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红楼]十三福晋晴雯》清供

26、害羞的小桃子

　　原来宝玉人在外头坐着，心中却牵挂留在屋中的林妹妹，是以派了小厮茗烟儿，送去一碟刚烤好的鹿肉，也叫林妹妹尝尝新鲜。

　　晴雯听见茗烟儿的声音，便悄悄将窗子开了一道缝，把鹿肉接了过去。

　　胤祥看见这一幕，不由摇头失笑。

　　方才是打闹，这会儿是偷嘴。

　　倒与前几次的庄重模样判若两人了。

　　屋里，晴雯与黛玉两人相对而坐，分食鹿肉。

　　黛玉以前是吃不得这些东西的，若贪嘴吃了，难免不克化，就要难受上一两日。

　　只是自从晴雯赠了香囊后，她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饮食也渐渐丰富起来，不似从前那般这吃不得，那碰不得了。

　　几个嬷嬷见黛玉吃了鹿肉，怕她一会儿吃不下旁的，又要懒怠吃饭，于是便忙吩咐小丫头们捧了食盒，将备下的饭菜摆在了黛玉跟前。

　　晴雯与黛玉同桌而食本不合规矩，然今日不在府中，黛玉与她素来又好，几个嬷嬷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计较。

　　这时黛玉说道：“总这么着到底没趣儿，你来我这一趟，不过说会话便走了，待久了别人总要闲话，倒不如我与宝玉要了你来，叫你跟着我。”

　　说到这，黛玉歪头一笑，道：“我也不使唤你，就叫你在屋里坐着，哪日我不高兴了、累了、乏了，多瞧你几眼也就好了。”

　　晴雯嗔道：“我是仙丹不成？瞧我一眼什么都好了。”

　　“可别听姑娘诓你，她近来正发愁没个臂膀呢！我原想为姑娘分忧，奈何不是这上头的料，姑娘说了，这上头的事，须得像二奶奶那样的利落人才行，府上丫头里，就属你爽利，待姑娘的心又诚。左右宝玉屋里六个大丫鬟，难道独缺你一个不成？况且姑娘要你过来，也是为了正事，老太太听了，也没有不答应的。”紫娟凑过来说道。

　　“这话听得我愈发糊涂了，什么正事、这上头那上头的？”晴雯不由一头雾水。

　　“难道你不知道老爷将家中产业都交予姑娘打理了？”

　　晴雯忙推辞道：“这可抬举我了，那么大的家业，我就能帮着打理了？若是平儿那样的丫头也就罢了，我这没当过家的，哪里会这些？”

　　“哪儿就叫你做管家太太了？就是你要做，我也没个哥哥弟弟来聘你！”黛玉玩笑一句，又道：“不过是我在府上没个亲近的人，紫娟平日照料我起居也够辛苦了，再叫她费这个心，我也是不落忍的。且我们家的管家媳妇们毕竟不是贾府的人，若叫她们三天两头往我屋里跑，老祖宗见了，难免以为我怨她照顾不周，这到底不是为人晚辈的礼数。”

