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女儿们》果灯阿珀

1、第 1 章 百

　　“砰——”

　　耳旁骤然爆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悠远绵长，宛若创世之初留下的回荡之声。

　　百睁开眼睛，四下漆黑一片。

　　时间和空间在黑暗处扭曲，空中漂浮着玻璃般的碎片，它们旋转得如此之快，从无形成为了实体。

　　此时此刻，她如同一只船，深陷时空碎片的巨大漩涡。

　　一幕幕片段闪现在眼前，也同样被撕裂和扭曲。

　　这里，是混沌之处，是世界间的夹缝。
　　听说常有初学者不慎跌入此处，被困并命丧于此。

　　会掉落到这里，说明她的法术出错了。

　　怎么可能？！

　　然而她已身陷其中，再不出去的话，现实不知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

　　在头晕目眩中，百努力集中着意识，在指间划了一道小口，于手心画下了符纹。

　　“开。”她轻吐出声。

　　话音刚落，席卷着她的一切中赫然裂开了一条缝，缝隙不断扩大。

　　混沌之处没有方向，百伸手拉住了缝边，要将自己的身体从漩涡中拔出。

　　然而漩涡的拉力太大，她试了两次才腾跃而起，要将她吸入的漩涡随即追来，速度之快好似百足之虫，百又将重陷泥沼。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像被推了一下，整个人忽然完全落入了逃离的缝隙。

　　漩涡划过身侧，百要转头看去——
　　嗵。
　　她四仰八叉，摔到了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百没顾身上疼痛，翻身坐起。

　　这是她的房间。

　　窗外些微光亮照出黑暗，散落着的书页哗啦啦翻飞，桌上的玻璃瓶罐摇晃滚动。

　　噗嗵——

　　隔着碎裂的墨镜镜片，百看到一道黑影掉了下来，砸在不远处的躺椅里。

　　“哇！”椅子上响起声音，打破寂静：“我的衣服怎么没了？”

　　本就眩晕的脑袋，忽然疼了起来，百只觉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另一个黑影从空而降，稳稳地立在地上。

　　紧接着，如若狂风过境，窗帘高高飞起，帘杠“咔嚓”一下从中切断，砸落到地板上。

　　平静复归。

　　立着的黑影朝百走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靠近的人袒露着半身，肌肉线条优美。

　　百往上瞥去，见到这人脸上伤疤的那一刻，她的心猛颤了一下，瞬间抬起双手，打了两个响指。

　　这人身体一顿，往侧边沙发倒去。
　　椅子上的那个人，也没了动静。

　　百怔怔坐在地上，抬手抱住了头，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在地上滚了两下，往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欲哭无泪：

　　“——完全搞砸了啦啊啊啊！”

　　一切要从三十六小时前开始说起。

　　黑暗，没有高悬在空中的暖日，也没有垂于柳梢的明月，什么都看不见。黑到不见五指，也无法点亮光线。走了很久很久，不知方向，有些疲倦。

　　风吹过树林，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远古的无名歌谣，脚步踏在柔软的泥土上，心跳得飞快。

　　她就这样走了很久很久，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点出现在远处，那是塔顶的光线。

　　高塔就在远处，她想见的人就在塔上。

　　她跑了起来，用尽全力跑去，那光照耀了她的前路，她看到了那人的面容。

　　温和的笑容，张开的怀抱，她要像往常一般扑进他的怀中，但她却伸出了手，往前用力一推——

　　“不要！”百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直直伸向天花板。

　　呼吸急促，心跳好似带着附点。片刻呆滞。

　　糟糕，已经这个时间，上班要迟到了！

　　百猛地坐起，踩着拖鞋直奔厨房。洗漱，回房间换好衣服，背上单肩包，抓上热好的三明治。

　　不到十分钟，她推门而出。

　　十二级台阶，三两步下去，门外，细雨飘落在眼前。

　　刚醒的确觉得空气潮潮的，但一着急没多想，没有带伞。

　　伞就放在住处的门口，跑快点儿还来得及！

　　百毅然回身大跨步上楼，将钥匙精准插入门锁里，抽起放在门口的雨伞，下楼冲进了雨中。

　　离开小区大门，百匆匆小跑着。234路隔着一段距离，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此刻，她离公交站还有400米。

　　234，等等我——

　　百在内心狂吼，忽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晃了晃脑袋，都是那个想不起内容的梦让她快迟到了！

