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杨西陵

23、预感

　　聂佳景从小就不爱读书。
　　上课睡觉、看小说，放学回家后，要么瘫在沙发上嗑瓜子、要么和左右邻居侃大山，至于课后作业，都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拿过秋然的胡乱一通抄。
　　好在，虽然她学习态度不端正，但是智商还不错，只要考前静下心来花时间好好突击，最后成绩都还算过得去。

　　脑子转得快，善于察言观色，再加上第六感偶尔超长发挥，综上所述，聂佳景是个聪明人。
　　秋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关于异人和异能的很多事情，她掩藏和隐瞒得都很小心翼翼，尽量只字不提，避免多说多错。
　　却还是低估了聂佳景。

　　“在想什么？”聂佳景看着秋然抿着嘴唇站在那儿不说话，便问道。
　　“浆糊。”
　　“昂？”
　　“现在我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了。”

　　秋然实在想不出来，聂佳景究竟是怎么绕开王也和诸葛青两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把目光锁定到云桑桑身上的。
　　所以，“现在我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了”，这话不是怄气，也不是讽刺，真实又恰到好处地反映了秋然此刻的心境。

　　“在疑惑我为什么能看破一切吧，”聂佳景方才审问的语气和审视的目光如同昙花一现，只维持了片刻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又恢复了平常私下里嬉笑讨打的模样，“你就该跟我的粉丝们学学，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智慧和美貌的化身、雅典娜与维纳斯的结合，什么都逃不过我这双卡姿兰大眼睛。”
　　她换了个姿势，改跷二郎腿，“孟晓宇被救护车抬走前，跟回光返照似得拼尽全力要抓住我说什么，其实，他真正要抓的不是我，是你。”

　　秋然：“你......”
　　聂佳景：“闭嘴站好不许打断我。”
　　秋然：“......好。”

　　“孟晓宇出事前我才跟他拍完对手戏，真要想跟我说什么，机会和时间都有的是，何必跟皇帝托孤一样，非要拖到临终呢！”聂佳景还念着孟晓宇之前酒后失德想占秋然便宜的事，字里行间都在咒他去死。
　　“而你，秋然，虽然是我的助理，天天陪着我在剧组晃，但除了我跟蓉姐，再算上常来窜门的钟瀚文那个大草包，你对其他人，都是敬而远之，躲得远远的连个招呼都没打过。除却开机那天晚上孟晓宇去敲你房门，这么长时间，你跟他都没碰过面吧？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聂佳景顿了一下，放慢了语速，“想必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你非常人，要告诉你什么。我说的对吗？”

　　秋然望着聂佳景挑眉的得意神情。
　　大意了，当时察觉到情况不对时，就该把佳景拖走，不该由着她凑到孟晓宇边上，给她机会发现端倪。
　　事已至此，只能如实说了：“他当时的确是要和我说什么，但众目睽睽下，我只能当没看到......既没弄清楚他是怎么受伤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破我身份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就没同你说，免得你多想。”

　　“就因为你不说，我才会多想啊，撇开你去孟晓宇病房里瞅了半天，可我这肉眼凡胎的能看出什么！”聂佳景唤猫似的朝秋然招手，让她来自己边上坐，“过来。”
　　秋然听话地踱着小步过去沙发上坐下：“那云桑桑呢？”
　　“呵！”聂佳景瞬间像只要被拔毛的大鹅，突突地就要啄回去，“老娘我人美心善演技佳，放眼整个娱乐圈，除了她，还有谁一天到晚不琢磨怎么提高业务能力、只想给我使绊子的！”

　　秋然弱弱地：“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有一说一，其实你对家挺多的。”
　　“哼哼，”聂佳景一撩眼皮，“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就是云桑桑要害我。”
　　“......”秋然暗自叹了一口气，佳景的第六感要么偃旗息鼓不作为，要么就石破天惊一语中的，这行动力，神了。

　　“还有那个王、王什么来着的？”
　　“王也。”
　　“这名字起的，半点不像豪门阔少，”聂佳景嫌弃地说，“还不如他表弟。”

　　王也。
　　真就很普通、泯然于众的两个字。
　　可为何每每念及，总有一种似曾相识，又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上周爷爷给我打电话，说他有预感，你快要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位意中人了，你也知道，我们聂家，祖传的第六感，超准的......”
　　聂佳景偷偷瞄了眼秋然，见她没什么大的反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继续往下说，“上午才第一次见到王也，紧跟着下午就又遇上了，这是什么？是天赐的缘分啊......”

　　后面的叨叨叨，秋然没听进去。

　　光芒四射的水晶吊灯在地板上投下了一个又一个影子。
　　地下车库里，王也那道被拖得长长的、延伸到自己脚下的影子。

　　秋然自问，自己从不以貌取人，半点沾不上聂佳景的外貌至上主义，可......
　　可除了那副过于英俊的皮囊，他到底为什么，能让自己如此在意？

　　衣摆上被捏出的两道褶皱。
　　一片晦暗里，眼里含着的浓厚深沉的光。
　　落在耳廓上的，让自己心跳快了两拍的那句“我有话和你说”。

　　那个人，陌生又真切，熟悉又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