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的先生们》燕上楼

26、第二十六章（捉虫）

　　几堂课下来，童谣收到一叠厚厚的草纸，上面分别写着不同的数字，以十分为制，有些给了八分九分，有些只给到六分七分，更有甚者直接打了一分。
　　“啊——”童谣看着摊在桌子上的草纸欲哭无泪。
　　她干脆自我放弃，像只脱线玩偶摊在桌子上，脑袋压着厚厚的草纸，双眼无神盯着前方。
　　乐頫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手里捏着只千纸鹤，嘴里哼着小曲轻巧地走进书房，本想直接回到座位将纸鹤放好却见童谣一副没精打采，暗自伤神的可怜样。
　　她好奇心上来，捏着千纸鹤的一角轻轻地去挠童谣鼻尖的痒痒，起初童谣任由她闹，不为所动，乐頫愈加过分童谣终于是忍无可忍，蹭的直起腰来，一双杏眸满是哀怨地盯着乐頫。
　　乐頫被童谣盯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却又忍不住想笑，“哎呦，是谁又惹我们童先生不开心了，你说出来我去揍他！”
　　说着，乐頫撸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童谣看着乐頫好久，叹了口气，无力地摇摇头，道：“罢了，惹不起啊——”
　　“盛京城中还有你不敢惹的？”乐頫打趣道。
　　“听你说的我好像什么魔头。”童谣在乐頫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接续发闷气。
　　“喂——”乐頫推搡童谣肩膀，“你到底怎么了，安先生又惹到你了？”
　　“你又提他做什么。”不说安亦临还好，说到安亦临童谣更郁闷了。
　　童谣的郁闷不为别的，她隐隐觉得安亦临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不跟她说，消息不对等就容易产生竞争上的不公平，若他提前知道了关窍自己却还像个傻子一样一通乱冲岂不无趣。
　　“真是安先生？”乐頫哪里想到童谣脑袋里的弯弯绕，她还以为童谣和安亦临拌嘴输了，在这里闷闷不乐呢。
　　“哎，跟他没关系。”童谣沉吟道。
　　乐頫见童谣实在古怪忍不住担心起来，刚想扶她起来却瞥见桌上摊开的草纸，那上面分别用不同的字迹写着不同的分数，不用多想乐頫也能猜出来，那是学生们给先生打的分数，而那堆草纸最上方赫然有张一分的。
　　乐頫福至心灵，抿唇一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戳了下童谣的肩头，“就为这，童谣啊童谣，你可真是个官迷。”
　　童谣一声长叹，“我倒是想做官迷，他也要让我当上官啊。”

　　“哎。”乐頫突然想到些什么，“你不就是想要高分吗，只要和学生搞好关系不就行了。”
　　童谣斜眼看了乐頫一眼，“我知道啊，要是一个班的学生还好说，太学府少说也有几百号学生，我连人头都认不过来。等我把他们都认全了，这帮学生也该参加春闱了。”
　　“也是。”乐頫挠挠头。
　　若是以前每个先生也就负责一个班，而现在大家轮班上课，面对的整个太学府的学生，若想跟他们打成一片着实挺难得。
　　“我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只不过效果甚微。”童谣道。
　　“你想了什么办法？”乐頫问道。
　　“你没发现我如今的脾气收敛许多吗？”童谣不答反问，有些期待地看着乐頫，想要得到一个点评。
　　“——嗯。”乐頫艰难地点了下头，道，“差别不是很大。”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和安亦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么。

　　童谣有些不满，乐頫忙改口，“要我说，既然要取悦学生，那就从他们的角度考量，先生脾气好算什么，还不是要罚抄论语，抄写古诗么，你就算再好的脾气在他们眼里也是笑面虎，人家可不一定领情的。”
　　童谣觉得乐頫说的有道理，便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摸清那帮孩子到底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呗。”
　　“他们不想上学......”
　　“......”
　　“应该还有其他的想法吧。”乐頫道。

　　“过几日便是庙会，何先生可有安排？”
　　“劳沈先生记挂，犬子早就说了让我那日带他上山踏青。”
　　“唉，家父走商归来带回来不少好酒，本想邀请何先生来家中小酌，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夺令郎之爱。”
　　“沈先生哪里话，咱们有时间可以再聚嘛。”

　　外头两位先生聊着天进来，童谣可乐頫听到，对视一眼。
　　乐頫：“庙会？”
　　童谣：“踏青？”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办！”
　　春色染满山头，遥遥望凌云寺立于翠绿与蓝天之中，看得人心情大好。
　　童谣深吸了一口气，久违的春天的感觉，她朝着后面稀稀拉拉的学生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收拾完先生带你们逛庙会。”
　　“好！”

　　小孩子还是喜欢出来玩的，童谣将逛庙会的提议挨个班级一说，立即引起轰动，也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太学府的猫都知道他们要去赶庙会了。
　　凌云寺的庙会据说是为了祭奠建立寺庙的第一位住持而设立，每年四月十五凌云山头便开始热闹起来，这一天也是凌云寺香火最为旺盛的一天。

