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女儿们》果灯阿珀

4、第 4 章 百

　　化妆间很大，空无一人。百从包里拿出一只细长黑管，打开后同口红无异。
　　制成此物的，是她的法术。

　　他们不能随意施展法术，否则会被处罚，最严重甚至就地处死。但在处理家族相关事宜时，法术会被允许。

　　反正，相亲也是为了家族。

　　百选了镜子最边上，飞快地画下了一个圆。
　　时间是她的“绝对主法”，使用最简单的形状即可。

　　她抬手点住圆心，接着睁开了眼睛。

　　夏亲信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到了。”

　　车子停下，车门拉开，百走下了车，半小时前刚见过的灰西装站在外面。
　　“夏小姐，这边请。”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百点了点头，再次坐上电梯，到达顶楼，独自一人进入了大厅里。

　　平家侍者要给她带路，却见一人已朝她走来：“我是姬暻，你就是夏？”

　　来人头发微卷，嘴角微微上扬，一身黑纹西装，系着同色领结。

　　姬家，是和姜家地位平驱的供奉人，但第一眼看去，两家继承人的风格真是完全不一样，就像一黑一白。

　　“久等了。”百点头道。

　　“完全没有，我也是刚到。”姬暻说着直接取代了带路人的位置，将她带到了座位上：“你看，窗外的湖泊，我想这就是这家饭店叫做‘曜’的原因。”

　　简直就像将她的想法说出来了一样。百有些诧异。

　　两人坐下前，百就要了一杯柠檬水。

　　姬暻：“你也不喝玉露？”

　　也？

　　见她露出不解的神情，姬暻解释道：“听说你姐姐也不爱喝玉露。”

　　百：“……”
　　知道她不爱喝玉露的应该只有家里人。

　　“我好像没听姐姐提起过你，你听说过什么？”她问。

　　“小时候的事了。”姬暻笑道。

　　什么小时候的事？她根本没见过他见，是为了拉近和她的距离在虚张声势？

　　“这里没有太阳，如果方便的话，”姬暻接着说道，“我想看着你的眼睛说话。”

　　“我对光线有些敏感，请你谅解。”

　　“不，是我无礼了。”姬暻连忙道：“不如让人拉上窗帘？”

　　她还没反对，窗上就多了一层薄纱，光线被遮蔽了大半。

　　“这样就能取下来了吧。”姬暻微笑道。

　　百：“……”
　　这两个相亲对象都是什么奇葩！

　　想到以后要以她自己的身份直接和这两人打交道，百在此刻已经感到心累了，更不用说，夏还可能嫁给其中的一个。

　　“为什么想要看着眼睛说话呢？”她柔声反问。

　　“这里有句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善良的人和狡诈的人的眼睛是完全不同的，从眼睛里能看到一个人的心。”

　　这真是奇妙的言论。

　　眼睛通常是暴露在外的，很多法术都可以通过对视实施。
　　在隐地，刚出生的孩子就会被施上保护眼睛的法术，但出门在外遮住眼睛的习惯却留存了下来。

　　“说起来，我确实听过类似的话。”姬暻似是信了她编纂的解释：“那不勉强你了。”

　　他对神女说话的态度，也随意至极。

　　此时侍者端上茶点，百意识到，距她走进饭店已过去许久，该回姜应炘那待会儿了。

　　“那么，我去补个妆。”她用手帕擦了擦唇角。

　　百拿着手包离开座位，去往化妆间，找到了镜子上的圆，指尖轻点，镜面上泛起一层水纹，扩散到整个空间。

　　百重新回到大厅。

　　春初的黄昏来的很早，照耀在圆形湖泊之上，发出绚丽夺目的粼光。

　　百朝座位走去，姜应炘从椅子上站起，看了眼手机。

　　“接个电话，不好意思。”他的侧脸被黄昏点燃，连同那双冷淡的灰眸一起。

　　百点了点头。

　　早知道等他打完电话再回来，浪费了五分钟。

　　姜应炘走到一边通话，百用法术增强了听力，只听姜应炘蹦出了几个语气词，并没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她向来和电子产品不对盘。

　　通话结束，姜应炘走回桌旁，淡淡道。“我有些事，恐怕不能一起吃晚餐了。”

　　太好了！

　　“是很紧急的事吗？”百没让喜悦展露在脸上。

　　“你应该很快就会听说。”

　　“那太可惜了。”百语带惋惜地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方盒：“这是家里托我带来的，请收下。”

　　姜应炘拿起盒子：“回礼改日送去。”

　　他甚至没提出同她一起处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格外冷淡。

　　百坐着喝茶，这才发现姜应炘切了半天糕点，却一口都没吃。

　　确定姜应炘离开了，百即刻起身，快步走去化妆间。

　　送走了一个，再对付完姬暻，她就等于完成任务，能空出周日一天去看展览啦。

　　手指点住镜上的圆，百重新到了化妆间，刚走出去就撞上了平家侍者。

　　侍者退到一旁，朝她微微倾身。

　　百回到大厅，姬暻正要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你一直没回来，我差点去找你了。”

