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心.蓝月》大之尉

8、第六章(下)

　　随着钟声响起，苏博走进了梯间，众人失去了焦点，热度自然而言便开始退下来，大都顺着流返回课室裡。

　　返回课室？当然不可能！欧阳利仪找了一整个上午，刚刚还在为这傢伙消失而發愁。既然机会来了，无论怎样都要跟他见上一面。

　　欧阳利仪虽然总是对人傲气自我，但是对于是非对错却还是明瞭在意的。关于她对苏博的歉意，没处理好的话她是没法释怀的。

　　校舍呈L型，欧阳利仪穿过人群并走过长长的走廊，在转角的梯间走下去。正就是刚刚苏博走上的楼梯。

　　课钟已响，梯间只有零星的三两人，欧阳利仪加紧了步伐，两步併作一步的往下走去。

　　就在第二层的梯间转角处，她们相遇上。

　　在阶梯之下，背着老旧的背包，黑胶眼镜，还喘着气。他就是久违了的苏博。

　　就是因为那种愧疚感，欧阳利仪是匆匆赶来的，但在这一刻，她却又不由自主的定住了。

　　坚强是她活下去的信条，致歉本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面对的是一位男性，还要是一位心知肚明对自己有意思的男性，纵使他一番善意，这对她的心理多少有点抵触。

　　「感谢你当日的那信件，那卡片...当日弄伤你，在警局裡又向你无礼，抱歉...」

　　欧阳利仪自己也知道，这无非都是简单的话...

　　正在欧阳利仪挣扎的时候，苏博也看到了她，他二话不说便开了口。

　　“你...走...”

　　声音很柔，还是听不清楚，欧阳利仪知道他声带出问题了，只好尝试看着他留心听。

　　只见苏博一脸认真，着紧得是执着的程度，他说，“你怎麽还在这裡？还不快走？”

　　声音虽轻弱，但清晰温厚。

　　都在意料之中，欧阳利仪在知道要与他会面时便知道是这样一回事。

　　受到欧阳利仪这种攻击，会被讨厌是人之常情；因为她的诬蔑后承受的对待，苏博要憎恨她也极为正常。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给这样赶跑，心裡也不免有沉重...想必当日将苏博赶跑时他心裡也同样。

　　“我理解的，过去的事...感谢你的帮忙，也...抱歉了，我现在便离开，下午课开始了，我先回去。”下定了决心将话说出口，欧阳利仪转身便往走廊转去。

　　欧阳利仪走得乾脆，但苏博可不这样了。

　　他听过欧阳利仪的话，稍一迟疑，便忽發紧张起来，急急往前方阶梯走上去。

　　什麽？下午课开始了？

　　苏博快步上来，由于太着急，他赶上了欧阳利仪，但也由于太着急，他忘记了他早知道的事，他失手捉住了欧阳利仪的手肘。

　　是本能，是自然反应，更是刻在骨髓中的必然性，欧阳利仪一个反手甩开他的手，手背一挥便招呼过去...向还在梯级顶的苏博招呼过去。

　　其实，苏博在过去的教训中已经了解到也耳闻过...她的领域，那男性绝对不能侵犯的领域。但他就是忘记了。

　　心知不妙的苏博已经双手挡于面前准备招架。

　　就在手击出的时候，那保留的理智，看清楚面前的人；欧阳利仪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数秒，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态。

　　尴尬的气氛重新捲来，刚刚才致过歉，欧阳利仪便再次这个姿态，她没能说清楚，但又没能控制。

　　「对不起...」她心裡嚷着，但这个状态下她办不到，她只能草草地说句，“总知，别接近我。”

　　欧阳利仪看着他，已料想到他受伤害的表情。

　　但他没有...

　　苏博理解到了自己的失误，他退后了一步，从新站稳了阵脚，以手示意稍等，便转身番找着背包。

　　最后，他掏出了白纸跟原子笔。

　　欧阳利仪不解了，但碍于情面上，还是选择了了解一下。

　　苏博没花几秒时间，只写上了大大的数个字。

　　“712688509，请致电我。”

　　欧阳利仪看懵了，关于电话的事情，苏博已经是第二次要求了。

　　欧阳利仪苦苦摇头，默默的拿出手机，启动后，数十个短讯一口气疯狂的跳弹着。她忽视过去，直接向苏博拨打了过去。

　　“哔哔。”苏博那边手机响起，他也快速接听了。

　　“同学！”欧阳利仪接听了开口便说。

　　“同学，我是很感谢很感谢你，但请你认清楚一点，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长痛不如短痛，欧阳利仪从来是个乾脆的人。她知道，感激是一回事，但要这种方式偿还？她可敬谢不敏了。

