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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边塞出征的编外人员 ...

  •   “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法救出将军夫人的尸身,但我知道在哪里,大侠求你帮我找回来还给将军,以此作为赔罪,换我孩儿苟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成色上等,不是她买得起的,“这玉佩是我偷的,他们把夫人的尸体放在我家菜窖里时从夫人身上掉落了……”
      说着,她又痛哭起来。当时她知兹事体大,原想逃出来后安顿好两个孩子就拿着玉佩去自首,这信物定能让官府信服,只是她高估了自己逃跑的能力,一直都被官府的人紧紧跟着。
      “这么多天,尸体早臭了。”谷主嘴里这么说着,却还是接过了玉佩。
      谷主把妇人带两个孩子暂时先安置在雾仙谷,骑着快马到了楚天吉的家。、,地窖附近散发着恶臭,他拿着火把下去看到已经腐烂的宁夫人,心中颇为难安。
      待把尸体搬出来,他也不多犹豫,架上柴直接扔了一把火上去,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夫人女中豪杰,令在下钦佩,不得已火化尸身,想来您也不会计较。”
      再回到雾仙谷时,妇人已经离去,只剩男孩一人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两个我实在养不活,求大侠好人做到底。”桌上了留了一张字条,字迹稚嫩,像是孩子写的。
      两天一夜的照料,男孩醒了。嘴里喝着谷主递上来的药,眼睛直盯着他,似乎在等着问问题,可惜谷主什么都没问。
      倒是他先憋不住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跟在谷主屁股后面,他去哪,他跟哪。
      约摸两个时辰,谷主觉得晾够了,才把字条拿出来问:“这是你写的,还是你母亲写的?”
      “我,我娘不识字的。”
      “她们人呢?”
      “走了,她说不能一辈子指望您接济。”
      “那你怎么不走?”
      “恩人救了我一家性命,我要留下来报答你。”说着跪下要磕头,堪堪被拦下。他假装不经意抹一下眼角,全被谷主看在眼里。
      到底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离开爹娘,怎么能不想?
      “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
      “跟着您,给您做仆人。”
      谷主听了不由眉开眼笑:“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仆人。”拉着楚逸的胳膊拽到跟前给他拍身上的土,“你可知道最近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会被人追杀?”
      “我娘说,我爹犯了王法,连累了我们。”
      “想报仇吗?”
      “报什么仇?”
      “『王法』害你们家破人亡,你不怨恨?”
      “人人都要遵守王法,错了就是错了,该认。我娘说,我们这条命是老天怜悯,活着就是恩赐。”
      谷主听了收敛笑容,有些不快。这妇人心地是很好,也很有原则,但把孩子教得过于软弱了些。
      “跟着我就只能在这雾仙谷里采药摘果挖菜,委屈吗?”
      “不委屈。”
      “一辈子只对着我,孤孤单单的,委屈吗?”
      “不委屈。”
      干脆又冷静的回答,实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谷主很意外,又接着问道:“我若教你武功,像我这么厉害,能打倒所有欺负你的人,你会做什么?”
      “找到我娘,保护她,保护妹妹。”
      “还不报仇去?”
      “恩人说话很有意思,好像一定要我也去伤害别人您才会满意。”
      “哈哈哈哈哈……”谷主听了笑得前俯后仰,他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很多年没有收徒的意向,却因为无意惹上的烂摊子令他想要改变主意。
      “孩子,以后就把过去都忘了吧,你只当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娘没不要我,她只是想让我活着。”孩子还太小,不能理解大人说的话通常不止是字面意思,只听说要让他当自己是孤儿,不干了。
      “傻孩子,老夫只是在教你学会放下。只有学会放下,你才能拿起新的东西。以后叫我师父吧,我收你做徒弟了。”
      年幼的楚逸看着谷主若有所思,半晌,“噗通”跪倒,喊了声师父。
      谷主并未立刻教授楚逸武艺,而是带他到山南海北游历三年,像是在拓展眼界,又像是在等什么时机。
      而后才回到谷中,归隐江湖,守着那片山,直到去世。

      宁古仂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有上战场的机会。
      他也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还会碰到楚逸。
      为了让大哥在家好好把媳妇娶了,宁古仂提出代替他先行出征。等大哥婚礼办完了,再赶去汇合。
      反正前线没有什么重要的战事,更何况此次的任务连关外都不用出,更不要说上前线。
      在宁古仂看来,那就是去边塞看风景游山玩水,远离规矩地桎梏。
      可当他真的离边境越来越近时,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保家卫国的气节便越强烈。
      那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百姓衣不蔽体,流离失所,医馆里进进出出全是伤兵。即使表面上看着还算太平,每个人脸上也都写满了忧虑和惊恐。
      城墙上的士兵更是一刻不敢松懈,几时轮班换岗就是几时,没有抱怨,没有违抗,也没有谁目无法纪。
      这还仅仅是城里,那边防的人呢?岂不更是夜夜难安?
