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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天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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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做了个噩梦，梦到身上压着巨石，怎么都推不开。当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才终于挣扎着从恐惧中惊醒。
醒来后又仿佛跌入另一个魔幻梦境，眼前是只“哥斯拉”脑袋，碗大的赤色重瞳迷蒙混沌，一看就没睡醒。
“父亲？”
原来是礼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枕他胸口睡觉，害他噩梦连连。
“抱歉，把你吵醒了。”伏黑惠揉了揉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身体也格外疲惫，像是睡太久所致。
礼雪很快从［咒灵］形态变回人形，然后双手交叠，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看伏黑惠，温顺乖巧得不像话。
伏黑惠突发奇想，想从她身上去探寻宿傩小时候的影子。
那人也会有小时候？想必从小就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不过礼雪笑起来甜化了似的，没准他小时候还长得挺可爱。
噗……
“礼雪喜欢父亲笑！”
见伏黑惠勾起唇角，礼雪也雀跃得像只会摇尾巴的小狗。
“咳咳。”伏黑惠意识到自己走神，欲盖弥彰地糊弄过去。紧跟着又想起来之前礼雪难受得蜷缩在一起，担忧道：“身体还难受吗？”
礼雪摇摇头：“不难受。礼雪没事啦。”
“那就好。”伏黑惠松了一口气，宿傩多少还是有点用。
那天在硝子家，五条悟告诉他们关于这个世界重置的事情，说到一半，夏油杰来找他，然后两人就不知道干嘛去了。
晚些时候礼雪又觉得不舒服。
由于宿傩可以用［咒力］缓解她身体不适的情况，伏黑惠只好带礼雪去找宿傩，本想商量着让他看礼雪一段时间，结果一见面就……
伏黑惠去洗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脖子。
等一下，刚才礼雪盯着看，该不会就是在看这个吧？
“明知道礼雪在身边还不知收敛。”伏黑惠嫌恶地骂了一句。却又忍不住抬起手，想试试那些如同被施暴过后留下的、或深或浅的淤痕，到底是疼痛还是酸楚。
没摸到实处，伏黑惠脸色一沉，把手放下了。
宿傩很喜欢在他身上反复加深吻痕，疯狗一样。如果是昨晚留下的，会更加明显。
果不其然，手机没找到，电视没信号，所有能得知外界信息的途径被切断。
“父亲，礼雪不想出门。我们不能等他回来吗？”礼雪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攥住伏黑惠的衣角。
伏黑惠并不想责问礼雪，然而不详的预感萦绕在他脑子里，害他头疼的迹象越来越严重。他用商量的语气问她：“礼雪，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礼雪摇摇头，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发白。
伏黑惠叹了口气。没办法继续逼问她，索性不再问，牵起她的手打算带她一起出门。
没想到礼雪表现得很慌乱，不断跟他做最后的恳求。
“父亲，留下来吧。他说过，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他从不轻易承诺，但只要他答应的就一定能做到。从前……从前……”
说到这里，礼雪咬咬牙，豁出去似的，认真地保证道：“从前他答应礼雪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闻言，伏黑惠心里一酸。
礼雪从未放弃对宿傩的期待，她最大的不幸，大概就是成为他们的孩子。
他收起刻意又笨拙的温和，不再跟她商量，也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语气笃定得有些无情：
“我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即使你更愿意待在宿傩身边，我也不会放弃我的抚养权。礼雪，你现在只能选择跟我走。”
“选……择？”
礼雪像是没听清伏黑惠在说什么，愣愣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只有两个人都不肯舍弃她，她才有选择的权利。
