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的先生们》燕上楼

25、第二十五章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院里的柳树不知何时已经吐露新芽，嫩绿的枝叶一天比一天抽长，南文逸一身玄色突兀的出现在院子里，他的左右跟随着十几名亲卫兵。

　　“不必跟着了。”南文逸朝着亲卫兵说。
　　“是！”亲卫兵领命退出院外。
　　“你也退下。”南文逸朝飞鸢道。
　　飞鸢也不多问，冷声答了句“是”，便跟着亲卫兵一起退下。

　　左右没了亲卫兵跟随，南文逸便一个人走到窗边，观察教室内的情形。
　　童谣正在教室里来回踱步，边走边讲课。
　　她姿态挺拔，亭亭玉立，远远一看便觉腹有诗书气自华。
　　再看台下的学生，摇头晃脑地跟着诵读，间或有几个站起来提问题的，童谣一一答复。
　　看起来还是很和谐的。

　　南文逸很欣慰。
　　他的改革还是很有成效的。

　　视察过教室南文逸抬脚朝院内走。
　　往前走便是先生们日常办公的书房，因为是上课的时间，书房里的人比较少，南文逸推门而入，打眼便看见安亦临正伏案忙碌。
　　书房内无旁人，很好。

　　安亦临似乎很专注，以至于南文逸都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没有发觉，南文逸见状轻轻咳嗽一声，算是提醒安亦临，安亦临手下一顿，笔尖划出一条长痕废了一张将要写好的字。
　　他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抬起头却见到来者是南文逸，拱手作揖道了声：“太子殿下。”
　　模样倒是恭恭敬敬，可语气中怎么听都透着股子被打扰的恼怒。

　　“本王打扰到安先生了。”南文逸道。
　　“太子说的哪里话。”
　　安亦临自然不可能让太子给他赔礼道歉，两人稍稍寒暄，安亦临引南文逸入座，他问南文逸，“不知天子殿下可否喝的惯白茶？”
　　“可以。”南文逸笑着说，“世人都奉龙井为茶中之王，却不知安氏最有名的却是白茶。”
　　安亦临从架子上取了茶叶丢进茶壶里，听到南文逸的话不禁笑道：“白茶甘醇味淡，自然不敌龙井势头强劲冲口。”
　　安亦临将沏好的茶递给南文逸，南文逸捏着小小的茶杯，似有深意地说：“冲口又如何，无论前面势头多强劲若后劲不足还不是虎头蛇尾，不堪大用，倒不如温和的白茶，云齿留香，回味悠长。”

　　“太子殿下是说人还是说茶。”安亦临入座，一双凤眸直直看着南文逸，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南文逸一笑道：“自然是说茶。”
　　“想不到太子殿下对茶叶竟有如此了解。”
　　“不敢在安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安亦临微微低头道：“不敢不敢，我只懂喝茶却不懂茶，担不起太子殿下的抬爱了。”
　　南文逸笑而不语，低头喝了口茶。

　　“方才本王来时见安先生似乎在写东西，若本王看的不错，安先生在写的是夏国文字。”南文逸敛眸，视线若有似无地划过茶杯最后停到安亦临面上。
　　“天子殿下瞧得不错，我的确在写夏国的文字。”安亦临放下茶杯，“往年的奇闻异事都是刘先生教授，如今刘先生高升，重担自然换旁人来挑了。”
　　“奇闻异事？”南文逸问，“是何奇闻异事？”
　　“都是些古今中外的历史典籍记录的瑰丽事迹，也有些走镖或商贩带回来的奇闻怪谈，给学生们开拓眼界罢了。”安亦临解释道。

　　“原来如此，安先生辛苦了。”南文逸道。
　　“太子殿下如此说可是折煞微臣了。”安亦临躬身行礼，南文逸立刻伸手将他扶起来，安亦临坐好后给南文逸满上茶叶，只听南文逸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安亦临问：“太子殿下似乎有烦心事？”
　　南文逸想了想道：“此事也无需瞒着安先生，近日夏国派出使臣要出使我南朝，陛下的意思是让本王担任此事。”

