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的先生们》燕上楼

3、第三章

　　童谣，字韶萌，太师独女。
　　安亦临，字昭昀，皇亲国戚。
　　两人都是永君十六年的新科状元，也都是“被贬”来到太学府。按理说凭他们的才学、身份、背景，入朝为官不在话下，但因为南朝特殊的政治环境导致两颗明珠蒙尘。

　　南朝京都定在盛京，盛京居北自古就是政治要地，官员也大多都是北方人。南朝拿下北方要塞之后，逐渐将南方多地收入囊中。与北方的政坛不同，南方多出人文墨客，文气盛行，太祖时期不少南方官员在朝中身居要职，也令南朝发展迅速。
　　但因为地域不同而产生的诸多问题导致南北方官员互相的看不顺眼，矛盾越演愈烈，却得不到缓解。在太祖后期南北方矛盾进入顶峰，官员们以南党和北党分立抗衡，到永祥年间结党营私成为南朝大患，险些误国。
　　永祥皇帝痛下狠心将朋党的头目斩首，以正视听。
　　朝中上下无不惶恐，生怕自己也被杀头，纷纷退出党派向皇帝表示自己是忠于国家，忠于陛下的纯臣。
　　当时朝中以童正恩的宰相和苏世清的御史大夫分别为首，童正恩虽身居高位却严以律己，不结党不营私，真真正正的两袖清风；而作为御史大夫的苏世清被查出私扣盐税，排挤同僚，结党营私等诸多大罪。
　　苏世清倒台了，南方政治团体也跟着失势，随之而来的是北方政治团体的崛起，他们规模宏大，发展迅速，在朝中排除异己，逐渐壮大。

　　直到永君年间宰相童正恩辞官归隐，复被永君帝请回朝中任命太师，位高却无实权。
　　永君十六年童太师的女儿童谣和安贵妃的胞弟安亦临参加科考，两人具是才华横溢，文采出众，永君帝将两份策论拿在手中爱不释手，最后点了二人同为状元。
　　新科状元出了双黄蛋，举国震惊，正当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们在朝中发光发热时，永君帝下了圣旨，任命童谣、安亦临为太学府先生，主讲国学。
　　此圣旨一出，又是一番讨论，有人说永君帝命二人为状元不过是看在他们背后势力的面子上，一个是当朝太师，另一个是宠妃安氏，手心手背永君帝也难下决断，索性同为状元放在清水衙门好看就成；也有人猜测永君帝是为长远计，童谣与安亦临见识深远，才华斐然，若将他们二人放在太学府，那教育出来的学生还不是个个惊才绝艳，贯通古今。
　　当然这都是外行人的猜测，朝廷中的高官们都心知肚明，童谣与安亦临被“下放”，完全是因为二人出自南方。
　　如今北党势力正盛，他们是不会允许能威胁到他们地位的南方政客进入朝堂的，别看同榜的其他考生都入了朝，做了官，但那又怎样，虾米掀不起浪花，就算他们进来了也做不出大事，威胁不到北党。但童谣和安亦临就不同了，他们二人的策论永君帝拿给大臣们看过，北党心中有数，如此惊才绝艳之辈，日后定然是可怕的强敌。
　　至于童谣，她爹虽是太师但也仅是位高而已，太学府掌院之职又无实权，再者说童太师年事已高，能撑几年还不一定呢，他们巴结童谣？想都不要想哦。

　　“饭菜可还可口？”安亦临问童谣。
　　他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有些意味不明，但童谣将它们纷纷归类到不怀好意的阴谋诡计里面。反正安亦临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味道不错。”童谣道。
　　“是啊。霸王餐的味道都是不错的。”安亦临这是旁敲侧击，告诉童谣他们吃的饭是他出的钱，他想要童谣知恩图报么？
　　“安大人呐。”童谣站到安亦临身侧，手肘撑着安亦临的肩膀，那姿势有些痞气，但在童谣做出来还有些婉柔的淘气在其中，“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安亦临眉梢一挑，回望童谣，等她说下文。
　　童谣轻笑一声道：“下次请客，记得把笔墨纸砚的钱一并付了，要不然呢，我想念你的好都念不起来呐。”
　　童谣拍了拍安亦临的肩膀，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安亦临纠结着眉头，笔墨纸砚？她们不是去吃饭的？

　　乐頫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揪着衣摆小碎步跟上童谣，她用肩膀撞了一下童谣，笑容狭促道：“你和安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童谣看到乐頫的八卦脸无奈扶额，怎么在乐頫眼里她和安亦临剑拔弩张的对视就变成含情脉脉了呢？真的好难理解哦。
　　“说嘛说嘛。”乐頫摇着童谣肩膀，随着她来到位置上。
　　童谣盘腿端坐，乐頫就靠着她，很近。

　　乐頫眼睛贼亮，水汪汪的眸子里写满了“快告诉我，不然没完。”这类话。童谣叹了口气，第一万零一千遍解释，“首先，我和安亦临是清白的；其次，我们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不清白；最后，我刚才去折桂楼吃饭，安亦临掏的钱。以上。”
　　乐頫自动忽略前两条，抓住重点，“安先生请你吃饭哦。”
　　童谣无力垂下头，乐頫......该拿你怎么办。