　　“既这样，我来了，便是给姑娘传话的？”晴雯一时有些意动。

　　晴雯心知自己在宝玉屋里终究不便。

　　一则四善宝瓶之事只有林姑娘略知一二，府上其他人皆不知晓，晴雯平日里要做些什么，必得避开宝玉房里的其他丫鬟。

　　二则人在屋檐下，许多事都身不由己，若她一直在宝玉屋里当差，哪日老太太兴头来了，要将她指给宝玉也是说不准的事。她一个丫鬟，难道还能悖了主子的意不成？

　　若她去了林姑娘屋里，只要林姑娘未嫁，便没有将她纳给谁做小老婆的道理。

　　天下除了贾赦那样混账东西，谁还能盯上别人屋里的丫鬟？

　　就是真有那样混账的人，林姑娘势必也不许的。

　　晴雯心里早已一万个愿意，却终究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宝玉不答允。

　　晴雯与黛玉对视一眼，见她眼中又是愧疚，又有一丝狡黠，恍然大悟。

　　宝玉心里眼里都是林姑娘，自然以为两人将来必能结为夫妻，纵然把她予了林姑娘，将来大家也是一处，不必分开。

　　且如今两人的屋子不过一墙之隔，宝玉也不知来日元春姑娘会封妃，自然也想不到来日大家还有不住在一个院儿的时候。

　　想到这，晴雯难免慨叹。

　　宝玉虽好，可这世道到底对女儿家不公，许多事，也不能随心所欲。

　　若大家真能不嫁人，还能孩子似的，欢欢喜喜地守在一处一辈子，谁又会不愿意呢？

　　只是到底不能。

　　宝玉那些妄想般的心意，终究是要被辜负了。

　　“姑娘……不可惜吗？”

　　晴雯这样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黛玉却立刻听懂了。

　　“人总有取舍，我与父亲经历了这一遭，也明白了不少事，小儿女的情义于我，远不如在父母双亲膝下尽孝紧要。女子要在父母膝下尽孝，恐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林如海一心一意为女儿打算，黛玉心里，也全心为父亲打算，两人一个希望女儿将来有自己的产业，不必寄人篱下，一个愿父亲来日老了，能有所倚靠，不至孤独终老，虽都未明说，却都默认了来日招赘之事。

　　晴雯也只恐外头再没有像宝玉这样体贴女儿家的人，至于旁的，倒也没觉得可惜。

　　屋中一时安静下来。

　　屋外，胤祥与胤禛二人，谈起了皇上近来的境况。

　　“若非皇阿玛近来圣体有恙，恐索额图也不敢如此妄为。”

　　“皇阿玛虽一向强健，可到底也到了天命之年，难免力不从心。索额图又比皇阿玛年迈十余岁，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若再不推着太子登基，恐怕也等不到那一日了。”胤禛说罢，末了又道：“虽是索尼之子，索额图不如索尼多矣。”

　　这时胤禩走了过来，说道：“四哥叫我好找，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躲清闲？何不一起痛饮几杯？”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两人拉了过去。

　　胤祥与胤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只得被拉扯着向前走去。

　　胤祥从幼时便无心争储，无论学文学武，皆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得皇阿玛看重，让自己的额娘在宫中好过一些。

　　他的心思与寻常人家的儿子并无太大分别，因而并不热衷于结交权贵。

　　毕竟作为臣子，若非结党营私，是不必醉心于这些事的。

　　而胤禛无意主动与林如海交好，则是因为他知道林如海是个忠于皇上的纯臣，这样的人不会偏私于任何一个皇子，只会为帝王一人效忠。

　　无论将来谁做了皇帝，林如海都必将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样的人不易拉拢，也不必特意拉拢。

　　因为谁做了皇帝，他便效忠于谁，无所谓党争。

　　胤禛与人结交一向谨慎，在他看来，结交权贵，贵精不贵多。

　　乌合之众，纵然结交百人千人，也不如结交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况且皇上如今并未厌弃太子，此时结交权贵，一则权贵见太子之势未倒，难免有所动摇，不够忠心，二则皇上将这些事看在眼里，难免看出结交权贵之人野心勃勃。

　　皇上如今不过偶感微恙，他的儿子们便这样等不及，若往坏了想，岂不是咒着他死吗？

　　胤禛一向沉得住气，不到一击必中之时，绝不会显露锋芒。

　　正因如此，胤禛在胤禩、胤禟、胤?几人眼中，倒像是他们的自己人。

　　反而胤祥因跟在太子身边，备受几人防备。

　　“我听闻太子近日抱恙，不知是不是因为索额图获罪之故？”老十胤?心机不深，出身又高，说话便有些口无遮拦。

　　且老八胤禩将胤祥拉到人堆里，未必一定是好心，胤祥是太子一党，如今太子痛失臂膀，胤祥受些刁难，也在情理当中。

　　“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有仁义忠孝之德。索额图虽狂悖，却也是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之舅父，如今他做了糊涂事，获罪于皇阿玛，太子自当在皇阿玛眼前尽忠尽孝，然索额图亦是长辈，太子为了大清，难免要担些不孝之名，因此成疾，可见太子为人宽厚，德操甚高。”