伏黑惠帮礼雪擦干眼泪，牵着她的手离开房子。等他刚关上门，庭院里的拦路人就现了身。
“我奉宿傩大人的命令，嘱咐两位待在房子里等他回来。”
伏黑惠松开礼雪，召出两只玉犬，眼神凌厉。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现在非走不可。”
“那好吧。”里梅妥协，又望向礼雪，恭敬地对她道：“礼雪小姐，只有伏黑大人听宿傩大人的话，留在此处等他回来，你才能拥有完整的家。如果你不愿意全力帮助宿傩大人，请至少不要出手阻止我。宿傩大人有令……”
说到这里，里梅顿了顿，抬起头与伏黑惠对视，语气逐渐冰冷：
“只要能让他留下，哪怕打断他的腿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里梅就轻轻呼出一口气。
眼见空气中轻盈的冰雾飘散，早有警惕的伏黑惠将礼雪一搂，迅速驱使式神飞上高空。白玉犬行动稍慢，竟直接被雾气凝成的冰牢牢冻住。
里梅抬起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伏黑惠从空中逃跑。
当然，伏黑惠确实在考虑逃走的可能。里梅实力在他之上，以他现在的本事几乎不可能赢。
“那就拜托你们为我争取时间了。”伏黑惠心一狠，召出式神做障眼法，在式神即将被冰冻之时他又迅速召回，周而复始，想以此拖住里梅。
遗憾的是没撑多久，伏黑惠可以驱使的式神依然全都冻成了冰雕。
去路再次被挡住。
“伏黑大人，我不想真的伤到你，希望你停止反……”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伏黑惠打断里梅，破釜沉舟一般展开领域。
在领域内他可以自由利用影子做替身，并能同时召出多个式神。他不再担心不能近身的问题，藏在式神与替身之中，有形与无形随意切换。
只要里梅稍不留神，后背便劈下咒具，术式尚未施展，腹部便又吃了一记回旋踢。
不过，伏黑惠的领域还不是完全形态，没等伏黑惠找出完全压制里梅的办法，对方先看破了他的弱点。
当下攻势一转！
高耸连绵的冰山飞速扩张，巨石陨落般的压迫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向下越陷越深向上越拔越高，直至突破边界伏黑惠无力维持。
里梅破除了伏黑惠的领域。
“咳……”伏黑惠咳出一口猩红的血，溅在透明冰面上格外触目惊心。
看来早上的梦是预知梦。不过比梦里痛太多，四肢包括脊背被碾碎骨头似的剧痛，而胸腔和腹腔却又仿佛被电钻钻了个孔，脑子里满是“滋滋”的电流声，钻到牙龈都酸软。如果不是大半个身体陷进冰里，他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礼雪颤抖着，瞳孔急剧收缩。
里梅：“等我确定伏黑大人不能自由行动后，会用［反转术式］为他疗伤。”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礼雪面色惨白，声音打着颤，仿佛是她失手伤害了伏黑惠。
要看礼雪情绪濒临失控，伏黑惠赶紧向她解释：“礼雪，我没事。对方已经手下留情了。”
如果里梅没有手下留情，他的式神不可能只是被冰冻这么简单。
礼雪咬牙，没有回应伏黑惠。她杨起手，冷冰冰地对里梅做出最后的审判：“不可原谅。”
紧跟着，只听到“轰”地一声，两色火焰便如地狱业火降临人间。除了伏黑惠所在的位置，里梅所到之处，万物皆在顷刻间化作灰烬。
好在宿傩这日欧混搭的大别墅宽敞，有足够的场地给她发挥。
而礼雪到底是宿傩的孩子，毁天灭地的本领随爹，里梅很快败下阵来。尽管如此，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解开术式。
“如果你还不把我父亲放开，我就只有杀了你。”礼雪双目已失去神采，她微微笑着，扭曲的小脸上只剩下残忍。
“礼雪！”
伏黑惠感到束手无策，他担心礼雪失去理智，可双腿被冻住，强行挣脱的话没准会直接残废。
突然间，他愣住了。
他看到里梅面对礼雪的威胁，竟然认命地笑了。
“礼雪小姐，你动手吧。尽管没能等到宿傩大人完成大业的那一天，但能够追随千年，对我而言也足够了。”
追随千年。
伏黑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礼雪感到愤怒。
“难不成因为有人陪在他身边千年而不是滋味吗？”伏黑惠喃喃自语。
随着礼雪最后一击，里梅彻底倒下。［术式］解除。
伏黑惠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腿，走到礼雪身边拍拍她的肩。
礼雪抬起头，一脸委屈：“还有一口气，没有真的杀掉。”
“好。”
其实伏黑惠根本不关心里梅是否活着，他只是在担心礼雪。
“父亲，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但你知道了以后，一定会讨厌礼雪。”
