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各怀心思 ...
-
“证据就在这根柱子上，我当日有急事要去洛阳，至此时累得马儿腿软，不得已才将其留下，当时我还想平白给你家添负担，所以掖了些银两，算是答谢，哪成想你们这些乡下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做派！”
“那公子放了多少银子，银子上印什么字，放在哪里了？”
“五十两，印什么我怎么记得，放在马鞍的皮革缝隙里了。”
“公子，此处现下无人，我夫妇二人丢人没皮的样子也就留给你们看吧。您的马我们认了，可是马没了。那天一大早，我们赶着驴子来开摊，远远就瞧见它了，只是我们乡下人真的没见识，来往行人多不胜数，可您这么英俊高大的马实在没瞧过，钥桥镇上刘员外的儿子是我们这一带的小霸王，见着非要抢去，我们也没法。可是这马怕是有灵性，怎么都不从，挣脱跑了，还摔断了刘员外儿子的腿。”说着撸起并不厚实的单衣袖子，露出一片片青紫伤痕。
“刘员外把账赖在我们头上，让赔他儿子的腿，我们把您给的五十两赔给他们，还挨了一顿打……”
“什么土王八作威作福。”宁古仂啐了一口，“没王法了吗？”
“是我们的不是，遇事不敢吭气，就只敢躲着，原本我二人合计就当从来没见过那马，可老实人说不来谎，您是个机敏的人。”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钥桥镇刘员外，行我知道了。”宁古仂这意思是要找刘员外算账，楚逸看出来赶紧下车拦住。
“阿仂，我们要赶回去的。”
“教训个小王八还耽误不了一刻功夫。”
“别生事端，再赔给大哥大嫂些银两就结了。”
“小畜生，不教训他我心中气难消！”
“你一时为他二人出气只能护一时，他们夫妻还要长久在此谋生计，这点道理还需我讲与你听？”
是的，楚逸说得有道理，无论何时，他都能冷静理性看待所有事情。
那夫妇看情形遇到的是两个讲道理的好人，心里悬着的心才算落地，连连附和：“是，是，乡下人皮糙肉厚，打几下不碍事，惹不起的人家，我们躲得远远就是。”
“哥，你来！”这时，何梅霜在车里喊了一声，楚逸跑了过去。
“既然这大嫂亏欠我们，可不可以同她要件衣裳？我就这一身裹了泥的，穿在身上许久了……”
“好。”
楚逸走到夫妇二人身边说明情况，妇人爽快地答应了，不但同意送一身衣裳给何梅霜，还硬要留三位在家中吃晚饭。
于是三人赶着大马车，跟着夫妇二人的小驴车回了村子。
“阿逸，等老了我们也赶着驴车周游天下吧。慢慢悠悠，叮叮当当。”小驴车走得实在慢，驴子脖子里的铃铛与驴蹄踩过青石板的声音相映成趣，宁古仂不由幻想两个老得走不动道的老头跟这驴车比较配。
“你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照你想的这样，我们要八辈子才能做完所有事。”楚逸见他已经揭过争执的内容不提，心里也感觉一阵轻松，笑着回道。
“八辈子怎么够？要十辈子，一百辈子，生生世世都……”眼看这没皮没脸的二爷嘴又秃噜了，楚逸赶紧捂上他的嘴。
洗过脸，换过衣裳，何梅霜那明艳的样貌引得夫妇二人连连惊叹。
虽是粗茶淡饭，但因招待客人，妇人还杀了照看门户的大鹅。吃过饭，没留宿，三人又继续上路，临行前，宁古仂又偷偷塞了十两银子。总归这顿打是白替他的马挨的，给百两都不为过，只是这趟出来，买马买车，身上能给的富余钱财，就这么点，若有机会再见，理应多给些。
马车在夜里又行了十余里，进一处林子。何梅霜早就困得在车里睡着，楚逸和宁古仂下车生起一堆火，互相倚靠肩膀，席地而坐。
“你说……我这马算是丢了还是没丢？”宁古仂为难道。
“它挣脱缰绳肯定原路返回，自然不算丢。”
“可是万一它不认识归途呢？”
“你回到家，若是马儿不在，便来找我，我许你一匹天下最好的马。我不诓你，一定会兑现。”
宁古仂见楚逸说完已经闭目养神，心中懊恼不已，为什么要挖这样的坑？小时候在京城大街上瞎混，总听人说，道旁的茶棚十有八九的黑店，可见都是胡诌。
突然想起初见楚逸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过去这近一年的时光，一幕幕从头到尾清晰地在脑中轮换呈现，心中说不上是暖是酸。
如今两人要分开，楚逸就没有想过以后吗？如果九重楼不肯放过他们，他们要躲一辈子吗？
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们，如果你介意，我也不怕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只是我不明白，甘藜武功卓绝之时你都雷厉风行，怎么现在他成了个废人你倒变得瞻前顾后起来？你再见甘藜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逸，你心中到底怎么想？
距京城三十里，宁古仂停了马车。楚逸带着何梅霜下车，目送他一人驾车离去……
甘藜，你想称霸武林我不拦着，也与我无关。但你的手不该伸那么长，我的身份，和一身的武艺，你想都不要想。
还好，除了死去的费存章，没有人知道楚逸和宁将军府的二少爷关系亲密，所以宁古仂并不会因为楚逸的关系多一分危险。楚逸能保证自己绝不会被甘藜利用，并且也能尽最大能力通过宁古仂告知将军府，万事小心。
