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冬》敘星

31、【31】野火

　　第三十一章 【31】野火

　　高一年级早读结束后，所有人一窝蜂冲向食堂，梁今妤和纪灵秋从教室走出来的时候，陆沉他们已经在后门等了。

　　早上大致和纪灵秋解释过昨晚的情况，两人对于几个男生的出现并不差异，只是仍旧没有习惯，自然也都不如平常自在。

　　和陆沉这样的风云人物走在一起，求知八卦的目光和身后的碎碎念是不可避免的，走去食堂的路上，两个女生比起三个男生来，要更引人注目的多。

　　众人熟知的三人组一夜之间成了五人组，何况多出来的还是女生，放在两个女孩儿身上的猜测霎时纷纭了起来，不过大多也都只敢在背后嘴碎，传不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本就是用餐高峰期，几人到的晚，放眼望去连个空座位都难找到，让两个女孩儿先去找座位，陆沉带着吴薄和顾然去点餐。

　　两人在角落找到了一张四人空桌，先行坐下，纪灵秋搂着梁今妤的手臂，一直没说话，心里明显装了事。

　　梁今妤明白得紧，本想宽慰几句，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都觉得无力，她握紧纪灵秋的手，开口告诉她：“照片的事情，一定会解决。”

　　压在心头上的那些事情，即便不提起，也都一直会在，梁今妤对于她的歉疚，分秒递增，她必须加快速度解决那层笼罩在两人周身的阴霾。

　　纪灵秋微微点头，朝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却仍想给她安慰。

　　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终究和她一般，连笑都不会了。

　　周围人声鼎沸，吴薄和顾然逆着人流，双手各举着一个餐盘朝这头走来，陆沉走在两人后面，手里拿着四袋豆浆，还有一盒熟悉的草莓酸奶，是食堂没有售卖的品类。

　　餐盘落桌，放眼望去，林林总总十几样，远远超过五个人的正常食量，梁今妤看花了眼。

　　“这么多吗？”目光扫视一圈，还是忍不住小声感叹。

　　“老陆说了，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都买点。看看想吃什么随便拿，这样以后就有经验了。”顾然拉开凳子坐在了纪灵秋的对面，嘴里也没忘回答梁今妤。

　　吴薄不知道从哪里拖了张空椅子过来，三个大男生挤在一边，撸起袖子准备吃饭。

　　陆沉给每个人都分了袋豆浆，唯独到梁今妤那儿变成了一盒常温的草莓酸奶，进口的牌子，价格并不便宜。

　　“老陆，这你就偏心了啊，怎么人家能喝进口酸奶，我们就只配喝两块钱一袋的豆浆了。”吴薄咬了一口油条，看着梁今妤手里的那盒酸奶吃味。

　　陆沉剥了个白煮蛋，眼皮懒懒往上掀，暼了他一眼，语气不甚在意：“爱喝不喝，惯的你。”

　　随后又把剥好的水煮蛋往梁今妤的餐盘里放，动作自然且娴熟，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看似微小的举动，却纷纷在其他四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吴薄和顾然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眼神在梁今妤和陆沉之间反复流转，像是看透了点什么。

　　纪灵秋也同样震惊于少年的举动，只是没敢说话，目光聚焦在那个白煮蛋上，随即又看看那盒酸奶，最终停留在梁今妤的侧脸。

　　无人出声，只是餐桌上的气氛瞬间不一样了。

　　梁今妤右手拿着草莓酸奶，眼神一眨不眨盯着餐盘里的那个鸡蛋，心中愕然。

　　那盒牛奶和那个鸡蛋，像是两个烫手山芋，她迟迟不敢下肚。

　　思索片刻，梁今妤放下手里的牛奶，拿起另一个没有剥皮的白煮蛋，默不作声剥了起来。

　　十几秒后，陆沉的餐盘里同样出现了一个光滑完整的白煮鸡蛋，众人视线又被牵扯住。

　　陆沉抬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梁今妤拿起自己盘子里的鸡蛋，咬了一小口蛋白，轻声开口：“礼尚往来。”

　　不羞也不臊，语气很是平常。

　　她没看他，加快口中咀嚼的速度，双颊轻微发烫。

　　“这么优秀的习惯，梁同学可要继续保持啊。”陆沉轻笑了两声，拿起那个水煮蛋，两口就解决了。

　　“这他妈吃个早饭也不安生了，你也给老子剥个鸡蛋，这样老子也勉为其难给你剥一个。”吴薄顶了顶顾然的手臂，不客气的开口。

　　顾然听罢，听话的拿了个水煮蛋，三两下就剥完了，而后在吴薄殷勤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放进了纪灵秋的餐盘里。

　　纪灵秋：“？”

　　顾然咧嘴笑了起来，语气挺欠揍的：“你吃吧，他不配。”

　　操，真他妈是好兄弟，绝了。

　　如果不是人类生理有极限，吴薄的白眼恐怕能翻出天边万里，毫无疑问，一顿早饭下来，吃得最憋屈的人，是他。

　　早餐的分量属实是有些多了，五个人吃了挺久，还是剩下很多。

　　梁今妤继续把小馄饨往自己的嘴里送，那么小一碗，她足足吃了十五分钟，连一半都没吃完。

　　“吃不下就别吃了。”陆沉看出了她的勉强，出声示意她停止。

　　“挺浪费的。”梁今妤的确已经吃撑了，食量本就不大，但碍于剩下的东西还那么多，她强迫自己多吃了许多。

　　“放心吧，剩下的都会内部消化，董阳那帮小子的食量都能把食堂吃垮。”吴薄咬了两口牛肉饼，开始收尾工作。

　　桌上那盒草莓酸奶还没有动，陆沉拿了起来，主动把吸管插上，推到了梁今妤的手边。

　　目光偏移，梁今妤的视线定格在他还未收回的手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匀称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

