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水荷澹澹

49、（一）

　　知道张无忌即将和周芷若成婚的时候，武青婴沉默了很久。当时是在光明顶的大殿之上，她的沉默让韦一笑有所察觉。待五散人退下之后，韦一笑问道：“青婴姑娘，可是有不妥？”
　　武青婴和杨逍对视了一眼，问道：“最近江湖上，可有龙王的消息？”
　　自从灵蛇岛回来，黛绮丝就带走了小昭，从此江湖便没了音信。黛绮丝还欠武青婴一件事尚未兑现，是以留了联络暗号给她，但张无忌成婚，小昭既然没有远在波斯，想必是会出现的。
　　韦一笑摇了摇头：“倒是不曾。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一起上的岸，结果回到光明顶的就你们两人。”
　　“狮王……”杨逍沉吟，“陈友谅是圆真的弟子，假若当真是他带走的狮王，想必只有少林一个去处。”
　　武青婴一直没想明白：“他舌头都被黛绮丝割了，武功也是平常，带走狮王哪那么容易？”
　　韦一笑也道：“船上也不好下药，应该不是他吧！”
　　“除非……”武青婴灵光一闪，“丐帮。屠龙刀在狮王手里，丐帮本就是为了这把刀上的灵蛇岛。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句话说的本不是刀，而是刀里的东西。陈友谅不能说话，武功差没关系，他还有丐帮可以利用。只要丐帮的长老们听说倚天剑中藏有武功秘籍的消息，那得到屠龙刀之后，必定会……寻遍天下利器，想要获得屠龙刀中的东西。”
　　韦一笑奇怪：“屠龙刀里有什么？”
　　“郭靖生平有两大绝学，一是在桃花岛上得周伯通指点，得到了《九阴真经》和‘左右互搏术’；另一个……他镇守襄阳多年，固然有黄蓉出谋划策，可兵法之事，却是有另一本——嗯，另一本奇书指点。”
　　杨逍注意到武青婴眉头微皱，心道不好，当即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接过话：“郭大侠夫妇镇守襄阳，直至以身殉城。他们铸了这一刀一剑，武功秘籍与倚天剑给郭襄女侠，屠龙刀与奇书兵法留给了幺子。郭大侠把兵法留给后世，以期后人能够驱除蒙古鞑子，复大汉山河。”
　　“所以屠龙刀里的，是兵书？对啊，只凭一把刀不能号令天下，凭绝世武功也不行，若是行军打仗之法，‘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话就说得通了。”韦一笑琢磨着，却又叫了一声，“哎呀不好，这后面八个字是‘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说的是那倚天剑里的武功秘籍，我们明教如今起义，义军一路胜仗，将来……可教主把武功秘籍给周掌门做聘礼，将来……将来……”
　　杨逍知道韦一笑的担忧：“教主无心权位，即便将来明教真的得了天下，教主也不是为了那个位置，更不愿称王称霸。何况，教主有九阳神功，又练了乾坤大挪移和武当张真人生平绝技，即便峨眉有《九阴真经》，也不是教主的对手。”
　　武青婴但凡说了不该说的情节，心口便会绞痛，这段时间以来，杨逍已经有所察觉，也看破了其中的关窍。青婴不说，他从不点破，只是在察觉之时，用自己的方式阻止青婴继续说下去。此刻，他见青婴眼神里的不认同，微一琢磨，便猜中了几分她的心思，问：“可是有何不妥？”
　　武青婴任由杨逍握着自己的手：“狮王失踪背后，不知是否有周芷若的动作？”
　　“你觉得，周芷若要嫁我们教主，就是为了一本秘籍？”
　　韦一笑也甚是不解：“就为了一本秘籍，终身大事就这么草率？要我看，我们教主少年英才，周掌门动心也不奇怪啊！”
　　“于你我眼中，《九阴真经》不过是一本秘籍，任凭传的再神，我们都不会神话它。可对周芷若来说，《九阴真经》可是峨眉的救命稻草。当年灭绝让周芷若杀无忌，她想也不想就刺了，现如今的倚天剑和《九阴真经》，都是灭绝的遗命，分量更重。更何况……”武青婴现在面对杨逍，越发不再刻意藏着什么秘密，杨逍很少追问，她说漏便说漏了，也无甚大碍。此时侧头对上韦一笑好奇的眼神，方才意识到不对，她倏地住了口，“韦蝠王，汝阳王府知道我明教教主的婚讯了吗？”
　　韦一笑猜不透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想了片刻才明白武青婴的意思：“你是打算让那个赵姑娘来阻止教主的婚事？”
　　没有了灵蛇岛的“天地同寿”，虽然张无忌与赵敏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少了磨难，终究是否情浓至此，却也不好说。武青婴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如果周芷若当真参与了金毛狮王的失踪却反倒嫁了张无忌，将来有一天得知真相，无忌该如何原谅自己？难不成，要让他重蹈张翠山的覆辙吗？
　　杨逍提醒她：“最近有天鹰教的消息吗？”
　　说到天鹰教，武青婴倒是想到了另两个人：“殷离醒了吗？”
　　上岸之后，张无忌等人在明教一分舵住了好几日，殷野王一听到殷离的消息就赶了过来，也不知与张无忌说了什么，最终带走了殷离。
　　“没听说，”韦一笑摇摇头，话语中也对殷野王的行为不甚理解，“光明顶那会，殷野王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这个女儿，怎么自己的外甥当了教主，就转性了？”
　　“可惜。”
　　武青婴叹了一句便没再说话，话听半截，眼看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韦一笑只能问杨逍：“可惜什么？”
　　“殷姑娘既是教主的表妹，又与我们教主有啮齿之缘，教主还以曾阿牛的身份，承诺要娶她，你是可惜她没有醒，不能阻止这场婚事？”杨逍安抚武青婴，“你若真的不想，劝教主几句，他总归能听得进去。”
