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女儿们》果灯阿珀

2、第 2 章 百

　　浑身湿透，百站在街道上，攥着这把破破烂烂的伞，心情沉了下去。
　　“再见。”她小声道，将旧伞扔进了垃圾桶里。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百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淋了雨后没心情，计划泡汤，回去算了。

　　住处是两居室，进门就是客厅，一张实验室大小的长桌靠在墙边，桌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桌前放着躺椅，沙发靠在侧边，沙发旁的地毯上是书搭起的高楼。

　　家具并不多，但挤在一起，看上去乱糟糟的。

　　百将包随手扔到地上，盥洗室的灯应声而开，她站在镜前，摘下眼镜，将头发拨到耳后。

　　镜中，她的右眼显露浅褐瞳色，和左眼的黑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由于一起意外，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狐狸的血。

　　早上忘戴眼镜，要是被感知到了气息或许不妙。不过大雨能阻塞感官，多半无事。

　　洗完澡后，百用毛巾裹着头发，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长吁了口气。

　　房中温暖，她不自觉地阖上了眼睛。

　　雨珠砸在窗上，像极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远时近，攥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又回到了漆黑的树林里。

　　寂静之中，一个温热的光点跃然而出，她知道这光点属于谁。

　　那光停在前方，好似在等她，但仅是一瞬，便继续飘远。她紧紧跟在后面，跃入了不断扩大的光球中——

　　景致骤然变换，盘旋着的楼梯被雾气裹挟，抬头望去，看不到最高处。

　　下雨了，哗啦啦的暴雨，像极了她的心情，悲伤而迷茫，想要呼喊出声，却无法吐出哪怕一个字。

　　那光点越来越远，就快要离她而去了。

　　“等等！”

　　百骤然睁开眼睛，光线落入眼中。

　　……睡着了？

　　她撑着沙发坐起，蜷起一条腿，单手搭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气息。

　　平静而安全，不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啊，还没吃晚餐！

　　忘带的手机就放在卧室门口的小桌上，百用两根食指，慢吞吞地戳着屏幕，发了条消息：

　　【送一份晚餐过来，明天的早餐也麻烦了。】

　　她倒回沙发，捞起一本书，是本神话研究论文集，随手就扔到一边。

　　她听过太多所谓传说中故事，已经厌烦到不想再看见“神”这个字。

　　从更高纪元来到这里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被人们尊崇的神，从现实进入幻想又成为现实的神，隐居在无人知晓之处的神……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疲惫。

　　“叮铃铃叮铃铃——”

　　楼下门铃打断了她的思绪，百拿上外套，打开房门要下楼，一道黑影骤然闯入视线。

　　来者比百高一些，穿着遮身的黑色长袍，袍子拖在地上。明明是从倾盆大雨中来的，却并未带伞，身上也没有沾到一滴水。

　　“吓我一跳。”百轻吁了口气：“小狐，你怎么来了？”
　　“我送来，你不开心？”来人取下兜帽。

　　楼道里的灯闪了两下，照亮了兜帽下的面庞。

　　年轻男性，皮肤雪白，嵌着细长的浅褐眸，一头银发束在身后，自带风流。

　　“我本来准备下楼拿的，年轻的狸连大门都不敢进。”百说道。

　　“快饿坏了吧。”小狐笑着从袍中拿出一个足有半米高木盒。

　　“谢谢。”百说着要拿过盒子，小狐却没松手。

　　“我不能进去？”小狐眨了眨眼睛，做出天真与可爱。

　　百看多了，已不吃这套：“我很感谢你亲自送来，但你不能在这里留宿。”

　　小狐咧嘴笑了，眼睛弯成了最漂亮的模样，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好一番讨喜的模样：“你就不能——”

　　“不能，那么，晚安。”百说着要拉上了门。

　　一道白光闪过，袍子落在地上，一只银色的狐狸从袍中钻了出来。它仰头坐在地上，用一双细长的乌黑瞳孔望着百，毛绒绒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动。

