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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天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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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撑得住吗？”伏黑惠回头，有点担心。
礼雪摇摇头，说：“礼雪没事。”
富士山附近并未有大量［诅咒］出没的迹象，然而山顶上空却笼罩着不详的黑雾。黑雾涌动，如雷云酝酿风暴。
两人正要找通往山顶的路，突然间，森林里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伏黑惠神色一凛，脚下黑影随之幻化成形。
就在那异动的源头闯出森林之时，伏黑惠顿时愣住。
“伏黑？”“惠？”对面两人异口同声。
原来是钉崎和禅院家家主禅院直毘人。他们还带着几个一看就是搞科研的非术师。
禅院直毘人身负重伤，伏黑惠正要张口询问，却被对方抢先：“惠，别往山上走，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扫了礼雪一眼。
钉崎也跟着劝道：“宿傩的术式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去了就是送死。”
她又粗鲁地把某个穿研究服的男人往前一推，“五条老师嘱托我们把这些家伙送走，然后问出他们究竟在富士山做什么，正好你来帮忙。”
伏黑惠沉默几秒，说道：“你们先走吧。”
“惠，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快散架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没办法再带领禅院家。但你不一样。你不仅继承了［十影术］……”禅院直毘人顿了顿，别有深意地说道：“身边还多了一个强大的［咒灵］。”
礼雪露出尖牙，故作一脸凶相。
禅院直毘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禅院家下一任家主去送死。”
伏黑惠眼眸一垂，说：“我与禅院家早已没有关系。”
说完，他就要带着礼雪去找宿傩。可没等他走出几步，森林里又传来动静。这回则像猛兽捕食一般，带着明显的杀意。
“礼雪，快躲开！”
伏黑惠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便如离弦之箭迎面袭来。再回神，已彻底沦为对方的人质。
五条悟一面用臂弯锁住伏黑惠的脖子，另外一只还手比了个“枪”的手势，抵在礼雪脑门上。
伏黑惠不知道这个笨蛋在干嘛。
钉崎也一阵无语：“你是不是被宿傩打傻了？”
但五条悟没搭理他们，不着调地对林子深处笑道：“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哦，否则我就杀了惠和礼雪。”
明晃晃是“你老婆孩子在我手上”的狗血戏码。
宿傩“噗嗤”一声，好笑：“那你就动手好了。”
伏黑惠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出奇的波澜不惊。就连五条悟勾着他的肩膀贱兮兮地说“看吧我就说这种男人不能要”，他也没有想揍他一顿的想法。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照常接收所有信息，但不处理。
直到宿傩现身的那一刻。
“不是让你把人留住？平时装傻充愣一流，该装的时候倒是不装了。”
只见宿傩四臂四目，上身赤｜裸，两只手各握类似佛教法器的[咒具]，身高体型更是异于常人，肌肉鼓起，体型堪比三个成年男人，身高超过两米，仿佛传说中教人惊惧的鬼神。
宿傩破除［束缚］，是以恢复原身。
就连伏黑惠也被宿傩那骇人的气势给镇住了。除了五条悟，就只剩下礼雪能在原身示人的宿傩面前行动如常。
礼雪不服气地嘟囔道：“有本事你自己把人留住。”
她刚抱怨完，宿傩冰冷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查觉到从不尽责的某人还敢责备礼雪，伏黑惠这才被怒气煽动得从满是杀意的泥沼中爬出来。
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正转化成［咒力］，伏黑惠没有看礼雪，而是盯着宿傩，冷淡地嘱咐道：“礼雪，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出手。”
“短短几天，实力又有了长进。”宿傩勾唇，如是评判。他从不吝惜对伏黑惠的夸奖，只是夸奖也总让人觉得恶意。
“既然你这么聪慧，想必也知道现在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把礼雪推向死亡。”
“你亏欠她那么多，还没开始补偿，就要杀了她？”
“伏黑惠，你真狠心。”
一句接一句，如同恶魔蛊惑。宿傩就是认准了伏黑惠哪怕没有身为父亲的实感，依然对礼雪心怀愧疚。
“诅咒之王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我听错了吧？”五条悟故意把手拢在耳畔做出“听”的动作，“刚才谁让我想动手就动手来着？”
宿傩脸一黑，气压更低。
几个研究员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钉崎恨不得暴揍五条悟替天行道。她压低声音骂他：“你明知道宿傩的术式只要发动，除了你我们基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你就不能等我们走远了再刺激他吗！”