　　这么好看的手，用来剥鸡蛋，属实是浪费了。

　　“中午还是一起吃饭。”陆沉看着梁今妤开口。

　　一声少年音也拉回了她的视线，梁今妤小啜了一口草莓酸奶，思索后回应他：“打个商量，中午我能和纪灵秋两个人吃饭吗？”

　　陆沉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不行，事情没有解决以前，没得商量。”

　　“那让我们自己付饭钱吧，我坚持。”梁今妤指尖摩挲牛奶外盒，语气坚定地告诉他。

　　她总是害怕欠得太多，将来会还不起。

　　见她态度强硬，陆沉也没坚持，点头应允了。

　　五人于（7）班后门分开，见梁今妤完好坐回自己的座位，于慕儿等人不在教室后，陆沉才将视线收回。

　　“我看老陆恨不得坐到（7）班去上课，这小眼神整得还挺依依不舍的。”吴薄用气声和顾然耳语。

　　“你悠着点，小心玩笑开到阴沟里翻船，老陆这耳朵，别提多灵光。”顾然这回学聪明了，没接他的话茬。

　　“知道我耳朵灵光还不闭嘴。”陆沉抬眸看他俩，佯装严肃。

　　两人撇嘴收声，配合闭上了嘴。

　　“行了，都别玩了，该干活了。”光线不甚明朗的走廊，陆沉低语吩咐道，眼神如同打在墙上的昏暗阴影一般，黑沉冷冽。

　　那些亟待解决的事情，他已经抓到了第一根线头。

　　*

　　秦玉兰刚上完课，就接到了教导主任的电话，让她跟着一块儿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把教案放下，连热茶都没喝上一口，两人就往校长室赶。

　　“王主任，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吗？”秦玉兰心里没底，想先从他这儿探探口风。

　　“秦老师到了就知道了。”男人闭口不答的姿态，让秦玉兰的心里是更加没谱。

　　校长办公室设立在单独的行政楼，距离教学楼脚程大概八分钟，一路上两人也没再交流，都只闷头往前走。

　　到达目的地，两人的呼吸都比刚刚急促了一些。

　　轻扣两声，门内传来一声“请进”，秦玉兰和王主任先后走了进去。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没有寒暄客气，吴校长直接进入了正题：“秦老师，关于你们班梁今妤同学的那个帖子，你看过了吗？”

　　“看了，经过证实，里面的内容都是谣言，事情的始末我也都和王主任交代过了。”

　　“王主任也都和我汇报过了，虽然贴吧现在已经封了，但是那个帖子对于我校声誉造成了很大的损害，直接影响到了下个学年的招生计划，业界对于我校的评价风向恶劣。”起身从办公桌上拿了份文件，放在茶几上但没给秦玉兰看。

　　“所以，校长您的意思是......”秦玉兰没有听出话外之音，直接了当问出了她的疑惑。

　　“学校已经证实了，帖子是由高三（9）班的冯伶同学发出去的，但这件事情，和你们班的于慕儿同学也有关系。”王主任开口回答。

　　“再说说另一件事情，我校今年的重点关注项目，公共科技馆建设的出资人，是于慕儿的父亲。”吴校长将桌上的项目规划书打开，末页落款是于慕儿父亲的签名。

　　“所以，我的意思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必须内部处理干净，处罚公告校方会撤回，关于梁今妤同学的心理疏导工作以及家长方面的安抚工作，希望秦老师能够落实到位。另外，学校也会再出一份官方的公关通告，澄清这个谣言，将舆论压力降到最低，当然通告里绝对不会出现加害者和被害者这两种身份。”公事公办的语气，秦玉兰是惊诧着听完的。

　　“校长，我想梁今妤同学需要也应当得到一个道歉，这么做有失公允。”秦玉兰打从心底不接受校方的处理方案。

　　“秦老师，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科技馆的项目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吴校长斩钉截铁告诉她。

　　话里话外，保谁舍谁，显而易见。

　　明明很是敞亮的办公室，秦玉兰却觉得到处都逼仄压人，让人无法呼吸。

　　“秦老师，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别拿尚好的职业生涯开玩笑。”王主任短短几句话，迅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合着这两人坐在这儿，精心给她演了出双簧，话里明着暗着的那层意思，不用细想也能懂。

　　长久的沉默代替了秦玉兰的回答，为师十几年，她自认为从未丢失过师德，而今坐在这里，听着违背良心与天理的话，却因种种缘由，无法反驳，呼吸间满是昭然若揭的无奈。

　　“秦老师，处理方式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希望这周内能把这件事情解决。”

　　秦玉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冷静走出校长室的，只是她年近四十的人生里，从未想过有一天，秉持公正的代价竟是自己本应顺遂无忧的教学生涯。

　　世人倡导的公允在这一刻，似乎有些可笑。

　　拿起粉笔和放下粉笔，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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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幕剧情要慢慢开始收网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