　　童谣带着学生们在山上寻了块平坦宽阔的地方，让大家安营扎寨。
　　太阳当空气候温暖，正是踏青的好天气啊。
　　童谣感叹于自己的聪明睿智，清风徐徐，几缕青草和夹杂泥土的味道若有似无地飘进童谣鼻子里，她愉快地伸展身体，享受天地自然的宁静与惬意。

　　“先生。”有学生来找童谣。
　　“怎么了。”童谣问道。
　　学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不会搭帐篷。”
　　“哦。”原来是搭帐篷，童谣问，“负责你们班的先生呢，他也不会吗？”
　　“您说安先生吗，他不在。”

　　安亦临班上的。

　　童谣眉梢一挑，问道：“安亦临没跟着你们？”
　　“我不太清楚，转身的功夫就找不到安先生了。”
　　童谣点点头，“走吧，我来教你们。”

　　跟着学生的指引童谣来到安亦临班的领地，这块空地及其平整，正是搭帐篷的好地方，童谣赶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围着一摊粗布发愣，有个长相娇俏的小姑娘双手环胸，颐指气使道：“我就说应该先拉绳子，你们偏不信，要弄你们弄，我不管了！”
　　“搭帐篷本来就是大家的事情，凭什么你就能站在旁边使唤别人。”终于有学生看不过去女孩的嚣张跋扈，反抗起来。
　　“我就是使唤你们，怎样。”女孩扬起下巴，鄙夷而蔑视地看着说话的男孩。
　　“你——”

　　男孩在口舌之争上明显落下风，也不知道他是争论不过女孩还是不屑与之争论。
　　带学生出来玩是为了开心，他们公然吵架很明显破坏了开心的意义和目的，童谣当然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准备缓和一下气氛。

　　童谣：“同学。”
　　“好臭啊——”

　　童谣刚开口，眼前突然出现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顾春峭，他穿着银色的衣裳，腰间配着硕大的玉佩和一个深蓝色的香囊，走起路来玉石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顾春峭伸出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张脸拧成团，两撇剑眉夸张的皱起来，逢人便问，“同学，你有没有闻到很难闻的味道？”
　　引童谣过来的学生认真地嗅了嗅，回答道：“没，没有啊。”
　　顾春峭摇摇头，佯装生气道：“那就是你鼻子的忍耐力太好了，我就受不了，真臭啊。”

　　无论动作还是话语，顾春峭明显意有所指，能进太学府的学生也都不是等闲之辈，他做的如此明显，大家也很难猜不出答案。
　　被暗讽的女生忍不了了，她指着顾春峭道：“喂，我看你是话里有话吧。”
　　顾春峭捂着鼻子，走向前去，上下打量起女孩，“不，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臭，臭的很别样，如果非要有某个词形容，我想，应该叫迂腐而自视甚高的臭味。”
　　“你！”
　　顾春峭将话说到女孩脸上，任谁都忍受不了。

　　女孩眯了下眼睛，怒火中烧。
　　“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春峭冷呲一声，“你爱谁谁。”

　　围观看热闹的学生忍不住笑了，女孩更觉得脸上无光，看着顾春峭得意洋洋的样子，女孩怒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春峭，顾就是那个顾，春寒料峭的春，春寒料峭的峭，用不用我给你写下来啊。”
　　“顾——春——峭——”女孩几乎咬牙切齿道，“我记住你了。”

　　说罢，女孩一跺脚离开了。
　　童谣看了眼顾春峭，他居然朝着学生们做出谢礼的姿势，仿佛刚做了什么为国争光的大事一般，童谣不禁摇了摇头，暗道这届学生难搞。

　　突然，走远的女孩折了回来。
　　顾春峭也不怕，懒洋洋地站在人群中央，冷静看着女孩，那女孩白了他一眼，转头冲童谣道：“童先生，您现在是太学府的负责人吧。”

　　童谣不懂她出的哪招，是要兴师问罪吗？

　　“算，算是吧。”童谣道。
　　“很好。”女孩露出冷艳的笑容，直笑得童谣打起冷战，“我对童先生的安排非常满意，想了想，决定给童先生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分，给多少好呢？零分怎么样，顺便再写封感谢信好了，直接呈给太子殿下过目，先生觉得可行？”
　　“到也不用。”童谣欲哭无泪，“我们师徒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师徒，您和他才是师徒吧！告辞！”
　　女孩气鼓鼓地走了。

　　“别，别啊——”
　　童谣试图拦住她，却被顾春峭拦住了，“先生，不用追，她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我看你也欠收拾！”童谣一把扯开顾春峭的手，怒道。
　　“先生。”顾春峭一副小兽受惊的样子，他眨了下眼睛，“您这样说，会伤了学生的心的，如果学生的心被先生伤到了，学生就不想给先生打高分了哦。”
　　“......”童谣默了，她伸出手，狠狠拍了两下顾春峭的肩膀，咬着牙道：“很好，很好，顾春峭啊，你真是先生的好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