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火耀眼》山夫子

4、我可不是你妈

　　李崇上个厕所进来，满脸黑：“靠，你这地方能住人？我他妈放个屁都不敢大声，他们成天就坐那一动不动的吗？茅房都要被盯出窟窿了！”
　　华唇尹把面端到桌上：“你的酸菜牛肉，不过不是康师傅的味道。”
　　李崇的气消了大半，上桌嗅了嗅：“你自己做的？”
　　华唇尹：“不然田螺姑娘？”
　　李崇吸溜了一口，嚼巴两下，然后头埋下去，吸溜个不停。
　　华唇尹看他吃饭跟打仗似的：“没人跟你抢。”
　　李崇喝了大半碗汤，从碗里抬起头：“两年前那场化学实验设计竞赛，所有人都很无聊，中规中矩，撑死了把大学的实验拿出来秀，就能博个满堂彩，无聊透顶，除了你。”
　　华唇尹没出声。
　　李崇：“我看到你那个烟花箱，精妙，富有想象力，极致浪漫，每一环都设计得精巧，分了三重气层和一重水层，把焰色反应和脉冲效应玩出了花，这么火热的东西，被你做得冷静克制，我不喜欢关起来的东西，但你那玻璃箱，炸出了一个异世界，你是怎么做到连表情都没有的？在台上操控一个世界，我当时就想，你一定是个极致浪漫的人，有趣，生动。”
　　华唇尹：“然后失望了？于是变着法找我茬。”
　　李崇不接茬：“你拿了第一。”
　　华唇尹：“我拿第一，是因为你的实验太危险，违反安全原则，加上谎报参赛实验，违规，擅自拉闸舞台的灯，违规，你被强制退赛了。”
　　他当时是被李崇冲击到的，这么重要的大赛，来了这么多高校老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居然说违规就违规，不在乎任何后果，这是他无法想象的人生，他永远不可能放弃这种机会，全凭自己高兴地乱来。
　　这个人，自由得让人嫉妒。
　　华唇尹：“你那个火人实验怎么做的？身上的是磷粉？”
　　李崇：“嗯，也加了一点金属发色剂和发光剂，焰色反应，这步跟你的烟花箱差不多，只不过不需要起爆，磷粉自燃了，边上的鬼火是极少量的磷化氢气体。”
　　华唇尹：“你真是疯了，先不说磷粉自燃万一沾上极难熄灭，就算你防火措施做得好，白磷燃烧是有毒的，你这么大火，不怕把自己毒死。”
　　李崇：“没用纯磷粉，掺了杂的，这量烧不大的，只是为了好看，而且我做好了隔离装置的，我那外衣就有三层隔层，中间包了硫酸铜溶液，一旦外层烧没了，燃烧温度高过节点，燃点设置就会放出溶液，和磷粉做还原反应熄灭火，最里层的内衬是耐酸碱的消防料，穿的时候就把里面的空气吸了，尽可能真空，就算没还原干净也烧不到我，至于毒，我脸上的护具都隔离了眼耳口鼻，燃烧不过四十秒，我憋气还是可以的。”
　　华唇尹说不出话来，疯子，他用玻璃箱当实验容器，李崇却用身体当容器。
　　“托你的福，今年的化学实验设计大赛，白磷被列为禁赛实验了。”
　　李崇笑了一声，又吸溜一口汤：“被哥哥我惊艳到了？”
　　华唇尹：“我比你大吧。”
　　李崇：“我比你大，你四月份，我三月份。”
　　华唇尹：“……你还查我生日？”
　　李崇：“我都是为你来的，查个生日怎么了？”
　　华唇尹：“……”
　　他看着李崇整个头埋在汤碗里，喝得带劲：“你为什么转学，怎么就把家炸了？”
　　李崇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才擦了嘴，说话：“做实验。”
　　华唇尹：“在家做实验？”
　　李崇：“我家有个实验室，厉害吧。”
　　华唇尹不说话。
　　李崇：“那实验室是我妈的，她是个化学家，她死后我爸就封起来了，不让我进去。”
　　华唇尹一顿。
　　李崇拿了根牙签剔牙：“她死于火灾，研究所实验室的，那之后我爸有了阴影，开始怕火，他本来也一直不喜欢我们母子研究化学。”
　　“他禁止了学校老师让我做化学实验，禁止我参加化学竞赛，烧了我所有化学奖状，家里的实验室也封了，我偷偷进去做，炸了小半个实验室，他忍无可忍，要把我送出国，我不答应，让他送我回外婆这，这里没有实验室，安然上完高中，然后出国，念经济。”
　　华唇尹不说话。
　　李崇：“我主动提出转学离开，他是松口气的。”
　　“他怕我。”
　　“有一次他回来，看到我在偷做实验，燃了火，他看我的眼神跟看鬼似的，他对火的恐惧转移到了我身上，他不想也不敢把我留在身边，又不知怎么处理。”
　　华唇尹沉默。
　　李崇笑道：“这不就想到你了，到哪都是离开，就来这见见你和你的烟花箱吧。”
　　良久，华唇尹说：“你以后别去网吧了，不想回家就来这里吧。”
　　李崇：“网吧其实挺亲切的。”
　　他一本正经道：“有化学的味道。”
　　华唇尹想到那烟雾缭绕的网吧，忽然就被戳中笑点，两人大笑起来，又不敢放声，怕吵到外面的老人，脸都憋得通红。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谁也没睡着。
　　李崇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就道：“小时候，我妈也送过我一个烟花箱，她是个极致浪漫的人。”
　　华唇尹：“嗯。”
　　然后又补一句：“我可不是你妈。”
　　两人又开始笑。
　　笑完，四周静悄悄的，老人们睡觉，是没有声音的。
　　李崇：“哎，你这也太安静了，哪里像住了十多个人的地方。”
　　“你现在说的，他们可都听着呢。”
　　“……”
　　李崇凑近他的耳朵，用气音道：“你这怎么住人啊，要不你跟我走吧，去我那睡，我外婆可喜欢你了。”
　　华唇尹：“谁不喜欢我？谁都喜欢我。”
　　李崇白眼狂翻：“自恋死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