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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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人上船，风帆已然扬起，艄公转舵开船。
张无忌将殷离安置在船舱之中，小昭在旁相助，解开殷离衣衫，只见那三朵金花却都中在要害，金花婆婆下手极重，赵敏第一时间去找来了药箱，让张无忌帮殷离治疗。
杨逍与黛绮丝呈僵持之势，立于甲板之上。
武青婴看过殷离伤势，走到甲板上：“韩夫人，聊两句。”
此时船已起航，武青婴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五脏六腑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杨逍扶住她：“我陪你？”
“没事，你看住小昭，”武青婴看天色，直觉波斯三使已在路上，她这会没空从头说起，“韩夫人如果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尽管对我出手。都在船上，她伤了我，大家谁都逃不了。”
杨逍点了下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武青婴与黛绮丝站在船头，她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想借助外力压住翻滚着的不适：“如果你拿到了乾坤大挪移，波斯总教会放过你吗？”
这句话，她是用拉丁语说的。
黛绮丝面露疑惑之色，半晌，用波斯语道：“你是谁？”
拉丁语、希腊语、梵语和波斯语之间有相似之处，同属印欧语系。因为会拉丁文，所以连环庄的梵文，武青婴能读懂，也是因此，黛绮丝的波斯语，她也能听懂一些。
相比梵文，波斯语和拉丁语之间的差别显然要大很多。是以黛绮丝并不是很明白武青婴说的内容，只知道她说的是西方的语言；武青婴也是默念了三遍才隐约猜明白黛绮丝说的话，她想了想，感觉这波斯语和回语更相近些，于是换了回语：“圣女失贞，按律是火烧之刑吧？你若不想被抓回去，就别兜圈子，我或许能有救你的法子。”
武青婴的视线一直在观察海面的情景，昏暗的海平面尽头，隐约有船只的身影出现：“光明顶上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信不信由你，说不说由我。你看那，那边的船上，应该就是波斯总教的人。”
黛绮丝回头看了一眼用防备的目光盯着自己杨逍，眼神里越发警惕：“你怎么救我？你会乾坤大挪移？”
“你乔装易容，不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紫衫龙王黛绮丝的踪迹吗？你能让所有人闭嘴？”
“一直闭嘴有点难，但一时自然没问题。”
黛绮丝凝神看清远处的船只，她来自波斯，自然知道波斯船只的制式与模样：“说说你的条件。”
武青婴勉强笑了笑：“第一，我要殷离性命无恙；第二，日后行走江湖，遇上明教的人，不得出手，只能自保；第三……咳……我还没想好，你先欠咳咳咳……”
黛绮丝看武青婴面色，高声唤来杨逍，报了几个穴位：“按压这几处，可以缓解武姑娘的不适。”
杨逍依言照做，武青婴果然舒服不少。
那几艘船行的极快，眼见波斯人的船越来越近，黛绮丝忙道：“若武姑娘当真能做到，那我还欠武姑娘一件事，他日必当守诺。”
“成交！”武青婴道，“不过有一个人，需要金花婆婆自己处理。”
“陈友谅？”
武青婴点了点头。
“除了陈友谅，还有一件事，”黛绮丝看向船舱处，“既然武姑娘猜到了，那么上岸之后，我要带走小昭。”
武青婴回头正看到小昭对张无忌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她略有迟疑，没有答应，只道：“小昭有她的自由，只要她愿意，我们不会阻拦。”
见黛绮丝已经走进船舱处理陈友谅后，杨逍附耳，听武青婴说了打算，点头道：“船工听赵敏号令，自然能守口如瓶，其他人也没问题，只是周芷若……”
“让无忌处理吧，想来周芷若也不想无忌身处危险吧！”
“那一会……”
“无忌的身份不必藏。”
张无忌身为明教教主，身边带了伺候的人本就是正常之事。