　　可恶，竟然想靠变成更可爱的样子进她的住处！

　　“不许打破结界进来，早点儿回去吧。”百紧紧按住门边，“砰”地关上了门。

　　背贴在门上，百仰头看向上方，轻吐了口气。

　　让过去的事成为过去，这是她能想到的，对小狐来说最好的选择。

　　精美的七层雕花盒子，最上层放着两块干巴巴桃花饼，下层盒子是盖着的，盖上放着吸管。
　　不用打开她就知道是配着饼喝的饮品。再下一层放着两个蛋，不知是哪个神兽生的，看着就没食欲。

　　这三层是她的早餐，下四层是晚餐。也是摆的整整齐齐的食物，看一眼就饱了，而且这么多，她根本吃不完。

　　在家里天天吃这些，所以才觉得人类的食物更有意思，哪怕对身体没有益处。

　　早知道就努力用一下手机，叫外卖送上门了。

　　随意吃了几口，百躺回沙发上，拿了本探案冒险故事，看得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一声尖叫在耳旁响起：“姐姐——！”

　　真是打扰睡眠的绝佳声音，还有些耳熟。

　　感觉还在梦中，百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一阵眩晕后，她滚下了沙发。

　　“啊……”堆在地上的书硌得背后生疼，百发出吃痛声，还没彻底醒来，便听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姐姐，你没事吧？”

　　混沌的大脑“嗡”的一声响起警铃，百猛地坐起，又撞到了一堆书，哗啦啦全倒了下来，盖到了身上。

　　她全然顾不上这些，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来人面带笑容，见她看来，弯腰朝她扑来，一下抱住了她：“姐姐，我好想你！”

　　百双手撑在身后，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她感到自己快要失语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所以来啦。”来人稍松开了她，盯着她道：“没想到你真的能适应！”

　　她的话音未落，百就抬起双手，按住来人的脸，盯着这张同她相似的面旁。

　　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来人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你醒了吗？”

　　百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无奈地承认眼前的现实——

　　她的双胞妹妹，夏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从地上爬起，百的脑内一阵眩晕：“谁告诉你的？”

　　“月桂树旁的老头说的。”夏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着房间。

　　那个好事的月老！

　　百蹙了蹙眉：“你是一个人来的？经过允许了？怎么进来的？”

　　“当然带了人，姐姐还是喜欢用以前的结界，我解开还不是轻轻松松嘛。”

　　夏拉过她的手，一下下晃着：“我带的是亲信，妈妈会帮我打掩护，你放心。我就是太想你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不到一个月。”百抽回了手，往盥洗室走去：“你坐会儿，我去洗漱。”

　　将凉水泼到脸上，抬头看着镜子，一副苦瓜脸。

　　她本就没剩多少时间，现在周末的清净又被打破了。

　　揉了揉乱发，百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才醒，所以不怎么冷静，她要找回自己的节奏，不能被夏带着跑。

　　拿着早餐回到客厅，却不见夏的人影，修艺室的门倒是大剌剌敞开着。

　　百按住门边走进去，刹时间被绿色包裹。

　　眼前是蔓延到天际的平原，一身白衣的夏站在草丛中，正试图哄骗盘旋在空中的鸟落到她手臂上。

　　“那孩子不会落下来的。”百说着提起手中的饭盒。“吃早餐吗？”

　　两人在草地上坐下，百先喝了口饮品，是蜜水。

　　剥了些蛋白，她朝空中吹了声口哨，将蛋白扔了上去。空中的白鸟俯冲而下，飞快地衔走了食物。

　　“什么嘛，”夏嘟囔道，“和我这么不亲，明明也和我认识很久了。”

　　“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吗？”夏看着早餐，眼波流转：“这早餐是狐狸送的？是小狐吗？”

　　百没回答，盯着她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夏抿了抿唇，垂眸道：“他们……要安排我相亲。”

　　蛋黄卡在了喉咙里，百一鼓作气吞了下去，喝了口蜜水清嗓。

　　“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就要去的，妈妈帮忙拖延到现在。长老们说先定下来，一年后就要……”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姐，我要怎么办？”

　　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也不是第一次擅自做决定，已拖了三个月，即使她去，也改变不了。

　　“……我能做什么？”百皱眉。

　　“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肯帮我！”夏倾身拉住她的袖子，一双深眸泪汪汪地望着她：
　　“所以，拜托你代替我去相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