　　“不是请我吃饭，是摆阔，摆阔明白吗？”童谣很吃力地跟乐頫解释安亦临的为人，“他，安亦临，你不要看他整天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上他骨子里烂透了，你要是不幸成为他的发小，就知道我曾经过的多么水深火热了。”
　　乐頫不走心地点点头，又问：“那他为什么请你吃饭。”
　　“啊——”童谣被问急了，索性趴在桌子上装死，乐頫推了她两下，见她没反应，便故意说，“你不说我就去问安亦临喽，反正他总会告诉我的。”
　　要是让安亦临说，那故事就指不定是什么版本了。
　　“别——我说，我说......”童谣突然起身，却瞧见乐頫还坐在原地，根本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撇了撇嘴角，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都多少次了，童谣啊童谣，能不能长点心！

　　“今天不是科考吗，我去看林安他们考的如何，对上安亦临他们了。安亦临说请学生们吃饭，林安那孩子你也知道，就是见不得沈括压自己一头，他也想去，我就带他们去了。然后折桂楼今天安亦临包场。”
　　“哦～”乐頫知道了，“富家公子哥么，请客吃饭是常有的，那你们刚才说的笔墨纸砚是什么意思？”
　　“折桂楼的文台额外收费，我学生去上面写了首诗，你猜多少钱。”童谣神秘兮兮地问乐頫，乐頫当然也去过折桂楼，但也都是跟着朋友们去，不用她掏钱，她知道折桂楼很贵，但不知道具体贵成什么样。
　　试探性地猜了个数字，“一两？”
　　不过一张纸，几笔墨，能有多少钱。
　　“十两！”童谣睁大眼睛，表情夸张。
　　“十两？！”乐頫亦然。
　　十两银子够寻常人家丰餐足食好几顿了。
　　“嗯。”童谣狠狠点了下头，“结账的时候都惊到我了。”
　　乐頫有些感慨，“瞧瞧咱们，平日里让他们写点什么一个个跟逼着英勇就义一样，转身出了太学府到愿意去人家那里写诗了。”
　　乐頫说的不假，童谣叹了口气，也觉得好笑，“他们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感慨完毕，乐頫问童谣，“今年考题可还行？”
　　“难度颇高。”童谣如实道。
　　乐頫眉头皱了皱，有些担忧，“那林安能中状元吗？”
　　童谣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今年的考题不是表面上的看到的那么简单。”
　　“考试是什么？”
　　“北晋结金以图燕赵，南晋助元以攻蔡论。”
　　“......”乐頫是礼乐先生不懂国学。
　　童谣耐心解释，“这段讲的是前朝的历史。南朝以前是晋国，这你知道吧。”
　　乐頫点点头，这点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晋国灭亡始于联金。”童谣深入浅出地讲，“想当年，晋国虎居平原，不可一世，但是北方的辽国一直是晋国皇帝的心腹大患。辽国虽然不敌金强大，但俯瞰晋国，且气势汹汹，晋国皇帝急欲除之而后快，便联合了另一个强大的国家——金。”
　　“晋国与金联合，是为了攻下燕赵土地，然事实却是金打辽顺手拈来，晋攻辽败多胜少。打仗消耗钱财物资，晋屡战屡败，最后导致国运低迷；而金逐渐强大成为强国，反吞了晋。”
　　乐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你说的，这道题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题考的很符合如今南朝的形势吗？”童谣反问乐頫。
　　“南朝如今的形势？”乐頫有些恍惚，“盛世昌明，安居乐业？”
　　童谣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乐頫的额头，“是对外的形势。”
　　“对外？”
　　“咱们西北的夏国，你可知道？”
　　说起夏国，乐頫轻蔑地请哼了一下，“知道，南朝劲敌嘛。”
　　“虽说我们南朝如今坐拥大片平原土地，上至漠河下之南海，然西北地区一直是南朝的心腹大患，西北耐苦寒之地，游牧民族长期割据，他们与南朝表面上友好，实则暗藏汹涌。他们哪年没钱了不是来攻打攻打南朝，要些银子呢。”童谣说的轻快，表情却是满满的不屑。
　　“咱们赢了，为什么要给他们钱？”这是乐頫一直不理解的地方。
　　“为了安定。”童谣说，“总打仗对南朝也是拖累，到不如给些银子让他们消停消停。”
　　要知道，岁赐的恩赏可比打仗少多了。

　　“这样啊。”乐頫突然有些担忧，“那今年的考题如此之难，你还有希望升官发财吗？”
　　乐頫问得也忒直白了。
　　童谣咳嗽两下，所谓读书人清高，怎么可以把钱挂在嘴上，像话嘛！
　　“不得而知，听天由命吧。”童谣感慨道。

　　童谣虽然暂时的无缘官场，但她是不会放弃的。
　　在太学府，只要先生们能为南朝培养出人才，升官发财还是指日可待的。

　　童谣的理想可是当朝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