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的先生们》燕上楼

24、第二十四章

　　童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瓶，造型夺目，美轮美奂，还沉甸甸的，什么叫早晚都要便宜她，说的好像她多惦记他的东西一样。

　　“谢了。”童谣闷闷地说。
　　安亦临轻轻“嗯”了声，也没说别的，他越过童谣来到窗边的书桌前继续看书，童谣拿到花瓶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她抱着花瓶转身要走，不经意间瞥见安亦临看的书。
　　“《夏国轶事录》。”童谣不由惊呼，“你在研究夏国？”
　　安亦临头都没抬，视线全部盯在书上，道：“嗯，谈不上研究，早晚能用上。”

　　什么叫早晚能用上？

　　童谣越发好奇了，她抱着花瓶来到安亦临旁边旁敲侧击，“是不是贵妃跟你说什么了，难道陛下对夏国有新的打算？”
　　南朝与夏国表面上看和和睦睦，实际上两边随时都有开战的打算，加之南朝与夏国积怨已深，还有太子受辱一事，两国的矛盾可谓剑拔弩张。
　　安亦临合上书，抬眸看着童谣，道：“说了，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童谣一愣，眨眨眼有些心虚道：“我，我们是同僚，为南朝鞠躬紧促，死而后已不是应该的吗。”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若不是抱着瓶子只怕又要摸鼻子了。
　　安亦临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欲言又止，过了很久他才说：“你想太多了，我看《夏国轶事录》纯粹是因为无聊罢了。”
　　“哦——”童谣拉长尾音，眼睛里分明写着不信。
　　“那好吧。”童谣不再缠着安亦临，努努嘴指向花瓶，“谢了，我先走了。”

　　童谣走后不久，韩启也来了。

　　他跳上窗台，倚着窗子嘴里还叼着根狗尾草。
　　“昭昀兄，看书呢。”韩启将手垫在脑后，看着安亦临。
　　“东西拿到了？”安亦临合上书，问道。
　　“我出马还有拿不到的吗！？”韩启很臭屁，很自信。
　　“拿来。”安亦临伸出手找韩启要东西，韩启摸了摸自己胸口，从怀里掏出本书，递给安亦临然后道：“长明寺老主持德高望重又喜好读书，这东西也只有他那里有了。”
　　“你是找老主持要的，还是偷得？”安亦临翻了下书问。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韩启跳下窗台，给自己辩解，“老主持正在闭关清修，不允许外人打扰，我若为了本书去打扰他老人家岂不是坏了佛门规矩，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说着韩启还念了句佛号。

　　安亦临笑了笑，将书翻开放到一旁，然后取了些白纸，研墨准备誊抄。
　　韩启忽然道：“你打算将正本抄下来？”
　　“不然呢？”安亦临不答反问。
　　“啧啧啧。”韩启直摇头，“太学府马上开学，你可有的忙了。”
　　安亦临抬起的笔突然停在空中，笔尖的一滴墨落到纸上，缓缓晕染开来，半晌他才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罢，一笑了之。

　　太学府如期开学，今年的学生相比较前几年明显少了很多，朱子仁拿着名单站在院子里，底下是乌央央的学生，他拔高嗓门点名，点到名字的学生按照班级序号分配到相应的教室。
　　虽然分班但先生们却并非直接负责人了，以前都是哪位先生带哪个班，进过改革，所有的先生轮流排课教学，先生上课，学生打分，如此便可以避免先生徇私舞弊。

　　童谣微笑看着学生们进入班级，她脸上始终挂着和蔼慈祥的微笑，眉清目秀的看着颇温婉贤淑，学生们走到教室门口朝着童谣作揖道：“先生。”
　　“嗯。”童谣笑着点头，迎学生进门。
　　教室不算很大，却装备齐全，木制的长桌下摆放着软垫，深色的木漆让教室的环境看起来宁静而安适，有种浓郁的学习氛围。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不用学生准备太学府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
　　每班约二十人左右，教学压力不算太大，不过整个太学府的班级加来也有十几个班，先生们轮流排课教学，也要认识几百号学生，说起来也是非常考验眼力和脑力的事情。

　　童谣提前布置过教室，靠窗的位置摆放了几盆绿植，又将从安亦临那里要来的花瓶摆在了讲桌的位置。
　　她站在台上看着底下陌生而稚嫩的面孔，心里有名莫名的感觉。
　　童谣朝大家笑了笑，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先生了，除了传道受业解惑，你们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
　　随着童谣年纪的增长，她的学生们跟她年龄差距越来越大，慢慢的童谣看待学生们总有种在看小朋友的感觉，虽然他们的确是小朋友。