　　武青婴摇头：“不管我是他的谁，我都没有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我以前最讨厌的一句话便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啊，既不想干涉他的人生，又怕他走错路吃苦，你这为人操心的心思，要是多花几分在我身上就好了。”杨逍说着，给了韦一笑一个眼神，他知道有些话当着韦一笑的面青婴是不会说的。
　　韦一笑看懂了杨逍的眼神，当即借口有教务要忙，将大殿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武青婴哪里看不到两人的眼神，她看着韦一笑匆忙离开的背影，瞪了身边人一眼：“你也不怕蝠王背后笑话！”
　　“那便让他笑去，谁让他孤家寡人一个，而我身边有你相伴呢？他就算笑话，那也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武青婴被逗乐，撑着下巴，含嗔带笑地看着杨逍：“你现在可越来越会逗我开心了。”
　　此刻殿中无人，杨逍伸手将人搂在怀中，轻嗅着她的发香，随口说道明教近况，说起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年来攻城略地，甚立战功，明教声威大振。
　　两人虽未成婚，但平日里早就与夫妻无异，更是无需刻意藏话。武青婴听着听着，不免奇怪：“既然义军这段时间仗仗都胜，还算顺利，那昨日你与范遥是为何事争吵？”
　　杨逍动作一顿，语气之中甚为欣喜：“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他与范遥的确意见不合，但因所谋之事隐秘，当时特意压低了声音。虽说争论之时偶有几句会声音大些，但依青婴以往的功力，要在庭院之中听到也不是易事。
　　“你们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武青婴与杨逍心意相通，自是想明白了他说这话的缘由，也明白这意味着他与范遥商讨之事的隐秘，当即不再追问，道，“想来是我每日勤练‘凌波微步’的缘故，你曾说这套步法本就是以动功修习内功，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我将成昆的内力化为己用，再辅以‘凌波微步’，想来内力又有所精益。”
　　“倒也没什么要瞒你的，”杨逍道，“范兄提议设局刺杀皇帝。”
　　“扑哧——”
　　武青婴没料到会有这么蠢的主意，没留神笑出了声。
　　杨逍意外：“这提议虽然……但……有这么好笑吗？”
　　“他该不会提议利用敏敏接近皇帝，行刺杀之事吧！”
　　杨逍叹了口气：“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我若是敏敏，必是高兴都来不及。无忌本来只图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而后功成身退，不贪富贵。倘若真的杀了昏君，换个明君，百姓安居乐业，那她和无忌之间问题，可就迎刃而解了。”
　　杨逍倒是没想到这层，但此刻也明白武青婴的意思：“届时，义军便师出无名，反倒会成叛军了。”
　　“所以说，朱元璋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教主如今在濠州，我们这两日收拾东西下山，与他会合。这事倒也不急。青婴，”杨逍正色，语气郑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能说的便不说，万事有我，知道吗？”
　　武青婴抬头，瞧见了杨逍眼神里的心疼，心虚地躲开，不敢与他对视：“你说什么啊？什么能不能说的？”
　　“我知道，兴许疼得次数多了，人就会习惯疼痛，也更能忍受疼痛。可我看到你难受，会舍不得。”
　　“我……”武青婴其实好几次都猜测杨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此时听他这样说，越发心虚，“我不是故意……”
　　“青婴，我不是在怪你。”杨逍打断她，“我是舍不得，舍不得看你疼，舍不得看你难过。虽然我们还未成亲，但我心中，我们已是夫妻。既然是夫妻，自然应是一体，喜乐同享,冷暖相知，共度岁月。”
　　“那……”武青婴心中自然也是把杨逍视作相伴一生之人，此刻心中感动，却又不想让杨逍看出来，随口诹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情的？”
　　杨逍伸手与武青婴十指相扣，笑问：“你呢？”
　　“大概是……你和我说，‘睡不着，就不必勉强自己睡’的时候吧！”
　　杨逍万万没有料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紧了紧交缠着青婴手指的手，本来只是随口问起，此刻话里却添了几分郑重其事：“其实我也不知何时算。我总以为，我在意你，关心你，无关男女之情。可其实，我却不愿让别人护着你，不愿你依赖他人甚过我。我想护着你，想要你被我护着——一直一直护着。我不信世上有人做得比我好，甚至不愿让别人护你——哪怕我知道，教主能护好你。”
　　青婴有些惊讶，这些话，杨逍从未与她说过，她从来不知道，杨逍对她会有这样的占有欲。
　　“对我来说，爱是信任，是把自己交托给你；对你来说，爱是占有，是我们只属于彼此。”武青婴仰头，看着杨逍，看着杨逍眼中的自己，吸了一口气，语气肯定道，“等无忌的婚事忙完了，我们成婚吧！”
　　之前，杨逍数次想要与武青婴成婚，但她都拒绝了。此刻她主动开口，杨逍先是掐了自己一下，随即喜出望外：“当真？”
　　武青婴凑上前吻了吻杨逍上扬的嘴角，调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傻愣愣的表情呢！”
　　杨逍把人紧紧圈在怀里，喜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杨夫人，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武青婴轻轻地“嗯”了一声，或许，“杨夫人”也是个不错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