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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软肋 ...

  •   哪知这一别竟然过去四年之久,时间过得真快。
      宁古仂坐在床上看着靠在窗前的楚逸,一阵恍惚,不由叹息:“五年之后,竟然还是这样的情形。”
      五年前,他们也是这样的姿势,第一次闯进彼此的世界。
      楚逸一听变了脸色,冷冷道:“我们之间还是不必浪费口舌吧,话是你说的,事是我做的,既已说好,便不该再反悔。”
      “当年你拖着一身伤就逃了,当得知其中多有误会,我也懊悔不已。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要我保持理智很难,况且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是什么稳重的人。”
      话虽然这么说,但看起来宁古仂比那时成熟多了,面对楚逸的驱赶,不慌不恼,不急不躁,这令楚逸刮目相看。
      听说宁古仂随宁古仢上过几次战场,但却并没有被边关的风沙吹成糙汉子,还是那么贵气干净,只是更英朗了。
      见楚逸未再出口斥他,宁古仂心里如同得到鼓励,继续道:“你自砚生那里离开后,那小子倒是挺你,约莫你早已藏到天涯海角才肯告诉我他见到过你。不过好歹也算是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现在这样就很好。”楚逸其实常常回想那个漆黑的夜晚,他就站在宁古仂三丈外,听着他撕裂的叫喊,可是他看不见他。
      楚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想到那天,会遗憾宁古仂看不到自己。明明如果被看到,就会被抓回去,明明是他自己想要逃离,明明他们已经不适合再相见。
      但是他就是想让宁古仂看见,看看他被作贱成了什么样子。即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把他抓起来吗?
      他不敢赌,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的羞辱与狠绝,让他不敢赌。
      宁古仂被楚逸疏远冰冷的话打断后假装从容地理了理头发。
      实际上他心里很慌,慌到双手无处安放。
      过了片刻,宁古仂指指楚逸的手:“茹先生说看到你的手被划伤了,我带了些药,祛疤效果很好,你用用看。我之前……”
      “宁古仂,我们都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所以你还是走吧。”见他说话语无伦次,楚逸摇摇头再次打断,“如果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带我回去,我不会反抗,但看样子你并没打算这么做。”
      他们用四年时间来准备一场重逢,待真的遇见了,情况却完全不同想象。楚逸原以为宁古仂会给他头上扣几顶帽子,令他毫无辩驳之力,然后举着大旗抓他回京。
      但宁古仂却出奇地恭顺,好像来请罪。
      也是,他确实有错。但比起自己犯下的错,那又算什么呢?微不足道。
      听完楚逸一席话,宁古仂简直如坐针毡。
      他很紧张,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可是他又要装作若无其事。背着楚逸调整好情绪后,从怀里掏出药膏随手放在桌上,默默离开了这个地方。
      明明自己已经修炼得很强,连上战场面对敌人都从容镇定,但一遇到楚逸,完全破功。
      这个男人,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命门。
      从什么时候知道他住在这个地方的呢?宁古仂也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天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自己在收拾出征会用到的行装。正犹豫要不要带曾经楚逸送他的那支海棠花,牌九匆匆跑进来,说查到了。
      没有想象中惊喜,他淡淡地“哦”了一声,就让人退下,然后把花枝放回盒子里收起来。
      三个月后,宁古仂从战场上回来,才开口向牌九询问人在哪里。
      清溪镇,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的,他去过,山清水秀的小地方,是那个人的风格。楚逸,你还真是狠心,雾仙谷是你的家,这些年你都没想着回去看一眼啊!
