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残阳落海棠》昼雨新喜

25、小试身手

　　再说宁古仂，被楚逸握一下手就落荒而逃，回了房间返后劲儿。本不该反应那么大，兄弟之间，这没什么……对，没什么。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真实的感觉，奇怪的复杂的东西跟朋友之情混杂在一起了，他没有经验。懵懵懂懂，细细回味，并不好受。
　　『阿逸』，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么亲切地称呼他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在意他关心自己的神情呢？什么时候开始做事总是会联想起他呢？明明自己伤要好了，却总是当着他的面装柔弱……宁古仂不敢往下想，他对他一定要只是兄弟、知己的感情，而且依照楚逸的性格，他们必须是朋友。
　　他突然非常恼火，恼火自己疯了，生出自己无法掌控的情愫来。最重要的是，这异样，只有他宁古仂自己一人。
　　看着被握过的左手，此时他依旧能感觉到楚逸的余温，挥之不去。
　　那斩也斩不断，甚至难以启齿，深埋在心里的感觉从见到楚逸那一刻便像活了一样开始吸收养分，生根发芽。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无论楚逸说什么做什么，自己总有理由向着他，没有原则，没有自我，格外没皮没脸，没羞没臊。

　　自从回京后，楚逸晚上吃了饭没说一会儿话就会回院子，帮宁古仂换好药就关在房间不出来，导致宁古仂实在是好奇这人在谋划什么。
　　“你最近怎么回事？擦黑就大门紧闭的，我惹你了？”一日逮着个闲聊的空，宁古仂问道。
　　“没有，在练功。”楚逸面不改色。
　　“那个背后会发蓝光的功夫吗？”宁古仂心领神会地压低声音问，生怕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嗯，很久没练了，若师父还活着，要罚我了。”
　　“那你干嘛背着我？我又不是不知道。”
　　因为，我内损严重，运功时痛苦万分，若你见了就会知道真相。楚逸心想。
　　然后笑了笑背着他离开：“怎么？我跟你回了家，还要日日受你监视不成？半点自由没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古仂紧跟在后面，心想许是怕自己打扰他吧。
　　也确实，自己怎么可能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看他练功呢？
　　“阿仂，后日是初九了？”楚逸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是吧，怎么了？”
　　“你还记得吗？在岳阳，九重楼的跑堂说初九京城的店就开了。”
　　“对！”宁古仂眼睛发亮，激动地抓住楚逸胳膊往院子里走去，“走走走，赶紧回去谋划一下。”
　　“谋划什么？你有伤。”楚逸不悦。
　　“我早好了！你日日为我换药看不出来？我可是打前天就没找你了吧？不信你看！”宁古仂急于证明自己真的好了，站在当院里就要扒衣服，楚逸赶紧将人拉住，真是没辙。
　　“好好好，一会儿我们比划两下，要是百招内你没输，我就当你好了。”
　　“哼，没问题！但是你不能故意刁难我，本来我就不如你。”
　　“我又不像你，那么滑头。就是测试你的灵活性，不比内力，只看招式。”
　　才说着，宁古仂就折了两根树枝，递给楚逸一根，还假模假式说道：“点到为止，楚兄，请。”
　　“得罪了。”话音一落，楚逸飞快使出一招，宁古仂勉强接住，退后两步抗议：“阿逸，你还说我滑头，你才奸诈！看招！”
　　两人你来我往，虽是测试，但都没放水。树枝和着风发出“咻咻”的声音，急促而尖锐，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过了百招。
　　楚逸是个有原则的人，心里时时记着自己出了多少招。宁古仂就不同了，大部分时间是他在接招防守，所以根本就没记数。
　　楚逸见百招已过就一个收势准备停下，宁古仂还沉浸其中没反应过来，又出一招，树枝直指要害就来。楚逸见状急急后退，可宁古仂却由于惯性停不住，瞪大了眼睛吓出一身汗来。
　　逼到墙根，楚逸不得已发动内力，蹬蹬蹬，借力走上侧墙，一个空翻落在他背后。这时，树枝也抵在墙上，“啪”地应声折断。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宁古仂反应过来，赶紧转身走到楚逸身边查看。
　　“实在抱歉……”宁古仂懊恼道。
　　“到底谁刁难谁？”楚逸也吓了一跳，拿树枝在宁古仂屁股上狠敲一下。
　　由于最近一直在调息，多日未曾使用，楚逸一时也拿不准会不会出意外。不过看来调息得还算有成效，此次并未有什么不适，若是前几日，怕就算不疼晕过去也要吐血的。
　　刚刚也是情急，楚逸觉得打宁古仂那一下下手重了，可又不好意思反悔，手里握着那根棍子一时没了意思，攥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也不能全怪我，是你小瞧我了。早就跟你说，我有好好勤加练习，非要试我。”宁古仂一把抢过树枝扔在墙角的草丛里。