五条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坏笑道：“他要是想发动术式早就动手了。”
伏黑惠一听，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紧跟着他就被人用力往前一推，跟随惯性毫无防备地扑向宿傩。
“你看，只要惠在这里，宿傩就会顾及他的安危。”
伏黑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这么个随手就把学生往狼窝里推的老师。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宿傩竟然还张开双臂要接住他。
不过他并没有落到宿傩怀里，因为五条悟推完又立马把他拽了回来。对面的宿傩不仅不意外，还嘲笑五条悟伎俩拙劣。
“竟然想用伏黑惠分散我的注意力，还真是黔驴技穷。”
黑色的漩涡“嘭”地一声炸开，如模拟宇宙爆炸，黑色气流与红蓝火光碰撞出星辰大海。
宿傩躲都没躲，硬生生用［咒具］扛下了夏油杰的［漩涡］。
“偷袭失败。”夏油杰耸肩，对五条悟道，“我真的要认输了。除非你恢复咒力，否则我想不出还能怎么消灭这个怪物。”
伏黑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两人。
这时，他回头看了眼五条悟，不禁皱眉。印象中五条悟别说重伤了，敌人几乎连碰到他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他一头白毛都染上了血，夜叉似的。至于夏油杰，哪怕看上去仍游刃有余，伤势却也不轻。
伏黑惠心中复杂，如果这两个人都拿宿傩没辙，还能怎么办？
就在他思虑之时，五条悟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猛地推开他和礼雪，但这回不是要把他往狼窝推，而是为了令他们躲开袭击。
五条悟力道颇重，伏黑惠当即就飞了出去，他下意识伸手把礼雪捞进怀里。因为这个举动，错失了用术式防御的时机，幸好反应及时，他用力一蹬树干借力缓冲，这才抱着礼雪稳住了身形。
就在这躲闪之际，宿傩竟然逮住了五条悟，本该出手帮忙的夏油杰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两人拖住，一时间没顾上五条悟。
“虎杖？”伏黑惠一眼认出那两人中有一个正是下落不明的虎杖。
“喂，这到底怎么回事？虎杖你该不会被控制了吧！笨蛋五条老师要被人抓走了，你还不快醒醒！”钉崎冲虎杖大喊，结果对方只是回头冲她一笑，仍专注于牵制夏油杰。
“还好意思说我们，你这偷袭的手段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五条悟被宿傩掐住脖子，还在没事人似的那挑衅。
宿傩笑了一声，拎起他就走：“来，再多说几句，反正这是你最后的遗言。”
“站住！”伏黑惠放下礼雪，随即召出式神去夺五条悟。
宿傩没有手下留情，不耐烦地切开伏黑惠的式神［大蛇］，骤然消失在树林里。
伏黑惠赶紧去追。没多久，夏油杰也追了上来。他还听到夏油杰异常焦躁地骂了一句什么。
两人一路追，追到湖边发现被人设下了结界，根本没办法上山。
夏油杰好不容易摆脱纠缠，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虎杖他……”
“是羂索。”夏油杰匆匆回了伏黑惠一句，之后便恼怒地回头去找羂索。
伏黑惠没办法突破结界，也只能先回去。等他回来后，发现礼雪正泪流满面地站在原地。
伏黑惠心口一紧。
这才意识到如今像极了他死在礼雪眼前的那一天。又或者，像极了宿傩离开她而她怎么也追不上的那一天。
“惠，别愣着！”夏油杰警告的声音响起，伏黑惠回神，发现地面迅速开裂，一只巨大的［诅咒］从地底钻出来。那［诅咒］像只千面鬼，身上全是人脸。
伏黑惠正要迎击，礼雪先他一步出手，用烈火将其烧成灰烬。
就在［诅咒］被祓除的瞬间，伏黑惠整个人仿佛陷进针堆里，从掌心到心脏没有一处不在刺痛。
紧跟着，暗红的鲜血淌了一地。
“没事的，别怕。”伏黑惠抱紧礼雪，脸色泛白。
礼雪哽咽着，哭成了泪人。她说：“父亲，我好害怕。我真的不想死。”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伏黑惠抬起头，从未有过的失控。哪怕礼雪时不时会变得虚弱，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生命在流逝。
“哦，宿傩没告诉你吗？他把自己身上的［束缚］转嫁给了你们的孩子，现在她只要杀人就会被反噬。”羂索顶着虎杖的脸，笑眯眯地解释道，“刚才她杀掉的那个不是［咒灵］，而是上千个非术师的结合体。”
伏黑惠心一沉。
宿傩杀一个人，都会受到严重反噬，那上千个非术师——
伏黑惠如坠冰窖，浑身发冷。他想不通宿傩为什么要这么做。礼雪不也是他的孩子吗？难道他对自己的血脉真的就没有一点怜惜？
“父亲……”
终于，礼雪幼猫似的呼唤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宿傩那种随心所欲的人，不可能兜个圈去害礼雪，更不可能和羂索他们合作。转嫁［束缚］八成是礼雪自己的要求。
毕竟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渴望一个“家”，而非仇恨谁。
“礼雪，现在你要成为我的［式神］了。”
伏黑惠开始准备结契。他把之前所有的计划推翻，放任自己的私心。
“等我死了以后和你解除契约，你才可以自由选择‘生’或者‘死’。”
让礼雪成为［式神］后，并不能改变她的伤势，只是伏黑惠下定了决心再也不抛弃她。
但是礼雪拒绝了。她拼命摇头，表现得害怕又抗拒：“礼雪不要成为［式神］，礼雪不想做［诅咒］呜呜呜呜……”
伏黑惠这才停止继续结契。
“惠，清醒一点！礼雪可以用［反转术式］慢慢恢复，你只要看好她就没事。”夏油杰大声提醒伏黑惠。