      也是,楚逸定然知道宁古仂会守着雾仙谷,才不回去的吧……
      楚逸见宁古仂真的离开,转身拿起桌上的药膏,是玉露膏。当年宁古仂强撕人皮面具时脸被搞成猪头,就是用的它。他哀怨地叹息一声,自己有什么资格对那人冷言冷语呢?为了掩饰自己心底这份令人厌恶的矫情,他随手把玉露膏塞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宁古仂。我们现在这样的处境,即便做朋友都很尴尬,你还想要什么呢?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而今物是人非,我也不再执着。
      即便这天下再有人练就残阳剑法,楚逸也没有办法阻挡,更没有能力为师门做什么。
      “二少爷,野良来了,有线索。”牌九见宁古仂出来,赶紧迎上去,示意他该回住处了。
      “甘藜现在犹如丧家之犬,若不是残阳剑谱这张保命符,他早死了一千次。”宁古仂翻身上马,踢了一脚,马儿轻快地小跑起来。
      “这些年,您凭自己一个人把七夜瓦解得只剩残兵剩将,朝廷也开始有些微词了。”牌九提醒道。
      宁古仂用四年的时间跟全天下对抗,把这条灰色产业打得支离破碎。很多人要销赃要寻仇都没了门路,可不是会对宁古仂不满嘛。
      “那要多谢杨希杰提供的线索,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灭他们那么快?我早就说了,惹到我,九重楼会完的。”
      可惜甘藜也不是吃素的,狡猾得很。每次宁古仂在快要抓到他的时候,他都能逃走。不过倒是不急,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七日后,宁古仂又来了。
      没了初见的意外,楚逸像没看见他一样开门进屋,没跟他说一句话。
      宁古仂站在门口,没进去:“前些天确实有点唐突,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今天我是想好了才来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告知你,说完我就走。”
      楚逸顿住,回头看着他道:“好,说吧。”
      “我爹不是你杀的,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再愧疚。”
      “真的?”楚逸几乎是惊呼出来,向前大跨一步,走到宁古仂面前。
      四年了,他总是会梦到自己杀死宁远山的画面。记忆几乎把他困在死胡同里,他不相信自己会杀掉宁远山,但画面又是那么真实,每次闭上眼睛连出了什么招式都显现得清清楚楚,甚至他对剑划过身子的触感都记忆犹新。
      “这枷锁原本不该让你背负四年,但我一直找不到你,无法告诉你真相……”
      楚逸有点想哭,但又觉得没必要。此刻最真切的感受竟然是脱力,好像这几年带着对宁古仂的怨恨和愧疚都没了实实在在的落点。所以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的人生变得轻松多少,宁远山依然是因他而死。
      “我罪孽深重,多一个少一个倒没什么差别。”
      “这是什么话……你忙,我有事先走了。”如果真是罪孽,我又何必千辛万苦来找你。宁古仂眼神一暗,转身就走,没给楚逸开口的机会。
      开口要说什么呢?会挽留吗?不会……是啊,既然不会,那他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不要一直盯着了,楚逸。
      两日后,宁古仂再次出现,手里拿了一沓东西。
      “这里是你写给砚生的信,我都看了。你先别生气,是砚生给我看的,不是我非要看。”他慌忙解释,“既然是你给了别人,就算是别人的东西吧?他给我也合情合理,对吧。”
      楚逸没说话,但也看得出并未生气。
      “我也写了信给你,你要看看吗?”宁古仂从怀里又掏出一沓信封,递到楚逸面前,见对方无动于衷,又道,“你还是看看吧,四年了,府上有很多变化的。”
      听到宁古仂提起宁府,楚逸微微蹙眉,心中伤感顿生,手不听使唤地接过信封。
      手中一空,宁古仂抑制不住露出笑脸,又一次转身离开。
      离开的第一年,清明,楚逸在江南一个小村子外的破庙里给砚生写信,告诉他江南气候温润,很滋养人,自己的伤基本全好了。虽然没了武功,但更有人间烟火气,很好,叫他们勿念。清明扫墓,虽然戴罪之身,也烦请他代为祭拜宁将军与夫人。
      砚生想回信告诉他,宁将军不是他杀的,但楚逸没有留地址。
      宁古仂的第一封信写在第二年三月,砚生倒是憋了很久才告诉他这个秘密啊!楚逸拆开看时,想到砚生那副伶牙俐齿,不由笑了。
      信上说,大嫂怀孕了,可是大哥要去边疆驻防,他担心大哥心里惦记家里战场分神,在犹豫要不要请命一起去。
      看来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第二年,一个清冷的秋夜,楚逸冻醒了。想起一年多没写信给砚生,于是研墨铺纸,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在江南待久了,认识的人就多了,为了防止宁古仂找到自己,他不得不离开往西走。这里天黑得很晚,睡得也晚。他在山上挖草药时认识一位砍柴的光棍大叔,大叔好心帮他盖了现在住的草房子,虽然小,但很清净。这天是他人生第一次被冻醒,没了内功,倒是体察到更多不一样的感觉,很有意思。
      砚生并没有给宁古仂看这封信,因为当时宁古仂正在沙漠追击甘藜。若他知道,只要稍稍用心就会找到楚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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