      他好像突然能明白家与国的重量。
      在边城的一个月,宁古仂总是不自觉会去想母亲的死,如果换做自己,会怎么做?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的,都是故事,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这些年,是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父亲的那份敌意,正随着这不得不面对的凄凉现状一点点消失。
      边城的百姓看到宁家的战旗飘起时,看到宁远山进城时,那种如救世主来临一样的眼神宁古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即便佝偻的老妪,蹒跚的幼童都簇拥过来欢呼,脸上满是欣喜。长这么大,夹道欢迎的场面见过很多,却从没有见过人们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以为所有簇拥而来的那种欢呼是排场、是凑热闹,不会发自内心,甚至是对威严的皇权本能地恐惧与臣服。
      他突然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狭隘的自以为是的自己。
      他突然想起楚逸临走前劝他的话——宁远山是天下人的宁远山,他个人恩怨真的微不足道。
      比起自己失去母亲,这里几百上千百姓失去的,又哪里只是一个母亲?眼前的人是国家边疆的守卫者,是这些人的恩人,自己多么愚蠢才想要杀死亲爹啊!
      八月十四夜里,宁古仂正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听见外面人马一片混乱,赶紧披上衣服出去查看。正好与前来的父亲撞个满怀。
      “敌军夜袭,我带人去增援,你守好边城,等你大哥来。”言简意赅,不等他回答,人已跑走。
      “我也去!”宁古仂大喊。
      “老实给我待着,不要添乱!”宁远山严厉斥责。
      “你怎么知道我是添乱?”宁古仂不服。
      “别担心。”宁远山拍拍他的肩膀,又一脸严肃嘱托道,“你的担子不比上前线轻,守好城。”
      半个时辰,院子里恢复寂静,静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所有留守的人都按部就班地忙碌着,宁古仂觉得自己像个闲人。他不知道不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没有人找他帮忙,也没有人需要向他请示,那种空有力气却无处施展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一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宁二少爷,第一次觉得连个城墙上站岗的小兵甲都不如。
      一天过去了,无论是父亲还是大哥,都没有消息。他能做的,就是跟在当地官员屁股后面,人家做什么,他做什么,检查检查粮草,查看查看城里的百姓。
      没有人记得今天是中秋,没有人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想得到今日是个佳节。
      连宁古仂也没想起来。
      他抬头看看漆黑的天,只觉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不掌灯也看得清。
      他突然想到死亡,开始预设最坏的情况。
      有一年宁远山得了风寒被送回京城养病,身子总不见好。宁远山担心死在家里不能死在战场上,夜晚跟宁曹氏闲聊。
      恰好宁古仂出去玩才回来,惹得宁远山骂他几句。
      “我出去玩碍着你什么了?”宁古仂不耐烦地顶嘴。
      “我看你这辈子就这么没出息吧!现在我活着,你日子还滋润,等我咽了气,我看你去哪里逍遥自在,你的狐朋狗友谁还搭理你!”宁远山斥责道,说着又咳了起来。
      宁曹氏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给宁古仂使眼色:“你爹也是心疼你这么晚在外面有个好了歹了的不安全。你瞅瞅,给你爹急的,快来道个歉,回去睡吧。”
      “我招他惹他了?在家看我不顺眼,出去也看我不顺眼,道歉,道什么歉!”
      “你真是气死我!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
      “得。你最好大笔一挥,跟我断绝关系,你死了我也不用给你披麻戴孝,咱俩谁也别恶心谁。”
      那时的宁古仂对待死亡真的毫无概念,轻飘飘就说出口了。而如今,他却不敢想下去,生命的重量在他的心里经过一个月的累积变得那么沉重,重到他好像没有勇气面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边塞出征的编外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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