眼眶，又补充道，“反正对大家都有好处，小泽，小泽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样拖下去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明明她是当事人，明明她为这段感情痛心。然而，然而，她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更不忍心儿子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于是没坚持不离婚，而是让这段感情彻底了断。
　　江泽坐在她的旁边，默默地拍拍她的背部，借以安慰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江父确实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是又害怕儿子误会，犹豫了一会。只是一会他又想起了其中诸多利弊。他也知道还是得有个交待。儿子只能慢慢去劝说，开导了。
　　“好，那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去。”他在那边如释重负，可心里还是有些怅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却对不起自己这个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电话说到这里就快要挂掉，江父又挣扎着问道，“你可以让小泽和我保持联系吗？他都把我电话号码拉黑了。”
　　江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你和他说吧。”
　　江泽都在耳里，还是不为所动，和妈妈说，“我不想。”
　　他没那么快原谅他，语气仍旧很淡漠。
　　江母最后无奈地回复他，“小泽他不想，等一段时间吧。他会接受我们的事情的，不会再怪你的。”
　　江父叹了一口气，说：“嗯，希望是这样。”
　　翌日，他们去了民政局办理了离婚证。经历了几个月的猜疑求证，最后终究是离了婚，江母没有一刻是不难过的。眼泪始终在她的眼睛里打转，非常痛苦。
　　江父则是以愧疚的口吻对她说了很多抱歉的话。
　　夫妻情分走到尽头，两个人都是相对无言。
　　江泽最后陪妈妈到一家餐馆里吃饭，苦笑着说：“妈妈，以后就不用受他的气了。我们两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
　　江母听到这番话很感动，也惊讶于儿子的体贴。然而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真挚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淡忘。儿子的安慰效果实在是微乎其微。
　　但不管怎么样，她也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笑着对儿子说，“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这是她心底的话，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孩子能带给他们无限力量。
　　这顿饭的气氛其实很悲凉。各自都承受着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带来的痛苦。
　　他们离完婚之后，江泽心里还是很难过。他不忍心看妈妈在那样情况下还忍受着，然而现在呢，好像也没比之前好多少。
　　妈妈还是很难过，整天整天地哭，无缘无故地开始哭。她又开始躲着江泽偷偷地哭，好像他不会发现似的。
　　江泽在家里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十分不忍心。好像怎么做都好不了。
　　他又何尝不是默默承受着这些负面糟糕的情绪？每晚睡觉前，他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以后你没有家了，没有了。他一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开眼睛。偶尔做梦的时候，画面模糊，他醒来已经不记得大半，却隐隐约约想起梦里好像是他的小时候，没什么特别，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生活。
　　到底离婚这个事情也是他提出来的。本来他们是不是还可以拖上一段时间，他就还能多有一段时间一个名义上完整的家。而这会不会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