方才赵敏察觉到气氛不对，已经下令让船全速航行。只是这些船工毕竟是番僧假扮，掌舵的本事实在一般，即便这艘炮船已经全速，也快不过波斯明教的船。眼看着波斯人的船越靠越近，那些异域之人的面孔也越发清晰。
小昭已经从船舱中出来，站在武青婴身边，必要之时，她会替武青婴翻译。
波斯人的目的地是灵蛇岛，遇见武青婴一行人本来也不在他们行程目的之中。只是这一片海域一共只有两行人，他们难免起疑，靠近询问。
船头三人身穿宽大白袍，两男一女，身形甚高。三人背月而立，看不清他们面貌，但每人的白袍角上赫然都绣着一个火焰之形，赫然是明教中人。三人双手高高举起，每只手中各拿着一条两尺来长的黑牌，只听中间那身材最高之人朗声说道：“明教圣火令到——”
话声语调不准，显得极是生硬。
武青婴不动，直到两船并列前行，两船之间距离极近，这才抬眸看向那三个波斯人。她先是说了英语：“阁下是何人，与明教有何关系？”
那三人互相望望，面露疑惑之色，随即用波斯语道：“你是何人？”
武青婴这才用拉丁语和回语各问了一遍：“你们不是中土之人？”
“你会说波斯语？”
“看来是波斯人？”武青婴道，“你们千里迢迢来我中土，所为何事？你们是明教的人？明教何时有了——”
“师父——”张无忌适时从船舱中走出来，“你在和——”他目光看到对船上的人，“他们是谁？”
“波斯人。”武青婴复又看向对船，“好像和明教有些关系。”
只听对船那虬髯人道：“明教源于何土？”
张无忌读过杨逍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道：“源起波斯。”
虬髯人道：“然也，然也！我乃波斯明教总教流云使，另外两位是妙风使、辉月使。我等奉总教主之命，特从波斯来至中土。”
“在下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张无忌，不知总坛来使，所为何事？”
那黄须的妙风使听闻是新教主，先是一怔，后又看了张无忌数眼，道：“我教主接获讯息，得知中土支派教主失踪，群弟子自相残杀，本教大趋式微，是以命云风月三使前来整顿教务。合教上下，齐奉号令，不得有误。”
“三位远道前来中土，我等自是欢迎。只是中土明教虽然出自波斯，但自来不受波斯总教管辖。”武青婴看见那三使手中的黑牌，道，“圣火令失落在外多年，今日若非遇见总教的人，怕不知要何年何月方能寻回。只是明教已经有了新的教主，三使若是来明教做客，想来众教众都会十分欢迎，若是贸然指点教务，且不论语言不便，便是如今中土局势，怕也对三使不利。”
有人在虬髯的流云使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将两块黑牌相互一击，铮的一声响，声音非金非玉。他看向张无忌道：“这的确是中土明教的圣火令，张教主，宝树王请你上船一叙。”
张无忌正欲上船，却被武青婴拉住，只听她高声道：“《摩尼教》有云，有十二种佛，分别是无上光明佛、智慧善母佛、常胜先意佛、欢喜五明佛、勤修乐明佛、真实造相佛、信心净风佛、忍辱日光佛、直意庐舍佛、知恩夷数佛、齐心电光佛、惠明庄严佛。不知船上的，是哪位宝树王？”
三使俱是一愣。
迟疑片刻，只见又一波斯人从船舱中走出，朗声道：“我总教十二宝树王俱在此间，阁下是谁，一同有请。”
小昭不便再同行，只有张无忌与武青婴两人上了波斯总教的船。
甲板上俱站了人，手中举着火把。
两人走进船舱之中。
波斯的船更大更稳，武青婴的晕船之症反倒好了一些。
“我并未加入明教，你们什么礼数，我便不管了。”武青婴数了数，十二个宝树王，当真是一个没少。她找了张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用回语问，“诸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大家都节省时间。我知道你们在找圣女黛绮丝的下落，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有一些陈年线索。”
“你知道黛绮丝？”
“谈生意总得有来有往。你们想知道，拿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
武青婴看了一眼张无忌，之前他们已经有所商议，他全程只需配合武青婴便是，是以武青婴开口，他便不说话。
“明教已经有了新的教主，外面那三个什么使的，说要来指点教务，不合适吧？何况现在，总教并无教主，我说的对吗？”