　　安亦临喝茶的功夫，敛眸沉思，放下茶杯后才道：“太子殿下得陛下重用此乃好事啊。”
　　“是好是坏，不过外人的眼光罢了。”南文逸凝视桌上的茶，“就如这白茶，喜欢的人自然奉为佳品，不喜欢的弃之如敝履。茶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下了课童谣觉得口干舌燥，她端起桌子上的水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不经意间瞥见茶桌上有用过还没打扫的茶具，努了下嘴指向茶桌，“刚才有人来了？”
　　童谣不是很懂茶但是她认识装茶叶的罐子，描金瓷罐一看就知道是安亦临的茶叶，他鲜少拿这么贵的茶叶招呼人，除非来者是贵客。
　　“啊？”乐頫有些茫然，打眼看了下茶桌冲童谣道，“刚才有人来过？”
　　“嗯。”童谣轻抚衣摆落座，“安亦临那个小气鬼，你什么时候见他用那样的好茶招待我们。”

　　“小气鬼给你买的糕饼喂到狗肚子里了？”
　　突然自门外传来一阵男声，童谣和乐頫同时朝外看去，只见安亦临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包糕点，一侧眉梢上扬饶有深意地盯着童谣。
　　童谣想起安亦临花五百两给她买糕饼的事，其实......他对她还是蛮大方的，自己要硬说安亦临是小气鬼，似乎......是有点没良心。
　　童谣如是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安亦临拎着糕点来到童谣座位前，童谣自知理亏，立刻堆起笑脸相迎。
　　“安先生，早啊。”她实在是没话说了。

　　安亦临假模假式地看了眼外面的日头，道：“今天的太阳实属妖异，不像是早上，倒像是——正午，对吧童先生。”
　　童谣无语凝噎，脸上撑着尴尬的微笑，安亦临将手里的糕点放到童谣桌子上，童谣有些吃惊道：“给我买的？”

　　“给小狗买的。”
　　“......”

　　这话说的童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乐頫在旁边看的咯咯直笑，忍不住道：“安先生啊，还是你有办法治童谣。”
　　童谣拧眉，“乐頫先生，你到底是哪边的！”
　　“那边说的对我向着那边。”乐頫道。
　　“你比墙头草还要不靠谱。”童谣小声埋怨，手底下动作娴熟地打开油纸包，取出糕点给大家分，见者有份嘛，童谣很会做人。

　　“这招借花献佛用的不错。”乐頫咬了口糕点道。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童谣恨恨地又塞了块糕点到乐頫嘴里。

　　分了一圈，童谣抱着所剩不多的糕点来到安亦临座位前，不等安亦临说话她已经坐在他的对面，将糕点往桌上一摆，循循善诱道：“安先生，你买的糕点很好吃哦，谢啦！”
　　安亦临点点头道：“举手之劳，记得给钱。”
　　“......”童谣一阵无语，干笑两声掩饰尴尬，继续道：“咱俩的关系，提钱就俗了。”
　　“咱俩什么关系。”安亦临抬起头视线正对上童谣。

　　童谣当场愣住了，她看着安亦临凤眸灼灼，有种莫名的感觉在两人中间升腾，童谣惊慌地避开视线，有些结巴道：“我，我们是同窗，也是同僚......”
　　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安亦临低低地笑出了声，“是吗。”
　　“是，是啊。”童谣调整了一下坐姿，她跪坐在地上腿都有些麻了。

　　换了个舒服地坐姿，童谣眼神乱飘，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刚才是不是太子来过？”
　　安亦临都有些佩服童谣的坚持不懈了。
　　“嗯，太子殿下刚走。”
　　“那太子殿下来所为何事......”
　　安亦临伸手拿了块糕点不由分说地塞进童谣嘴里，道：“荣氏的新品，你快尝尝吧。”
　　童谣被软糯的糕点塞了一嘴，登时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吐字不清。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
　　安亦临明明知道童谣想问什么却打死不说。
　　童谣又急又气，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上课铃响，安亦临朝外面看了一眼，故意大声道：“呀，下堂是我的课，告辞。”扫了眼桌上的糕点，又道，“都吃完，别剩下，还有记得付钱。”
　　然后抽身而去。

　　童谣看着他徐徐远去的背影气地直跺脚，嘴里含糊不清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