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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我不喜欢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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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通透,你嘴里冒几句浑话打嚓逗趣他都听得出来,所以跟他要么憋着不说,要么就得说真话;太清高,你家里有钱有权他都看不上,要让他看上,就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太迂腐,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身份算什么,我不要不就好了吗?不行,还不让……”说到这儿想起楚逸每每克制就又气上心来,满饮了一杯,“说到底,就是他自私,你们说对不对?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怎么样就不行?就非得顺他的意吗?他就全对吗?他……”
“等等等等……”昌朴打断宁古仂的牢骚,“兄弟我知道,你看上的人定然不是庸脂俗粉,这通透清高、迂腐自私能用到一个人身上?那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好,当然是好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我这辈子,非他不娶!”他那么轻易就看透了我隐藏十几年的心思,他看似对全世界都漠不关心,却偏偏待我那么真诚,他说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为了我回到将军府,为了我搁浅复仇计划,他把一颗心掏给我了,却唯独藏起了爱意。
所有人都被宁古仂的描述搞得云山雾绕,不知所云。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笑笑,不敢随便出主意。
一个宁古仂不怎么熟悉的公子思索片刻说道:“听二公子的描述,这姑娘就是缺个推波助澜的契机,既然情投意合只是碍于世俗礼教,那依我之见,这事便不能拖,越拖越不成。”
“怎么讲?”宁古仂来了兴趣。
那人继续道:“你想,我们平日下得了难办的差事也常常用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来推脱,等到再耽搁不起时若有一帮人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虽完成了功劳却不独是自己的。若没有人帮,这难题就到了别人之手,与我们再无干系,也得不到好处。你们二人之事若一直拖着,短期看是不愿面对,长远看就是在放弃。礼教什么时候能改?一辈子也改不了啊,那你们等什么?”
“说得对!”宁古仂大腿一拍,非常赞同,不由对这位公子高看一眼,“这位仁兄,怎么称呼?来这半天我还不知姓名,实在抱歉。”
“在下柳清泉,家父新任太常寺卿,刚搬到京城不到半年,二公子没见过也是应该。”柳清泉说话得体,落落大方,宁古仂对他颇有好感。
“柳公子快给我出出主意。”
“在下刚刚已经说过,这重点就在谁能推就一把。你身上带些脂粉气去见她,保管她生气,这气火上来定失了理智,那隐而不认的情愫不就呼之欲出吗?你到时把实情一讲再加两句甜言蜜语,想必那姑娘也不会嘴硬不肯表露心迹罢……”
“这抬醋缸子的招数也太老套了吧?”昌朴嗤之以鼻,“万一人家姑娘不信他,说他编瞎话诓人,不就全砸了么!”
几个人你一嘴我一句,有的同意有的反对,宁古仂打量着与众人来回辩驳还依旧能气定神闲的柳清泉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今日太晚了,过了子时回去,又要挨骂,我先走一步。柳兄,这件事暂时先这么定,行与不行试过才知道!只不过……这女人的粉盒我这里根本没有,我闻着你身上挺香,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明日傍晚你带着粉盒去找我,咱们一道再来这里混上一会儿。”
“宁公子信任,在下定当把事情办好。”柳清泉站起身作揖目送宁古仂离开。
第二日傍晚,饭还没上桌,柳清泉便来登门拜访,人倒是老实本分,宁古仢让他进去吃饭,他只说在院内等候。
宁古仂那时正和楚逸在修整香儿的秋千,听闻来人是柳清泉,扔下工具就同他走了,没跟楚逸打招呼。
楚逸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有点怪怪的。
今日比昨日更晚一个时辰回来,楚逸在房门口等他。
“你回来太晚了,明天怎么早起练功。”
“昨天就跟你说过,年根儿到了,少不了应酬,不回来就是跟朋友去喝花酒了,你想告状就去告。”宁古仂说着就要进门,楚逸身手拦住。
“昨天只是酒气,今天带了一身刺鼻的香味回来,你要真的想……为什么不找清白的姑娘?你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何必……”
“楚逸!”宁古仂双手抓住他的领子火冒三丈,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但手还是忍不住颤抖,“我不喜欢姑娘,我找男人喝花酒去了,你听明白了吗?我作践自己也好,堕落也好,都与你无关!”
