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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祭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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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循声抬头,只见半空中悬了一个巨大的雪团子,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壳而出。没过一会儿,那团子刹那间四分五裂,又降下三尺雪。
风雪中一个身影轻飘飘落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神仙显灵。
等看清了这位“神仙”的庐山真面目,两人都不由愣了一下——竟是个黑发赤瞳、身穿粉色和服的小姑娘。十来岁的样子。除了生有一双重瞳,模样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夏油杰:“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咒灵。”
五条悟赞同地点点头:“年纪看起来和里香差不多。不过里香见到肯定要嫉妒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疑惑地问:“里香是谁?”
五条悟笑道:“那你是谁?”
“礼雪。”
礼雪说起自己的名字,眼睛一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礼雪随她的名字,肤白欺雪,因为小脸没长开,看着像软乎乎的白糯米团子。黑发有一点翘,刚睡醒似的,睫毛浓密细长,两对赤瞳宛如阳光下绚丽的红宝石,她一笑,连刮骨的寒风都变得温柔。
说她和普通人没区别还真是委屈了她。要么爹妈都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大美人,要么全家求神拜佛、祈求把祖宗十八代最优良的基因结合到一起,才能生出这么个冰雪塑出来的小丫头。
可是……
“我怎么觉得,这个小丫头看着有点眼熟。”夏油杰忍不住皱眉,“而且越看越像。”
五条悟想了想,问礼雪:“你知道自己是咒灵吧?”
“当然知道。”礼雪面色一沉,赤瞳随即跟着黯下来。语气也变回最开始他们听到那般,满是恨不得将银牙咬碎的怨毒。
两人又要发问,礼雪却没给他们机会,合掌道:“[领域展开]。”
礼雪的[生得领域]是雪山。虽然暴风雪和迷雾阻挡了视线,却隐约能辨认出风雪中有一栋房子,里面还亮着灯。
“小丫头还挺会设计场景。”五条悟笑着夸了一句,完全不把她的领域当回事。
“等一下,如果这才是她的[生得领域],那我们刚才陷入的幻境又是谁制造出来的?”
“等会儿问问就知道了。”
五条悟说着,从夏油杰肩膀上的咒灵嘴里抽出咒具,把扑上来的“雪人”劈成两半。
“但愿吧。”夏油杰叹了口气,礼雪实在太像人类了,这会儿他们简直就像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姑娘,
其实,礼雪还没和两人交过手就直接开展[领域],在战术上就是失败的。构筑[生得领域]需要消耗大量咒力,连对方的实力都没摸清就立马放大招,万一对方实力一般,完全就是浪费资源。万一对方比她强大,那还是吃亏,毕竟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两个人。
也正因如此,夏油杰更觉得她像个没怎么涉过世的孩子。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礼雪这么不计后果地想要置他们于死地。这还要多亏五条悟缺德的提议。
“你让咒灵去放个火,说不定能烧出点东西来。”
夏油杰环顾四周,除了从雪地里源源不断爬出来的雪怪,就只剩一样东西能烧。于是他驱使咒灵闯入迷雾之中。
然而,正当咒灵卯足了劲儿要喷火之时,幽蓝业火与赤色火焰交织,像两条厮杀的巨蟒,巨大的火舌“轰”的一声将咒灵瞬间烧成灰烬。但烈焰并未就此止步,滚滚热浪直冲云霄,既驱散风雪,也融化了冰霜。
“难怪打了半天像陪小孩儿玩过家家。原来是个用火的。”五条悟从夏油杰身后探出脑袋,刚才夏油杰出手挡下了热浪,他连头发丝都没烧着一根。
等硝烟散尽,烈火烧过之处全都成了焦土。唯有那栋房子被半球形的冰墙罩了起来,像放大后的水晶球,无论外面如何,里面永远下着雪,也许靠近一点还能听到悦耳的音乐。
“杰,你怎么烧人家房子?看吧,把人小姑娘气哭了。”
“你还有脸说。这都是谁出的主意?”夏油杰恨不得把五条悟扔出去。如他所说,礼雪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他们,那赤红的瞳变得阴森狠毒,又挂着两行泪,再漂亮的小丫头也成了索命的厉鬼。
领域跟随主人的情绪燃起熊熊烈火,五条悟捏了张避火的符纸挡了一阵,但依然不妨碍他们被烈火吞噬。夏油杰看礼雪情绪逐渐失控,怕她做出什么自爆行为要跟他们同归于尽,召出花御和两个特级咒灵与她缠斗。
待礼雪的注意力被分散,他又瞬间将咒灵全部收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漩涡],输出最大程度的咒力,粗暴地从内部打破了[领域]。
灰烬与冰雪包裹着两色火焰,从四分五裂的球形领域“轰”地一声炸开,像一朵绚丽的烟花,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空。
胜负已定。
夏油杰拎着被花御的藤蔓捆起来的礼雪,把她放到地上,问她:“镇压神社的咒物都封印着强大的诅咒。所以你不是闯进神社的入侵者,而是镇压神社的咒灵。放你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礼雪扭头,不理他。
“你看她一脸跟我们有血海深仇的模样,八成还记着你烧她房子的仇。带回去慢慢审算了。”
五条悟打量着礼雪,突然灵光一现,又对夏油杰道:“杰,你说这丫头能不能威胁他爹?‘不听话就杀了你女儿’之类的。”
“……”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吐槽,原本决定沉默到底的礼雪却转过身,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知道我父亲在哪里?”