听到夏油杰这么说，羂索笑了，他对夏油杰道：“你现在还是多担心担心五条悟比较好。因为过不了多久，六眼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夏油杰一愣，面色倏尔变得阴沉。他回头，盯着鹌鹑似的研究人员，冷声问：“富士山到底有什么东西？”
看上去像团队负责人的男人犹豫着，为难地说道：“我们身上有［束缚］，就算想告诉你们，可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们就会先死……”
他还没说完，只听到“轰隆”一声，从山顶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心立马提了起来。
夏油杰咬牙，怒吼道：“你们亲眼见过两面宿傩的术式了吧，如果五条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克制他！我再问一次，到底是什么理由，日本政府宁可让两面宿傩杀掉五条悟，也不愿意去寻找其他办法！”
男人咽了咽口水，豁出去似的站出来，对众人道：“真正的‘天火计划’是要放弃日本！”
羂索眼底闪过精光，不禁微笑：“原来如此。”
夏油杰催促：“说清楚点！什么叫‘放弃日本’？为什么要放弃？”
男人本来已经准备好慷慨就义，结果不知道怎么，自己还完好无损，趁着那股赴死的决心还没消失，赶紧一口气解释道：
“因为、因为富士山火山不久之后就会爆发！火山附近设有阵法，只要献祭完成，日本其他国民就能获得［咒力］，到时候就有了侵略其他国家的资本。也可以赶在火山爆发前拥有新的国土。”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搞了半天，其他国家对日本的“阴谋论”，竟然是赤裸裸的真相。
等第二次响动传来，夏油杰再也按捺不住。之前他因为顾念虎杖的生死，仅仅将羂索重伤而没有下杀手，如今他已彻底狠下心来。
夏油杰蓄力，巨大的漩涡像浮世绘中夸张又诡异的邪教图腾。
“对不起了，悠仁。”
这一回，你必死无疑。
“礼雪！！！”
这声痛苦的呼唤穿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入夏油杰耳朵里。
礼雪？夏油杰愣住。礼雪不是还在伏黑惠怀里吗?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帮羂索挡下致命的一击？
“不枉我去神社把她唤醒，在她身上埋下‘种子’。”羂索忍不住放声大笑，“虽然也考虑过如果宿傩落败，我就利用悠仁的身体把他吃掉，再拥有诅咒之王的力量。不过果然我还是更期待六眼消失。
“夏油杰，现在你杀了宿傩的孩子，他必然不会放过五条悟了。我期待着下一次直接用你的身体复——”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羂索就被胀相拉了一把。
原来是伏黑惠要杀他。
羂索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我现在用的可是悠仁的身体，你杀了我，就相当于杀了悠仁。怎么，女儿没了，连伙伴也要杀掉吗？再说，你要报仇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可一次都没对她出手。”
伏黑惠眼神逐渐失焦，他问：“礼雪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错的人明明是我！
周围的声音消失，湖泊也好树木也罢统统变成黑色，其他人在哪里伏黑惠也无法分辨，此时他眼里只有看不清长相的羂索。
杀了他！杀了他！
可杀了他礼雪就能复活吗？
礼雪从他怀里被拉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恐惧？痛苦？说求求他。
求求你，父亲。
礼雪真的不想死。
她那样苦苦哀求，宿傩为什么听不到？
伏黑惠做不到的事情两面宿傩明明可以做到！为什么宿傩没有听到礼雪的求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宿傩从一开始要招惹他！为什么要让他生下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他保护不了她！
“伏黑，停手吧。虎杖已经……不，羂索已经死了。快醒醒，这些人不是羂索，你不能杀！”
钉崎挡在手无寸铁的研究人员面前，试图阻止失去神智的伏黑惠。
基本丧失战斗能力的禅院直毘人也挡在他跟前，对他道：“惠，你要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行。”
钉崎急得直跳脚：“喂臭老头，你现在说什么屁话！难怪他不愿意待在你们禅院家！伏黑，你别听他乱说，根本不是你的原因！”
伏黑惠有点累，他转身，从虎杖的尸体旁边路过，声音沙哑：
“钉崎，记得帮我跟虎杖道歉。我救了他，又杀了他。”
夏油杰把杀羂索的机会留给了伏黑惠。夏油杰跟他说了声抱歉，等确实羂索死亡，就冲破结界去找五条悟了。
夏油杰其实不太关心礼雪的死活，只是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失误而感到愧疚。
蓦地，伏黑惠感觉有人拉住了他，一低头，看到还剩一口气的胀相。
胀相也跟他道歉。他说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
实际上胀相也不关心礼雪的死活，胀相同情他就像同情失去亲人的自己。可能除了伏黑惠，世界上就再没有第二个人关心礼雪的死活。
“伏黑，你要逼我把你揍醒吗！”
听到钉崎的怒吼，伏黑惠顿了顿，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
“现在我要去找宿傩，你们别跟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