　　…

　　不是崩溃的失落，也毫无羞怯胀然，苏博只歪了歪头，接着却着紧地说。

　　“同学，虽不太明白妳说的话，不过见妳一切安好便好了，总算赶上了。我说，妳就不要管什麽下午的课了，妳不是刚刚逃离了家裡的事情吗？怎麽还回来了？还不快点离开？”

　　“？”

　　欧阳利仪懵了，这次是懵得切底了。虽说句子中每个字她都懂，但怎麽她听到的根她料想到的十多种苏博可能作出的回答丝毫搭不上关係。

　　“如果妳要远离的人要找妳的话，他很可能会到学校来找妳，可能跟踪，也有可能用强硬的手段，若他拥有妳的监护权，那情况可能更糟糕了...总知，什麽都别管了，多转乘车离开吧！”

　　一时之间，欧阳利仪没能理解...

　　终于，她在文字上重新组织后，她瞭解了。他，苏博，是在说她的事。

　　…

　　这是什麽情况？苏博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料想的责难或肤浅的告白，他第一句话竟然是在说她的事...

　　还是在关心她面临危机的事...

　　这傢伙...

　　“！”欧阳利仪醒觉过来。

　　苏博说的对，她现在的生活都建基于她成功远离那可耻的继父这事之上，孙小千也说过，绿心餐厅的存在就是为了能给她们受迫的一群一个不被發现，远离危害的空间。若果在这裡给抓住了，那昨天拥有的美梦便真的成为泡影了。

　　看向苏博，他作了个「快走」的手势。欧阳利仪放下手机，点了点头，便朝课室走去。

　　拿回单肩包便走了，她这样想着。

　　三步...身处二楼的欧阳利仪向对角四楼的课室只迈进了三步，她便停住了。

　　严格点说，是整个人给吓呆了。

　　一人从班房迈步而出。

　　这人正是苏博所说将到之人，耿武。

　　正值上课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耿武当然一眼便看到在对角二楼的欧阳利仪了。

　　欧阳利仪低声尖叫了一声，转头便往楼梯走去。耿武也立即朝她追来。不过熟知地型的人都知道，这是不智的，学校的大门明摆着就在班房的下方，耿武只要直直往下走，欧阳利仪便没戏了，但他却傻傻的往这边走来开始这傻气的追逐战。但也不能怪他，他重来没在这校园出现过，这可能要感谢他从没尽过哪怕是作为一个挂名父亲的责任。

　　欧阳利仪来不及想像，更来不及感激；若她方才没追着苏博到梯间的话，现在的自己将会是什麽光景。

　　侧身绕过这个「误撞英雄」苏博，欧阳利仪飞一般的走下阶梯。那是用尽了力气的奔跑。

　　怎麽这样傻，欧阳利仪忍不住责难着自己，就是稍有安心的日子就变得智慧尽失了的自己。

　　“小仪！站住！”后方的呼唤声竟然噁心的叫着「小仪」这个小名。

　　每一声都催促着要加脚步，欧阳利仪转眼间已到了地面，她狂飙着横过操场，向学校大门直奔过去。

　　完全不要命的奔跑，几次快要失衡跌倒在地，都可幸的给稳住了脚步。

　　后方的声音渐远，大门正在前方，只消几步便到达。

　　…

　　午后阳光明媚，照在她身上。

　　门外是多麽的悠閒的街头，疏疏落落的行人在校园区走动着。

　　“！”

　　找紧时间，不能放心得太早，要回绿心餐馆，到那裡才能安全！

　　欧阳利仪还记得来时的路线，她急急转左走过园区小路与一小段马路，要乘与来时反方向的6952公车。

　　一路没有叫喊她的声音，令她安心不少。

　　就在小路的末段，她要走过马路的时候，她要乘坐的6952公车就在前一个街口路灯的位置。

　　红灯亮起阻止她的去路。若这辆车走了，恐怕要给追到便麻烦了...毕竟这线路是附近唯一直达...