听她这么说，伏黑惠心中疑惑。又不是没见过她杀人放火，还能有什么事？
“那么就等以后你觉得能说的时候再说。”
伏黑惠抬起头，发现天空中飞来两只像变异飞蛾的［诅咒］。一出门他就注意到周围有零零散散的［诅咒］，本以为是里梅带来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等来到城市边缘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简直就是末日之景。
无数千奇百怪的［诅咒］在曾经繁华的城市中肆虐，高楼倒塌，交通瘫痪，遍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诅咒］等级算不上太高，少量二级、准一级，以三级和四级为主但数量异常庞大。伏黑惠想不通，怎么会一下子涌出这么多诅咒。
“父亲，礼雪想睡觉了。”
伏黑惠回头，见礼雪揉着眼睛，哈欠连天。
大概是因为和里梅战斗时消耗太大——这么想着，伏黑惠弯下腰，想让她在背上睡。
就在蹲下去的瞬间，一只有智慧的［咒灵］瞄准时机，直直朝两人扑过来。伏黑惠护住礼雪，刚要动手，［咒灵］却被人抢先一枪爆头。
“喂，你们没事吧？”来人体型精瘦，虽荷枪实弹，却不怎么像正儿八经的军人，气质不像，一股子书生气。
“跟我来吧，我们小队的救援点就在前面，你背着你妹妹跟我走，你们会安全的。”
妹妹？
伏黑惠懂了。这人把他和礼雪当成需要救援的民众了。刚才战斗过程中，他又是一脸血，衣服也破破烂烂，再加上高中生的年纪，乍一看确实挺需要帮助。
“那个，我是咒术师。请问，东京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诅咒］？”
伏黑惠说完，对方仍旧面露不满，他说：“像你一样觉醒的人不在少数，不要觉得觉醒了就无敌了。我也曾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什么。”
“不，我真的是咒术师。”
“就算你这么说也……”
“轰隆！”
两道纠缠的火焰喷薄而出，巨大的火舌瞬间将整条街吞没。就连盘旋在那条街上空的［诅咒］也纷纷掉落。
“卧槽！哪来的大佬？”
“这他妈绝对是［特级］吧！”
正在清扫［诅咒］的小队成员被这霸道且凶残的术式震惊，一个个目瞪口呆。
“我还会冰系术式，你要看吗？但我现在讨厌用冰。”
只见礼雪伸出手，五指张开，趴在伏黑惠背上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不。不用。”青年开了眼，却见怪不怪地在心底吐槽了句“咒术师果然都是疯子”。再仔细一看，认出了伏黑惠。
这不前几天电视上的通缉犯吗？
“你好，我叫北仓。”北仓做完自我介绍，忍不住问伏黑惠：“既然你是咒术师，那你认识那两个家伙吗？一个白毛，一个狐狸眼，都长得像小白脸。”
这特征描述，还挺清楚。
伏黑惠：“大概能猜出你说的是谁。为什么打听他们？”
当时夏油杰的通缉只在咒术界内部公开，不像伏黑惠他们3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登上大荧幕，所以一般民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伏黑惠很好奇北仓怎么会同时认识夏油杰和五条悟。
“他们很强，我亲眼见过。如果大家知道有你们这样强大的咒术师，一定能重拾希望！”
北仓眼神坚定，“我们不能放弃自己的国家，而且要是用同样的办法侵占别人的国家，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伏黑惠皱眉，脑子极度混乱：“抱歉，这两天我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有‘侵占他国’，又是怎么回事？”
北仓张了张嘴，正要解释，一只乌鸦突然飞过来扇了他一巴掌，之后就不断绕着伏黑惠扑腾似乎想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是冥小姐吗？”伏黑惠想起冥冥的术式就是利用乌鸦。随即，他告别北仓，背着礼雪跟随乌鸦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
果不其然，冥冥利用传送阵法出现在伏黑惠面前。
冥冥是五条悟高专时期的前辈，认钱不认人，平时为了方便施展术式，会梳着长辫遮挡眼睛，银发之下那艳丽的唇色尤其惹眼。
是个即使秉持着高专从头裹到脚的保守穿衣风格，依然能一眼看出身材有料的大美人。
“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对伏黑惠背上没什么精神的礼雪很感兴趣：“是叫礼雪，对吗？”