　　总算是赶上了车。

　　百抖了抖伞，小吐了口气，顺势倚在扶柱上，小口吃起早餐。

　　公交车上人挤人，几站后下了车，公司所在的建筑就在眼前。百伸手摸包，准备拿手机打卡，却摸了个空。

　　不会吧……她停下脚步，在包里翻了个遍，只能承认自己确实忘带手机了。

　　脑袋被梦搅得昏昏沉沉，出门后就着急忙慌和打仗似的，再加上突如而来的丧气感，百手里的伞一歪，掉到地上。

　　她即刻跳到檐下，像是淋了水的猫。

　　好险，雨没落到身上。

　　“怎么不进去？”身后，传来一个打着哈欠的声音。

　　“啊，早上好。”百下意识微笑着回头：“忘带打卡手机了。”

　　男性二十出头，是和她同部门的同事，同事住在附近，每天都是踩点到，可见她今天起得多晚。

　　“打卡啊，。”对方不知为何，愣了一下：待会儿和副主管一声就行。需要的话，我帮你作证。”

　　“真的？谢谢。”百又笑了，要捡起地上的伞。

　　对方提前一步帮她捡起伞，递了过来，盯着她，笑问：“你今天戴了隐形眼镜？怎么只戴了一只？”

　　百瞬间抬手抚上脸庞，又摸了个空。

　　怪不得如此殷勤，她心下一惊，接过伞后垂下头：“快迟到了，走吧。”

　　十点前的最后一秒，百到达了办公室。

　　四下飘散着昏昏欲睡的气息，春季的雨天实在叫人打不起精神。

　　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眼镜戴上，副主管从茶水间出来，百起身走了过去。

　　“现在年轻人会忘带手机，还真挺少见的。”副主管有些惊讶。
　　“不好意思。”百推了推眼镜：“我不是很擅长用电子产品……”
　　“没事没事，我来补，下次别忘了啊。”
　　“谢谢。”

　　她回到座位，隔壁同事就凑了过来：“昨晚熬夜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睡得太沉，起晚了。”
　　“看你整天乐呵呵的。”同事摇了摇头：“还是家里有矿好啊。”

　　面试时，百说自己不想在家吃白饭所以出来工作，还没正式上班就传遍了公司，人人都觉得她上班纯粹是打发时间。

　　“呆在这儿比在家开心多了。”百弯起眼睛。
　　“听听这话说的，羡慕。”

　　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度过了半日，下午三点刚到下午茶时间，很少出现的主管召集人开会。

　　黑着脸的主管走进来，会议室门一关，空气中便是一股风雨欲来，同窗外的雷雨一齐让人打了个寒颤。

　　“感觉不妙啊。”一旁同事说：“估计又要骂人了。”
　　“能准时下班就行。”百说道。

　　她的声音大到所有人一齐看来，就连主管也往这儿看了一眼。

　　和同事说的一样，主管说刚完成的项目里有个环节没做好，说得口水沫乱飞，百听着竟有些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在这工作快一个月，主管来了不到五次，项目是他通过的，出了问题就知道怪其他人，毫无担当。

　　还有一小时四十分下班，她忍了。

　　一小时后散会，主管说道：“戴圆眼镜的，留一下。”

　　百不情愿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你是新人？”主管朝她走来。

　　这人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公司里有传他耽于玩乐的传言，不过他是大股东的亲戚，少有人会正面挑他的刺。

　　“你……不知道？”百平静反问：“不过我见你没来过几次公司，不认识也正常。”

　　她话中带着嘲讽，主管瞪大了眼睛，显然很是惊讶。

　　“没其他事的话，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百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会议室。

　　翘班不做事还在别人身上撒起，她对人有好感，但不意味着她能容忍浪费所有人时间的蠢货。

　　“我的妈呀门没关呢，你竟然直接怼他，厉害了。”隔壁同事探过头来：“不过听说他报复心挺重的，之前和他作对的人……”
　　同事欲言又止，百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就……小心点好。”
　　“嗯，谢谢。”

　　大不了去找情报屋，换个地方呆就是。

　　墙上的时钟走动着，雨越下越大，好似空中开了个大洞。

　　下班时间到了，百没多留一分钟，收拾好东西下楼，撑起伞走进了狂风暴雨中。

　　晚上吃什么好？不是很想吃正餐，不如吃点儿甜品后去酒吧呆一会儿。

　　想去哪儿都行，想吃什么都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种生活真的很好！

　　心情正雀跃着，一阵狂风吹来，百顺势举起伞挡住，即刻便听“哗啦”——

　　伞骨接连断了两根，伞面整个儿翻起，加上早上断的一根，伞架全松了。

　　别说挡雨，连撑开都做不到。

　　雨水哗啦啦落了下来，前一刻的兴头被倏然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