　　新开学到也不用上课，简单地带着学生们了解一下太学府一上午就过去了，童谣领着班上的学生到小厨房吃饭，席间她和学生谈心聊天氛围轻松而愉悦。
　　“童先生。”有学生好奇地问，“所有的先生都像您这般好脾气吗？”
　　童谣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道：“当然——”
　　“当然不是。”
　　学生们扭头看过去，只见安亦临手里拿着扇子，身后浩浩荡荡带着一班的学生，个个聪明样，让童谣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安——先生。”童谣本来想叫安亦临大名，想着当着学生的面她也不好发泄，硬生生改了口，安亦临没怎么搭理她，从善如流的坐到童谣旁边，学生们也跟着做到旁边的空位上。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童谣暗地里扯了下安亦临的衣服压低声音道：“你是打算来拆我台吗？”
　　安亦临摇着扇子，道：“童先生总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呸，你算哪门子君子。”童谣一阵恶寒。

　　“试图讨好学生换取高分，的确是你的风格。”安亦临轻飘飘的话传到童谣耳朵里，害得童谣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她用袖子掩面，瞪了安亦临一眼。
　　“我说错了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童谣擦干净嘴角的汤水，一板一眼道，“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能获得我最终想要的东西，我不在乎用什么方法手段。”

　　安亦临没说话，他似乎是默认了童谣的做法，带着学生安安静静地吃饭。

　　虽然没有了负责人制度，但每个班级还是对自己接触的第一位老师有种不一样的感情，每班的风格也与相应的先生有种莫名其妙的相似。
　　安亦临班上有两名“神人”——吕恭、顾春峭。
　　顾春峭自然不必多说，童谣对他的印象颇为深刻，本以为他的随意之作居然拿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实在是出乎童谣意料。

　　童谣偷偷观察了顾春峭，小伙子长得很白净，下巴尖尖，眼神澄澈，很温文如玉的样子，行为举止也有修养，实在不像是能写出那样诗句的人；而吕恭，他是今年的第一名，文才学识自然不用多说，整体的气质如他本人，恭敬谦逊，谈吐不凡。
　　两名学生各有千秋。

　　“看够了？”安亦临突然插嘴打断童谣的思路。
　　“我熟悉熟悉学生，有问题吗？”童谣回道。
　　“熟悉学生是没问题，不过童先生，你的眼睛都快长到学生身上了，他们可都是未及束发的孩子，你多少收敛一些吧。”
　　“我——”童谣直接被噎住了，什么就收敛一些，她都做什么了？

　　“安亦临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真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洗洗干净再给他按上。
　　安亦临哼了声，道：“你做过什么，你不记得，我可记得。”
　　童谣眯着眼睛，战术性后移，上下打量起安亦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瞧不出这家伙有什么鬼主意。

　　“你记得什么？”童谣试探性地问。
　　“你猜。”安亦临突然坏笑，只让童谣猜却不说原因。
　　童谣哪里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童先生。”学生求知欲地眼神在童谣和安亦临身上来回游移，好奇地问，“你们是夫妻吗？”
　　“噗——”
　　童谣这口汤还是喷出来了。

　　她被呛得不停咳嗽，安亦临将他贴身的帕子递给童谣，童谣想都没想拿过来直接用，她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安亦临则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你，你——”童谣话不成句，实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该生气，“瞎说什么呢。”
　　她指责道。

　　学生扁了下嘴，他实在没想到童谣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们看起来很像夫妻呀，我爹娘平日里也是这样吵架的。”学生解释道。

　　“我们不是！”童谣道。
　　“嗯，还不是。”安亦临道。

　　童谣满脸差异地看着安亦临，安亦临双目深情地看向她，然后露出他招牌的狐狸笑。
　　童谣心里一紧，她知道安亦临这厮又打算算计她了。

　　“哦——”
　　学生们开始起哄，原本安静的只有吃饭声的小厨房瞬间沸腾起来，更有甚者拿着筷子敲了两下碗，被先生按下来，厉声训斥，“不许敲碗筷！”

　　当人先生和当人爹娘也差不多了，教育一帮半大的孩子实在是件辛苦又费心的事情，要给他们传道授业解惑，还要给他们疏通心里处理琐事，还要教育他们做人做事的基本将他们引向正道。

　　他们一起哄，童谣的脸直接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按理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学期开学也是先生们给学生立规矩的时候，要是往常童谣定然直接将闹事的学生请到书房，看着他默写经典，可如今，这帮学生掌握着她的命脉，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