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落雪时》南柯吖

10、第 10 章

　　肺腑如暖春拂过，舒畅熨帖。

　　以前听府里老人说，人死后会去极乐世界，那里什么都有。沈柔心欢得笑出声，还是死了好啊，不会挨饿受冻。

　　“咳咳！咳咳……”喉咙猛得一呼，浑身痛得她蜷缩起身子，脑袋搁住膝盖，身体里锤天遁地一顿痉挛。

　　原来没死，沈柔心换回一口气的，心里大片大片哀婉悲戚犹如大风袭来，渐渐漫过眼帘，脸上湿了一片。

　　有人隔着杯子轻轻拍了拍，“既然醒了就起来喝粥，待会儿我要见客，没工夫再照料你。”

　　一团小东西动了动，隔着被子传出细弱嗡嗡声，“饿死可以去天上吃鹅肉。”

　　“那你也别死在我床榻上。”

　　凝烟瞧着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私底下力气大得很，说话也不可以，还非得让别人承认她温柔。

　　沈柔心不是不想起来，实在是身上没有力气，“好姐姐，美姐姐，我想再睡一会儿，你人美心善，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沈柔心可怜兮兮道，她鬼灵精通，软声软气带着哭意，从被子里露出一颗小脑袋，眼眶红红。

　　凝烟胸脯颤抖，笑她拿捏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掀起被子将她捞起来圈在怀里，汤匙抵在唇边，香气准确将沈柔心不得动弹，乖乖张口。

　　一碗尽，她还“啊”长着小嘴，“姐姐，还要——”

　　“没了。”凝烟给她擦了嘴，端着碗起身，身后没了依靠，沈柔心冷不丁往后靠，脑袋磕着床栏，白净小脸儿一下皱起。

　　沈柔心揉着脑袋，她自己如地里的猴子，很快恢复精力。赤脚站在冰凉地板，小小一套素白寝衣罩住她干瘪身体。

　　凝烟扔来一套衣裙，兜在她头上催促道，“穿上，我带你报仇去。”

　　沈柔心眼睛登时如亮起，床边有一双绣着金鱼的粉嫩绣花鞋，同她的脚正合适，沈柔心穿套上，抱着衣服往屏风后面去穿。

　　过了一会儿，皇后凤裳也该穿好了，她怎么还在磨蹭。

　　沈柔心眉心和裙子一团丝带拧在一起，看到屏风旁边的人，脸颊气得嘟起，“姐姐，这是什么衣服，也太难穿了吧。”

　　凝烟无奈耸肩，两步过去蹲在她身边，把她手里的衣裙拿起两三下理好，给她穿上。沈柔心低头看自己葱烟色裙子，身上摸了摸，触初时冰滑而后生温，同以前阿娘和长姐给自己准备的衣裳不一样，但自己分得清好坏，这衣裳必定是极好的。

　　伸手搂住给自己腰间系带子的凝烟，沈柔心扑进她怀里，搂着她脖子笑嘻嘻道，“姐姐真好。等以后我有钱了，也给姐姐买许多漂亮衣裙还有那些胭脂水粉。”

　　凝烟嫌弃地推开她，起身拐出屏风，拿起妆奁上的青白瓷瓶给她，顺口问了句：“这个东西，是你哪个长姐给你的？”

　　看清凝烟手中的小瓶子，沈柔心忽然紧张，把瓶子窝在怀里，凑近了闻，上头有淡淡药味。

　　凝烟一双精致如媚眼眉挑了挑，殷红唇角掀起耐人寻味笑意，轻轻吐字，“这可是位故人呐。”

　　凝烟是拢翠坊数一数二的绝色姑娘，住得屋子自然是最好的。穿过长楼，对面最高处便是另一位霜湘姑娘的屋子。

　　沈柔心是个顽皮孩子，从小有人欺她，她逮住机会是要双倍投回去的。跟着凝烟踢门去了那霜湘姑娘房中。她可是神气极了。

　　踢门声猛烈，将屋里一对主仆吓了一跳。

　　凝烟昂着脖子走过去，伸手扯着给霜湘梳发的丫鬟的头发，力道之大，直接将人摔在地上。

　　丫鬟立时哭了起来，“你！”

　　凝烟又送一脚上去，神闲气定地，“趁我不在，我的人岂是你个下贱胚子感惹的？”

　　“姑娘救我。”自己不敢惹凝烟，丫鬟机灵的跪过去抱住旁边霜湘的腿，哭声求道。

　　霜湘静若秋水，妆容绝色，唇角噙着笑，未有何动作。

　　凝烟挑起手，十指葱细单蔻红艳，撇了霜湘一眼，之后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帕，放在她膝上，“这次就当我撒泼。”