　　“！”

　　欧阳利仪忽然想起了什麽！

　　这一次，烦人的苏博方才提醒她的话总算传到她耳裡，进到她脑海裡了。

　　「要小心」，「转乘」

　　欧阳利仪立即止住脚步往回走，她打算往小路另一分道的公车站去。

　　她用手机查找路线，个就在转角处，嘭的一声响，她给重重的撞倒了，手机也掉在地上。

　　迎头而来的人也给撞倒了，但他匆匆便站了起来。

　　他是一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红髮少年。

　　红髮少年！这还能认错吗？虽然今天是身穿便服，但那外貌神态不可能认错，他是在街道强行拥抱他的那个男子，是耿武合谋设局的一员。

　　没忍住情绪，欧阳利仪“哗”的尖叫了一声，往后爬退，转身就跑。

　　但就因为这一声，让对方更快反应过来。

　　红髮少年一扑而上，从后将她的肩膀捉住。欧阳利仪奋力反抗，她挥拳乱踢往红髮男击去。

　　可这次没那样容易了，没有单肩包的欧阳利仪本就不堪一击，红髮男本又于她有身形上的优势，这次还有备而来。不消三两下功夫，欧阳利仪双手便被捉住，红髮男往她肚腹送上一膝，再往小腿前踢一脚，欧阳利仪整个人痛苦跪倒在地。

　　红髮男没收手，他左手抓住欧阳利仪的标緻性长马尾，将她整个在地上拖行。没理会她不住的尖叫，红髮男右手以电话拨了号。

　　“她發现了我...在落坡小路分岔口那边...嗯...在路边会合。”

　　“放开！放开我...”

　　挂掉电话后，红髮男彷彿就要报过去一战之仇，他更起势将欧阳利仪往马路方向拖行，力量完全就落在她的髮丝上，从来掘强的欧阳利仪也只有泪流尖呼，这种嘶声呼喊响遍了空荡荡的小路。

　　“呀！”

　　“吵够了吧，臭丫头，有这样好看的样子就不要这般失仪尖叫！妳想想！这校园区怎麽可能有人来救你啦？”

　　红髮男笑得爽快，帽子都快掉下来。

　　“叫呀，怎麽可能...”

　　“啪”一声响。

　　欧阳利仪的头髮鬆开了。长髮散开像个疯子一般，她就这样头髮披面的伏在地上。

　　前方有低沉声音，她急急醒觉过来，往前看去。

　　“！”

　　正应如红髮男的预言，真的有人来救她了。那如传统旧式剧集一般，苏博从后给那人的脸一个直拳。

　　...

　　但现实是赤裸裸的，当欧阳利仪回过神的时候，那个个子一般的苏博已经被压着反击。

　　苏博嗓子不大，应该说声弱如丝，根本不知道他向着欧阳利仪唸唸有词在说什麽。

　　欧阳利仪不是无情，但她绝不是矫情拖拉的人。

　　「对不起」心中一唸，欧阳利仪往另方向的马路跑去。前方一辆公交车正在站上。

　　「谢谢你」

　　欧阳利仪拼了命的拦住将要开出的公交车，飞快的登上了车。

　　不满的司机为补回给她阻碍的时间，当然尽快的便将车驶离开了站。

　　“哔”巨声响起。那刺耳非常的声响，欧阳利仪还记得很清楚。

　　众人也从车上窗望去，欧阳利仪看到耿武正无力的看着她的公交车驶离。倒地的苏博死死抱着什麽在怀中像球一样，红髮男却在旁狠狠的踢击着。

　　「对不起」欧阳利仪不禁再唸一遍。

　　她心裡知道，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决定。

　　留下来有用吗？没有。

　　给抓住便一切都完了，不仅苏博的苦心枉废了，她人生完了，更重要，她心底裡最重视的母亲也完了。

　　但知道这一切也没用，欧阳利仪内心的自责仍是实实在在的。

　　「感谢」她心裡一唸。

　　公交车绕回学校大门后便加速驶去。

　　就这一眼，欧阳利仪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在学校大门，停着侧门躺开了的「耿家家电店」的小型货车。

　　…

　　若红髮男再往前走，他想带他到的目的地可想而知。那是跟她不过一步之遥的，不再存在阳光的地狱。

　　没一会，校园的轮廓已消失不见。往前驶过十多分钟的高速公路，车辆没入了过海隧道。

　　越过漫长的隧道，公交车驶到了欧阳利仪也未到过的地方。这辆她也不知道开往哪裡的车，越过了沥高区，最后到了岛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