“哦,说话了。”五条悟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回答她:“知道哦。”
“那他在……”
“阴间。他死了。”
礼雪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欺负咒灵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夏油杰叹气,把肩上的虫形咒灵抱下来当玩偶,举到礼雪眼前哄她道,“好了,不哭。”
“你只哄小丫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五条悟哼了一声。
夏油杰好笑:“你要是哭我也哄你。”
听到他这么说,五条悟把下巴垫在他肩上,凑到他耳畔低笑道:“那你在床上要努力啊。我也想体验一把被弄哭的快乐。”
“……”
这个人还真是完全不分场合地撩拨他。并且每次都挺成功的。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礼雪,夏油杰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张脸,顿时,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悟,你觉不觉得她除了像宿傩,还像……”
“没准是宿傩祸害禅院家祖上生的。”其实五条悟看到礼雪的第一眼,想到的并不是两面宿傩。所以很快接上了夏油杰的话。
这个猜测太过异想天开,夏油杰也认可了五条悟的话:“嗯,是我想多了。”
“休想让我再相信你们的鬼话!等我挣脱,第一个就杀了你们。”礼雪一边恶狠狠冲两人放狠话,一边拼命挣脱藤蔓。她哭得小脸泪痕斑驳,乍一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她的实力远在花御之上。据神社记载,近千年来礼雪都被封印在神社中震慑诅咒。尽管她来历不明,却是实打实杀人不眨眼的[特级诅咒]。
旁边当“工具灵”的花御看了看礼雪,突然告诉夏油杰:“她的领域。是那座山。”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愣了一下。刚才又是暴雪又是迷雾,视野刚清晰一点还差点洗了个火海浴,就算是富士山也认不出来。
但他们迅速反应过来。花御说的山,就是他们去过却因为结界无法踏足的山顶。
礼雪身上疑点太多,夏油杰和五条悟很默契地一致宣称诅咒跑了,他们很忙,有空再追。并没有把礼雪交给神社。
回到夏油杰的住处,礼雪前言不搭后语地指责咒术师害了她父亲。具体如何却说不清。耗到深夜,五条悟闹着说困了,夏油杰只好暂时作罢。
结果一进房间,五条悟就把夏油杰往床上推:“在神社我就一直忍着了,快点。”
夏油杰想提醒他礼雪生前年纪应该也只有十来岁,如果近千年都在沉睡,那么她还是个孩子。万一礼雪一个不高兴踹门进来要杀他们怎么办?
奈何他实在经不起诱惑,只能捂住五条悟的嘴,让他稍微小点声。
“呜呜……”
“松口。”夏油杰嗓子哑得厉害,差点没能出声。他不知道他们家猫怎么那么喜欢咬人。
五条悟舔了舔他手指上的牙印,含笑看着他,问:“你想让我松哪张口?”
夏油杰喉头一滚,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可怕。他将垂下来的头发撩上去,像极了刚刚咬断猎物喉管的野兽,正准备将眼前这只毛色雪白的猫咪拆吃入腹。
但这只猫不听话,吃起来总喜欢叫。声音时而低哑,时而像融化的糖果,拉着丝又软又甜。黏得夏油杰舍不得抽身。
然而,客厅里被抛下的礼雪用捶门声无情地打断了他们。
五条悟烦躁得要命:“还差一点就到了。就不能先做完吗?”
“把衣服穿好。你信不信她能把门拆了闯进来。”夏油杰把衣服扔给他,又扫了他一眼,笑说:“而且才刚开始,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
打开门,礼雪正面无表情地杵在门口。五条悟蹲下来,开口教训她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成年人的私生活了?”
“哼。”
“你父亲不会就因为你不懂事才离开你的吧?”
“父亲为了保护礼雪才死的!”说到这里,礼雪又开始伤心,她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牙,“是礼雪害死了父亲。”
“那你本事挺大。能不能再来一次?”
“我讨厌你!”
夏油杰无奈地把五条悟往后一拉:“您可闭嘴吧。”
接着他又问礼雪:“你究竟记不记得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礼雪低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们都以为又是无用功的时候,她抬起了头。
就像失手打碎了家中的珍贵花瓶,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次礼雪根本没出声,却已满脸泪痕,她茫然无措地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教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