　　百笑了笑：“平家的点心的确是绝品。”

　　不过，姜应炘竟然一口都没吃，有些奇怪，她一次都没见过不爱吃平家糕点的人。

　　百坐下后切了一块，正要咬住，却听到振动声。

　　姬暻从外套内袋中拿出手机，按断了声音。他露出略表歉意的笑容，刚要放回去，手机又响了。

　　“有些事要处理，”姬暻抱歉地笑了笑：“但我想和你一起吃过晚餐再走。”

　　“不用介意，请便。”

　　这边也有事要离开，总觉得有什么古怪。

　　“契约要重签了。”姬暻冷不丁道。

　　百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每个世纪初，都会提出重修契约，这在她意料之中，只是……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

　　家里肯定很快就会商讨重修契约的事，但长老肯定不会想她在场。她也没必要那么早就露面，毕竟他们自己就得吵上许久。

　　“是么。”百装作没有多余兴趣的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家里托我带来了一物，还请收下。”

　　姬暻望着她，接过盒子，温柔笑道：“至少让我送你到楼下。”

　　百点点头，要拉上手包拉链，却又在包里翻找着一下：“我忘了东西在化妆间了……你先走吧。”

　　姬暻踌躇一瞬，朝她道了别。

　　百回到化妆间，朝镜子角落的圆伸出手，即刻感受到了水波。

　　这次的水波泛起了比刚才大些的涟漪，但百处在喜悦中，并未查觉到。

　　消除掉镜上的圆，侍者将她送出门外，保镖已在外等候，两次同她一起上楼的灰西装将他们送了下去。

　　百坐上了回程的车，心情好到哼起了歌儿。

　　前座保镖接起车载电话：“大小姐，二小姐的电话。”

　　百拿过听筒。

　　“姐姐，我打了你好多电话，你怎么都没接！”夏的声音不大，听上去有些着急。

　　“我的手机？应该是调了静音。怎么了？”

　　“你怎么就结束了！”夏压低声音叫道：“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两份礼物不一样！盒子里面的东西不一样！”她的声音快通过话筒具现化了。

　　“……有很大不同？”

　　“不止东西不一样，盒子里的绒垫上绣着的名字也不一样！”夏听上去快要哭了：“姐姐你没打开来看吗，咳咳……”

　　百心里咯噔一下。她完全没在意。给两家送不同的东西，到底是哪个麻烦精想出来的。

　　“你是怎么分辨的？”百问道。

　　“是我就只会带一个！姐姐，你不会送错了礼物吧？”

　　“另一个我没带，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送了哪个。”百平静道：“除了里面的东西不一样，还有什么不同吗？”

　　“外观和重量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里面的东西了……关上盒子我感觉不出来，但姐姐你应该能知道。一个盒子里是怀表，给姜家，一个盒子里是腕表，是姬家的。”

　　手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手心微微发汗。
　　没有刻意去感知，但百即刻就知道：自己送错了。她能察觉到时间，因此无意识将更古老的时间留在了自己身边

　　——后离开的姬暻，拿到了本属于姜家的怀表盒。

　　大脑一阵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送错礼物没什么，但盒中绣着姓氏，严重程度就也不一样了。从前曾有好事者借送错礼物挑事，导致了本不应有的冲突，众人皆知。

　　“没事。”百心脏怦怦直跳，嘴上依旧淡平静回道。

　　“真的？”

　　“嗯。没其他事，我放电话了。”百刚说出口，又想起了修改契约的情况。

　　“啊，那就好……”夏听上去松了口气：“明天也拜托你了，姐姐。”

　　“对了，我听说——”

　　“姐姐，妈妈好像在找我，不说了，先这样。”

　　电话被挂断了。

　　说起来她并不清楚，母亲知不知道夏拜托她帮忙的事，还是说是母亲示意夏这样做的……

　　胸口一瞬被揪紧。

　　百叫停了车：“我要去买些东西，你们直接回夏那里去。”

　　这些人是夏的亲信，都知道她的身份。

　　“可是——”

　　“没有可是。”百说着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已经在自己的住处了。

　　来不及休息，得快处理好这件事，回到她送出礼物前的时间。

　　这里布满了属于她的结界，不需要符阵，只需意念和言语，就能让时间倒流。

　　“回到下午三点。”

　　一阵风吹过，哗啦啦掀起了地上的书页，时间在不断倒退流逝。百刚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耳边便听到“砰”的一声——

　　事情就是这样。

　　她的法术出错，姜应炘和姬暻半裸着空降到了她的住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