“冥小姐，拜托你告诉我这几天东京……不，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冥冥见伏黑惠不愿多谈，遂收了心思，没心没肺地笑道：“日本，可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
一番简单的讲解过后，伏黑惠忍不住眉头紧锁。
冥冥：“根据小道消息，目前日本正筹划向其他国家宣战。民众复仇的呼声越来越高，战争似乎已无法避免。”
伏黑惠不明白：“难道平息国内的［诅咒］并解救民众不才是首要任务吗？这个时候宣战也太不利了。”
冥冥唇角上扬，笑：“恰恰相反，好像还准备得挺充分。解救民众的方案迅速出台，军备力量也意外的雄厚。
“你想想看，仇恨是多么有用的武器，普通民众陆续觉醒，上下一心，报仇雪恨。
“等战争胜利，日本就能抛弃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重新开始。”
伏黑惠没研究过政论，他决定暂时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更关心的事情：“五条老师人呢？”
“哦对，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我通过乌鸦得知了五条悟的踪迹，他和夏油在富士山。钉崎已经赶过去帮忙了，不过，没太大用处就是了。”
冥冥说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不定，他们全都会死。”
“就算五条老师［咒力］被封印，夏油老师也在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能让他们都……”
夏油杰意识到冥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背后的礼雪，于是立即明白了。
所以宿傩让他留下。
他感觉到礼雪用力抓紧了他的衣服。
冥冥撩了撩头发，说：“收了五条悟一大笔钱，结果他却没明说要怎么帮他，通知他的学生是极限了，我可不想靠近‘诅咒之王’。”
伏黑惠神情复杂。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曾想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冥小姐，能不能把我传送富士山？”
冥冥猜到他会这么说。问他：“临走前要不要见津美纪一面？虽然我的术式没办法让你们直接交流，见一面倒是没问题。”
这个提议是以伏黑惠有去无回为默认前提。
“那就拜托了。”
得到伏黑惠确认的回答后，冥冥施展术式，将乌鸦所看到的画面呈现在伏黑惠眼前。
“哎，是在看我吗？”津美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视角应该是乌鸦刚好停在她面前。
“因为看不到惠的脸，有点紧张。我想你肯定和野蔷薇一样，决定去找五条老师对吧？不用担心我，我在高专很安全。”
通过乌鸦的视角，伏黑惠看到津美纪温柔地笑着。
“别的也没什么可说，总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唔，可以的话，请帮我向礼雪传达：就拜托你保护你的笨蛋父亲了。”
“喂，什么叫‘笨蛋父亲’。”伏黑惠忍不住炸毛。
不过他听到礼雪轻轻应了一声。
伏黑惠很不安。如今两人立场再明确不过，无论是哪一方胜利，必定都会再次伤害礼雪。
他甚至天真地闪过一个念头：宿傩会为了他们的孩子停手。
也只是闪过罢了，他很清楚宿傩不会。
临走前，冥冥给了他一柄［特级咒具］。
“没错。我让他走了。”
此时，津美纪正在与一只八咫乌对话。
八咫乌比冥冥的乌鸦更智能，从嘴里能传出人声。至于冥冥的乌鸦，在完成任务后就飞走了。
“你知道你违背命令，让他离开东京的话……”
“我立马就会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记呢？”伏黑津美纪笑着接话，说得云淡风轻。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
“不违背宿傩大人的命令就能活下来——原本我以为是件不太难的事情。毕竟惠给我换来的机会我也想好好珍惜。不过正因为是他给我换来的，所以……”
津美纪没能说出“所以”后面的内容。好像和她即将迎来死亡一样，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她对眼前的三脚乌鸦微笑道：“说起来，我真的很希望宿傩大人也可以去死呢。”
里梅：“……”
“宿傩死掉的话，惠一定会觉得寂寞吧。”
津美纪为自己倒了杯咖啡，眼神愈发温柔。
她说：“作为姐姐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家小惠啊，已经被恶魔迷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