宝树王们互相看了又看，为首的那人开口：“既然中土明教已经有了新教主，风云三使自然不该逾越，指点教务之事就此作罢。”
武青婴笑了笑，给了宝树王他们想要的信息：“当年第三十三任明教教主阳顶天失踪的时候，黛绮丝曾经多次出入明教圣地，后来，因为被怀疑与阳教主失踪有关，所以她借此机会破教而出。”
宝树王对这个消息并不满意。
“别急，”武青婴看向身边的张无忌，“数年之前，黛绮丝曾经找明教的蝶谷医仙胡青牛为其丈夫治病，因她已经破教而出，所以胡青牛没有答应。待她丈夫病逝之后，黛绮丝便杀了胡青牛夫妇。”
“你确定是黛绮丝动的手？”
“除了她，谁还符合明教中人、女子、破教而出这几条？更何况，我身边这位张教主见过胡青牛夫妇的死状，按他的描述，那必定不是中原武功。我博览群书，天下武学虽说不敢尽在胸壑，但门派之中举一反三还是做得到的。”眼看着波斯人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露出迷茫，武青婴这才意识到成语对这群波斯人着实是有难度的，她换了更加口语化的表达，“这么说吧，符合胡青牛死状的武功，不是中原路数，和西域、大理的也不相同。符合一个条件是巧合，两个，还是巧合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有道理。”
武青婴的赞同让宝树王们都是一愣，他们以为的狡辩没有出现。
“诸位，如果你们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们，那我们还有坐在这里的必要吗？能坐下来谈，无非是因为双方都秉持着守诺、互信的基础。谁主张谁举证，你主张我说的是假话，得先证明我说的是假话，我才有必要去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道理，对你们也适用。明教的新教主是我的弟子，我担心他，所以才陪着一同出海来找金毛狮王，可我晕船，晕的很厉害。我现在只想尽快回到中土，实在不想在海上继续漂着。诸位，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好吗？”
“黛绮丝现在在哪里？”
“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黛绮丝的消息了，但我觉得，灭绝当年应该和她交过手。”
“你说的灭绝是何人？”
“峨眉派的第三代掌门人，法号灭绝。论武功，她也算得上是个高手，能与她过招而不死不伤的，整个中原屈指可数，而其中女子，更是寥寥无几。一年多以前，我曾经挨过她一掌，险些没了命。所以我猜，虽然灭绝没有说这个对手是谁，但极有可能就是黛绮丝。”
“依据呢？”
“唯有黛绮丝，借其武功路数之不同，或许才能与灭绝所仗利器不相上下。”
为首的宝树王点了下头，武青婴看他表情，知他应是信了一半。只听他道：“你为何要出卖黛绮丝？”
“出卖？”武青婴差点怀疑是不是波斯人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我和黛绮丝不曾见过，亦没有交情，这算什么出卖？”
“她不是你们中土明教的人吗？”
武青婴戳穿：“她不是你们派来中土偷乾坤大挪移心法的吗？”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几分尴尬。
张无忌轻声提醒：“青姐——”
“看来我猜对了，她徘徊密道出入口、破教而出，都是为了偷取乾坤大挪移。既如此，那更谈不上出卖了，明教诸教众待她也算有情义，她心怀不轨，我不过是说破实情罢了。”武青婴直视着为首的宝树王，“若黛绮丝被你们抓了，那是她自己活该，若她有幸逃脱，那倒也是她的本事。只是终究，她什么结局，与我无关。”
左侧第三位宝树王问：“黛绮丝有没有拿到乾坤大挪移？”
“这我就不知道了。”武青婴给了张无忌一个眼神，“乾坤大挪移心法由明教教主保管，她想偷很难，但若是暗中记下默写出来，倒也是可能。”
“乾坤大挪移本就是总教传至中土的武功，既如此，不如我将乾坤大挪移复拓一本交予诸位，以谢过总教为我中土明教寻回圣火令。”
张无忌此言一出，十二位宝树王均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当即差人准备笔墨，张无忌背诵，武青婴书写，不到一炷香时间，已经将乾坤大挪移前六层心法默完。