楚逸清冷的面上毫无波澜:“那你早点说就是了,我也不会日□□你练功。我规劝你只是情分,听不听在你。不过我要提醒你,是你央我等你学成,如今却甘酒嗜音,若后悔厌倦,烦请宁兄告知一声,不要耽误我的大事。”说着楚逸扯下他的手,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上了门栓。
楚逸,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伤我……
宁古仂嗓子像堵住一样再说不出一个字,失落地回了屋子。
你明明知道……怎么能……怎么劝我找个清白的姑娘……你可真狠。
楚逸关门后就脱了力,迈了两步发现腿脚发软,干脆“噗通”一声坐在当间儿喘着粗气。他死死盯着那堵墙,目光灼灼。
墙的那一边,就是宁古仂,这堵墙,不能倒,绝不能!
当宁古仂带着那个陌生公子的香味回来时,他的心中已经狂风呼啸,哪里还有半分沉着。那位公子清秀有礼,正脸还看不出,背影倒与自己有三分神似。宁古仂揽着他的肩膀,亲昵地为他整理发带,动作别提多刺眼了。
在等待他回来的那两个时辰里,楚逸的头顶上就悬了一盆冰水,摇摇欲坠。
若宁古仂言辞闪烁,或懊恼颓丧,楚逸就真的要从头到脚浇个透心凉,彻底湮灭了那暧昧的小火苗。
可他们太了解彼此了。
宁古仂越是招摇显摆,越证明真的没事,他就是故意的,真的大胆了!宁古仂一定是想听他说,别搞这些小把戏试探,幼稚,然后再嬉皮笑脸问自己有没有吃醋。
然而他低估了楚逸对他的感情。
他是想这么说来着,可即便楚逸知道是假的,内心压抑的火还是不听使唤地来回蹿。这让他非常焦躁,然后言不由衷地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看着宁古仂受伤的神情,他也慌了。他想告诉宁古仂,刚刚的话不是有心的,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死咬着牙不能开口。实在没了法子,只好逃回屋里,不敢再多看一眼。
更夫打墙根过,打了三更,楚逸才回完全回过神。深呼吸两下想要站起来回床上睡觉,听见隔壁房门开了,宁古仂开始在院子里练剑。
剑气浮躁,招招凌厉,招招都是为了发泄,完全不得要诀。鸽笼里熟睡的鸽子被他的咄咄逼人吓醒,惊慌地来回扑腾,想要挣脱出逃。
楚逸拉开门制止:“你这两个多月都白练了吗?比街上杂耍都不如。还是因为出去喝了花酒,晕得忘了招式。”
宁古仂听得字字钻心刺耳,心中更为抑郁难平,任由内力在身体里乱窜,手上也失了准头。原本还有些章法,此刻完全成了胡劈乱砍。
“宁古仂!”楚逸倏地从墙上抽出剑,“仂”字才出口,人已经来到他身边,用力挑开那柄剑刃已经被砍出缺口的可怜的剑。
下手有些重,宁古仂被震得手上一麻,剑便脱手而出,在天上转了个圈落下来,直直插进冰冻的土里。
“你总这样,你总这样!”宁古仂握剑的手还在发抖,难过地退后两步,“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楚逸,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楚逸心有不忍,侧过脸不去看他,清冷道:“过去那样,就很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总要把我禁锢起来,要我这样,要我那样,我不能是我自己吗?我就想当宁古仂不行吗?半年前在这里,就在这里,你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变了?”
“我没变,是你变了。”楚逸的心随着宁古仂的歇斯底里突突直跳,自己此刻听到了什么或是在说什么,快要模糊得难以辨别。
“对,我是变了,我就是变得喜欢你了,我喜欢你有什么错?你知道我刚刚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欢喜地傻傻地等你拆穿我吗?可是你跟我说什么?你说让我去找个清白的女人……你可真狠。”
“我……我那也是气话。”楚逸听着宁古仂有些沙哑的声音,心里坚守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悄然崩塌。
“嗬!”宁古仂苦笑,“你可真知道要怎么气我……我到底图什么?我心知是我倾慕于你,自然该更卑微些,生气了恼了都是我主动同你和好。然而一天八百个来回,只要我想到你的态度就想吵架想发泄,一转脸就后悔了,我怎么能对你发脾气?于是不消片刻再低眉顺眼讨好你。楚逸,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这样,不克己不理智……只有你!”
他像是对楚逸说,又像是在问自己,颓废地摇摇晃晃走过去拔还插在地上剑,拔了一下没拔起来,催动内力一使劲却喉头腥甜,呕出一大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