　　胤祥面不改色地为太子辩驳了一番，方坐下饮酒。

　　“老十不过关心二哥的身子，十三弟说了这许多，倒像我们疑心二哥似的。”胤禟凤眼微挑，暗含机锋地说道。

　　“九哥哪里话，我见十哥为人忠厚老实，心直口快，怕他被奸人挑唆，与太子生了嫌隙，才有此一说。若十哥并未受人挑唆，自然是好事一桩。”胤祥举起酒杯说道：“咱们兄弟都是亲骨肉，万没有生分的道理，我敬九哥十哥一杯。”

　　胤禟、胤?不好拂了他的意，于是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这样一来，刚才提起的话头便也断了。

　　林如海见此，不由对胤祥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其实林如海常与皇上互通书信，知皇上的几位阿哥皆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只是其中难免有几位，将心思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不过归根结底，这都是皇上一手造成的。

　　虽大清入关后，为安抚汉人，曾宣城满汉一家，但皇帝骨子里，却依旧是个彻彻底底的满人，汉人的经史子集，皇帝虽读过，却未必以之为然。

　　譬如汉人当政之时，总对立储之事极为上心，往往早早地便立下太子。

　　且太子一旦立下，便与旁的皇子有天壤之别，太子之师亦与皇子之师不同。

　　可反观如今陛下，虽早早立了太子，却也并未忘了栽培其他儿子，以至于这些儿子个个文武双全，既能带兵打仗，又能辅政治国。

　　这样的皇子，又怎会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呢？

　　偏偏皇上又有那么多的儿子。

　　争储之事，来日必会愈演愈烈。

　　林如海暗中瞥了胤祥一眼，心想：

　　这位倒似并无争储之心。

　　只是身为皇子，想做纯臣却也没有这么容易。

　　皇家子弟，毕竟疑心太重。

　　一群人在外头宴饮，屋里晴雯吃罢饭，思及明日就要回府，便想去自己那块地上仔细瞧瞧。

　　她见这些人全在东院，想来不会再往西边去，于是便悄悄地换了一套轻便衣裳，提着一个细巧的灯笼，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乡下人睡得早，除去在东院侍奉宴饮的人，庄子上的其他人全都早早地歇了，晴雯一路走来，一直走到桃树下，也没碰上什么人。

　　晴雯想起春儿曾说说这棵桃树早早地就开了花，于是便举高灯笼，想看看上面有没有结果子，结的果子又是什么样。

　　昏黄的灯光凑近桃树，晴雯抬眼看去，就看见一溜儿的青桃。

　　时下不过五月，这些青桃便长得拳头大小，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将桃枝都压得低垂了几分。

　　晴雯看这桃子毛茸茸的，甚是可爱，于是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此时胤祥从宴会上离席，出来醒酒，刚从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出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或许是因为饮了酒，胤祥此刻便不像从前那样克制守礼。

　　他看见晴雯，便提步走了过去，说道：“这么晚了，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晴雯吓了一跳，忙把手收回来，转头去看来人是谁。

　　“见过十三爷。”

　　晴雯借着行礼之便，与胤祥拉开了些距离，未来得及抬头，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连桃子见了姑娘，也会怕羞吗？”

　　晴雯抬头看去，只看见自己的小提灯还挂在树上，正映着自己方才触摸过的桃子。

　　或许是因她长期将四善宝瓶佩在身上，那桃子被她触摸的地方，已然成熟变红，好巧不巧的，正正好好是左右对仗的两个小圆点，一眼看去，倒像是小孩子的红脸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