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杨西陵

41、约会（四）

　　一阵风卷过，夹着几片枯叶落下来。

　　王也无声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又依依不舍地放开秋然，把她肩上的风衣往上提了提：“走吧，回车上去。”
　　秋然又看了一眼山崖下的煌煌灯火，这才转身离开。

　　打开车门，车厢内温度适宜的暖流扑面而来，立刻驱走了秋然周身裹挟的寒气。
　　舒服地眯了眯眼坐下，然后在膝盖上开始叠王也的风衣。

　　剪裁好，面料也好，一摸就知道价格不菲。
　　秋然拉着腰带，心里嘀咕道：这衣服是谁买给他的？漂亮阿姨吗？

　　王也偏着头，单手撑腮在看秋然叠自己的衣服。
　　和之前来时高架上入睡时不一样，醒着的秋然多了份灵动，像是在水墨画上添了几笔色彩，悠然的气韵和恬淡的意境相辅相成、跃然纸上......

　　“你看什么？”秋然敏然地察觉到他的视线，“看我会不会叠衣服？”
　　王也的偷瞄被抓了个现形，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哆嗦，条件反射地说出了心里话：“在看水墨画。”
　　“嗯？”这驴唇马嘴一样的答案让秋然疑心自己听错了，便歪头发出个单音节。

　　她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这个小动作，瞬间让王也脑海中那副，还留着几分清冷的画卷倏地变幻成了画板上色彩搭配完美的暖色调油画。
　　......暖到了他心里。

　　王也抿了抿嘴，堪堪按捺住了想要薅一把秋然头发的冲动。
　　太可爱了，他心想。
　　继而又很庆幸，还好当年选的是武当而非少林，没去修那存天理灭人欲的无情道，不然就要错过眼前的这一幕了。

　　秋然自然听不见王也心里的天人交战和蠢蠢欲动，只看见他先是用力抿了一下嘴，又微微咧开小幅度地笑——看起来脑子似乎不太好，傻里傻气，半点不像出门前，聂佳景递给她的资料上介绍的，清华大学的高材生。

　　“你......”秋然卡了一下，换了个稳妥点的说法，“被寒风吹得面部神经失调了？”
　　“......”王也哑然，他被秋然损人的方式噎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轻轻拍了拍脸，扯出一个相机拍下来、图都不用修，立刻就能挂到清华优秀毕业生光荣榜上的标准学霸笑容。
　　以此证明，我的面部神经好着呢，活络得很。

　　秋然盯着他露出的八颗洁白牙齿，心说，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都无师自通会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吗，明明嘴角都快扬到鬓角了，眼尾却没有丝毫笑的模样，反而透着淡淡的冷意。

　　下午，聂佳景拍着资料对秋然说：“王家三个儿子，你家道士哥哥排行老三，是老幺，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没错，豪门里的孩子，管你上的是清华还是北大，只要没接手家族生意，那就是不思进取消极堕落！但是！重点来了——”
　　她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坊间传言......额，是我从钟瀚文那打听来的，王也他爸其实是最属意他的，私下里几次跟钟瀚文他爸说，想让王也做接班人继承王氏。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哟，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王也哥嫂的耳朵里。”
　　“我在某次活动上见过他二嫂，再重的珠光宝气都压不住她的尖酸刻薄和心机......”

　　“打住打住，”秋然实在听不下去聂佳景的长篇大论了，“你也没演过狗血豪门剧啊，怎么说起来一套套都不带歇的？”
　　聂佳景哼道：“我是替你操心好吗，这种家庭水那么深，肯定从小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你嫁过去要受罪的！”

　　回过神来，秋然看王也的眼神不免带了一份怜惜和关爱。
　　那么好的小哥哥，自小就被兄长排挤、打压，他生活得不比自己轻松吧。

　　她用力握住王也搭在膝上的手掌：“这些年，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