点到为止的提醒，希望宁古仂能明白，如果事态发展到极其危机的情况，楚逸也会牺牲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幸福感去救无辜的人。只是现在，他还舍不得，万一呢？对吧，老天对他不薄的。
甘藜知道，他从头到尾最想要做的事情，大概只有楚逸能帮忙。
当年大嫂骗他，说楚逸卖给了岳阳城郊一家姓吴的人家，他去找过。
恰逢洪灾，流民四野，整个岳阳城翻了底朝天都没找到。
甘藜本意是要找回来教他本事，以后为父亲报仇。可惜大嫂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骗了他这么多年。他几乎已经放弃寻找这个孩子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大抵活着也是个不成事的普通人。
谁承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楚逸就这样自己送上门了！直到那个易了容的孩子，带着强大的隐藏着的内力，一步步逼近，才让甘藜感到一丝恐慌。
当年没有找到的孩子，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好在一个涉世未深，一个老谋深算。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七夜罗网遍布天下，早已成熟，哪里又是一个楚逸能够瓦解？即使甘藜没有武功，变成废人，他依然可以让九重楼屹立在武林之中，这就是他这二十年来一点一点堆砌起来的威望。
更何况，因祸得福。楚逸废掉他的全部内力，正好解了他因强练残阳剑谱而引发的寒症。从此，他再不用受寒气入骨般的痛苦。
他们的相遇，谁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需要安排一次重逢，来确认这个孩子就是自己惨死的大哥的后人。然而多少有些失望，甘藜看得出楚逸对父亲是没有感情的。
可对朝廷就不同了，他能带着朝廷的人来围剿雁儿山，擒了藩王，可见心性早就被那些所谓的忠义浸染。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似乎行不通。
那就对不住了，世侄。玩阴的，世上还没有人赢过我。
宁古仂回到家中，还没坐稳就被宁古仢叫到书房谈事。
九重楼左使前夜被抓。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宁古仂喜上眉梢。
只要朝廷插手，把事情闹大，直接对阵，想必甘藜的矛头就对准陛下而不是楚逸这种小角色。
到那时，他们就安全了。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想法，他也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不用父亲，他哥就能揍死他。
“我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开始派人明察暗访，那左使伤得很重，对现在的九重楼来说，是个拖累。”
“大哥，我明跟你说了吧……”宁古仂见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瞒，便把楚逸的身份一五一十跟宁古仢报备了。
“放甘藜走，虽是阿逸的主意，但我也是默许了的。我怕他被抓后供出自己还有个师弟，拉阿逸下水。我没想到他野心勃勃，不安于江湖，既不想放过阿逸也不想放过坏他好事的我们。好在大哥你够厉害，抓到甘藜最核心的下属，其他人，我们也一个不要放过。”
“这次多亏了石大侠，很多将士其实不太敢捉这个左使，听闻是个用毒高手。石大侠自知中毒颇深，全靠汤药续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甘为先锋，这才将逃窜的左使抓住。”宁古仢十分敬佩石静旺，说话时眼里满是崇敬。
“那石大侠可有受伤？”
“没有。越是凌厉的人，越有一份骨子里自带的骄傲，他们过于自负了。我们挑灯讨论了好几夜抓捕计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宁古仂自幼熟读兵书，这方面还是颇有经验的，“你跟楚逸如同知己，你担心他有事我能理解，但这么大的事，下次切勿鲁莽。白让野良为你们担下罪名，罚了人家十军杖。”
“我知道错了……大哥，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爹。”宁古仂惴惴不安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说不代表不会有人知道。”宁古仢无奈道，“毕竟我食朝廷俸禄，须按朝廷法度办差。你要保证被抓的列位九重楼大人物们不会说。”
“兜兜转转，事情越办越糟。”宁古仂感觉脑袋要炸开，闷哼一声，“自作聪明，楚逸也是！”
宁古仢看着陷入苦恼的弟弟，叹了口气，他嗓子眼里还噎了一句话未挑明，但看弟弟如此苦恼，不好再提。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各怀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