　　“既然你有自信，干嘛不数着点，明明已够一百招，我可没诓你，也没赖皮。”
　　“还说不是刁难我，出招那么快，我根本无心顾及。我们二人过了百招，竟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宁古仂抬头看看日头，盘算一下时辰，感叹道。
　　“好了，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楚逸推开房门，邀请宁古仂进去，算是应允了。
　　“我打算像洛阳那般，晚上再见机行事。”楚逸已然定好了计划。
　　“可是，我们到底是要等什么人呢？若结果还是跟洛阳一样呢？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甘藜啊。”宁古仂不解道。
　　“说起来还是受你启发，你可还记得在洛阳，你说应该先弄清楚九重楼内部的结构。”
　　“啊，是啊，我也纳闷儿。他们人那么多，谁听谁指挥呢？那些红红绿绿的布条子，又是谁管制了谁？光一个洛阳而已，追击我们的就得有几十号，整个天下算起来都抵得上一支精锐军队了。”
　　“那日你受伤昏昏沉沉，洛阳分坛的坛主岳见鹰追我十几里，反被我制住，被我盘问出很多话。当时情况危急，我只当他为了拖延援军故意透露些虚虚实实的消息引我上当，并未过多停留。”
　　宁古仂听楚逸这么说，饶有兴趣地支棱起耳朵，等他接着往下说。
　　“而你一句话，提醒我想起那之前有见过这岳见鹰，且这人已经在九重楼内部被其他人猜忌上了。恐怕他那日并非诓我，而是见我武功不凡，想利用我帮他做什么。”
　　“怎么，那个坛主要反水？”
　　“不敢肯定，原本想去确认一下，但你撒泼打滚拦着不让，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我……”宁古仂刚要反驳自己哪里到了“撒泼打滚”的地步，但转念一想，自己幼稚又冲动的做法坏了楚逸的大事，登时无地自容起来，“我”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不能在路上伏击，到京城埋伏也可。他们一定要定在十月初九开张，还要亲自走遍各坛寻找新的负责人，证明京城这家比别地的都更重要。”楚逸安慰似的拍拍宁古仂肩膀。
　　宁古仂听后却并未有丝毫被安慰到，肩膀明明已经好了，被楚逸碰触后却好像又热辣辣地疼起来。
　　“事情让我弄得愈加复杂起来。”宁古仂懊恼道。
　　“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若真觉得对我不住，就该听我的，再不掺和此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你明明答应了我……”宁古仂小声嘀咕，似有些委屈，但也知自己理亏，断不敢再争。
　　“那你就听话，不要再一意孤行，做什么超出我计划之外的事情。”楚逸明知道此刻正是将宁古仂从这件事中彻底择出的好时机，却莫名犹豫不决。
　　若说全然是因为于心不忍未免把楚逸想得太不知轻重，他愿意留宁古仂跟自己一起行动，也考虑到自己此时的轻功施展起来或许不及宁古仂那般游刃有余。
　　若开战，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左不过提口气打一架。而现在他要的是打探消息，不说暴露身份，就连暴露在探听九重楼秘密这件事都不能。
　　若甘藜就在京城的九重楼，若京城的九重楼有众多高手云集，他可不敢保证内功还在恢复期的自己能不能来无影去无踪。
　　而刚刚测过宁古仂武功的深浅，楚逸心中已然有数。原本轻功就很好的他在此时绝对称得上是为楚逸雪中送炭。
　　“你不撵我？”宁古仂豁然开朗，随即又泄了气，“如果岳见鹰真的有心叛变，怎么这么久都没透露个风声来？是不是你想得太顺利了。”
　　“那人还在跟同伴极力证明自己的忠心，想来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再者，自那之后我们处处留心也并未给他机会示好。我想得对与不对，探过便知。”
　　“阿逸，我问你啊，你可认得甘藜？”宁古仂手摸下巴作思考状。
　　“不认得。”
　　“那万一来的老板是他，怎么办？反正你不认识，人家就算在你眼皮下作乱，你也奈何不了吧？”
　　“所以才要今晚去探探虚实。”楚逸这边说着，那边已经开衣柜找夜行衣了。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宁古仂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用手捂住口鼻，就跟已经站在那人面前一般。
　　楚逸被逗乐了，笑着打开他的手：“刚刚不是你嚷嚷着要谋划吗？怎么突然迟疑了。后日就要开业，这两日便正是规整所有事宜的关键，不去不行。你若不敢，我自己去即可。”
　　“谁说本少爷怕了，我这叫谨慎。”宁古仂狡辩道。
　　“你愿信我吗？跟着我，全然听我的，一定全身而退。”
　　“我当然信。我的内力是你教的，你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但，我们即便真的见到甘藜也不抓吗？探听虚实之后呢？”
　　“之后……等九重楼开业请我搓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