　　“可我眼里不揉脏东西，这丫鬟在你耳边唬弄迟早坏事。你尽早解决吧。”

　　霜湘捏着丝帕，教训丫鬟这小事儿她并不放在眼中。

　　而是笑着饶有兴趣指了指她身后丫头，比了个手势。

　　沈柔心躲在凝烟姐姐身后，只觉得那霜湘姑娘笑虽美，但是瘆人的厉害，看得她后背发凉。

　　她看不懂那手势，紧攥着凝烟裙摆，“姐姐，我有点害怕她。”

　　凝烟刚要启口，可老鸨听到下人通报赶了过来，人未见声先至，“两位好姑娘遇什么事儿吵了来？同妈妈说说…”

　　霜湘唇边笑意渐渐拂过脸上，冲老鸨招手，动作轻盈做了几个手势。

　　那老鸨点头哈腰，“是是是，霜湘姑娘难得同妈妈提要求，我怎能心狠不应。”

　　老鸨脸上妆容夸张，看到旁边气势汹汹的凝烟，同样好生应付着，“凝烟女儿啊，这两日我又收了几个白净女娃，你去看看，这会儿想挑及几个就挑几个，妈妈绝不阻拦。你就把身后这个给霜湘可好？”

　　凝烟蹙眉，拢住沈柔心细小胳膊，“不给。莫说两月，半月都不行。”

　　“你这丫头…”老鸨尖着嗓子凑过来，压低声音，“这丫头性子差劣，你收在房里多坏事儿，你给霜湘，她那个闷葫芦，成全了她，可不就成全了她身后那位贵人？”

　　凝烟不为所动，那霜湘悠然起身，步履款款走来。力道大得很握住沈柔心手腕，指尖在她稚嫩掌心刮了刮。

　　霎时，掌心化开一道口子，流出红血。惊愕超过疼痛，沈柔心怔愣，呆呆看着面前的女人沾了自己的血往眉心一点。

　　血似朱砂点在眉心，真是一个唇红齿□□致慈温的小菩萨。

　　霜湘弯了弯眼眸，朝凝烟又比划，‘我就借她一晚，明早就还你。’

　　说完抱起沈柔心，凝烟脸上神色僵硬，柔心似呆傻般，脸上没了精气神。

　　沈柔心恍然梦中，眼前深红一片，耳边隐隐伴随在盛津侯里面那位长姐的咳嗽声。

　　感觉自己被人搂抱走，身下轻飘飘的。

　　直厢房门口，抱自己的人被身后清声定住，娇软媚态：“大将军就这般从奴家房出去，待会儿妈妈不见了人可是奴家的罪过。”

　　“……欠你一个人情。”

　　这是长姐的声音！

　　沈柔心登时睁眼！一团烟雾缭绕中，自己对上一双温柔如秋眼睛，直直看入深底。

　　深知这是梦，她眼泪夺眶而出，靠着‘长姐’肩膀哭得背脊抖动。

　　‘沈皦玉’虚咳嗽两声，笑道，“才十日不见，就这般想我了？”

　　沈柔心手臂短小，堪堪圈住沈皦玉纤腰，脸埋在她胸口，鼻息是熟悉药香，浅淡柔和，深深一吸入了肺里。

　　侧腰有些膈应，是长姐随身佩戴的玉佩。

　　一阵后，到了温暖马车里，车轱辘碾过街道，沙沙作响。

　　发顶被轻柔掌心抚着，在安抚她。

　　沈柔心眼尾通红，可怜儿巴巴抬头，“长姐，你说养我长大的事，可是真的？”

　　人生一遭，她明白自己总归是卖了，可这拢翠坊三天两头睡不安稳，还不如回她身边好生待着，有吃有喝有人哄。

　　长姐不答，四周气息皆因她而温柔，似在无声问她‘那你还逃不逃了？’

　　沈柔心崩溃大哭，气息哽哽摇头。

　　还跑个鬼，自己是被见钱眼开的后爹亲娘卖了的。人识时务为俊杰，待在她身边多好，不用为奴为婢，更不用担心被别人扔来扔去。

　　一通大哭后，沈柔心眼睛被泪水洗的清澈透明，可又有些迷糊。

　　她只当这还是梦中，看着长姐模糊的脸，登时晏晏笑了，凑过去在沈皦玉脸侧亲了亲，软糯糯声撒娇，“长姐不嫌弃我，我永远待在长姐身边。”

　　前头的人久久未有应答，屋内香味弥散，比以往更浓烈，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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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感觉 …… 好多美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