当时在明教密道之中，因其中数句不理解，张无忌尚未练成第七层，此时也只默了六层。
用这六层心法，换了三枚圣火令。
方才在船上之时，小昭依稀瞧见圣火令上似是武功秘籍，此刻拿到这三枚圣火令，武青婴粗粗瞥了一眼，俱是些明教的来历缘由，虽有些文字生涩难懂，但也不像武功精要。只是如今实在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张无忌将三枚圣火令收在怀里，与武青婴一同回到自己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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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波斯人船只走远，小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既是欣喜，又是担忧：“公子，你和武姑娘可有受伤？波斯人彻底走了吗？”
“原也就指望诓过这一时。”武青婴目送着波斯人的船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小昭，等到了岸上，能不能逃，就看你娘的本事了。”
小昭作势要跪：“小昭替我，和我娘，谢过武姑娘的大恩。”
武青婴扶起她：“这哪里算什么大恩？一场交易而已，不存在谁亏欠谁。更何况，狮王和无忌绝不是袖手旁观的性子，我充其量不过是尽量避免了一场恶战罢了。小昭，去和敏敏说，全速航行，我们得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上岸。”
小昭依言立即去找赵敏。
张无忌注意到武青婴看着小昭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青姐，可有什么不妥？”
“说不好，”武青婴心事重重，“一天不上岸，我总是觉得不安。”
“之前船老大说，若是全速返航，日夜不歇，三天之后我们便能上岸了。”张无忌宽慰她，“青姐，你也别太担心了，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不过的，面对就是了。”
武青婴勉强笑了笑，显然，张无忌的话并不能让她宽心。
“青姐，你知道吗，你刚才特别美。”
武青婴还在思索着如果波斯人又追上来的对策，闻言一愣：“什么？”
“从前，别人都说你与朱九真是雪岭双姝，都是美人。朱九真的模样虽然美，但极张扬，况且她的心肠……若单论长相，青姐的美，是要比她含蓄一些，可青姐身上的光，才是最美丽耀眼的。”
“光？”
“青姐方才与宝树王谈判的时候，浑身都在发光。”
武青婴被逗笑，正想说“那哪里算什么谈判”，却听背后传来周芷若的声音，原来是谢逊担心张无忌安危，让周芷若出来看看。
张无忌闻言，当即快步进了船舱，甲板之上，便只剩周芷若与武青婴两人。
想到方才张无忌的话，武青婴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光，她真的有光吗？
“武姑娘，我——”周芷若诺诺道，“甲板上风大，你要不要进船舱休息？”
“多谢周掌门好意。”
话虽如此，她却依然在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动过。
周芷若面上微微有些发热，她看着武青婴的背影，还有这茫茫大海，手用力地握成拳，又很快松开。
她抬起手，微微往前伸了伸，又很快缩了回来。
她盯着自己的掌心，犹豫不决。
“周掌门。”
武青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周芷若此刻猛一抬头，被她的眼神盯着，竟吓得倒退了一小步。
“我这么可怕吗？”武青婴明知故问，“周掌门怕我作甚？”
“没、没有——”
周芷若想要掩饰，“我只是想事情有些出神”的借口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了：“那便好。”
说罢，武青婴微微笑了笑，走过周芷若的身边，两人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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