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火耀眼》山夫子

2、我玩火

　　早上六点，开理发店门，照例一串铃声，李崇起床气上来：“华唇尹你是不是有病，非得每天骑到这按个铃？”
　　华唇尹停下车：“这里是个转弯口，按铃提醒，万一有人撞上。”
　　“撞上也死不了！”
　　华唇尹没再说话，骑上车走了，李崇的一沓书还在他后座上扎得齐整。

　　一到教室，李崇就趴下睡觉，又被班花的笑声吵醒了。
　　李崇抬起头：“能别笑了么？很难听。”
　　班花僵在那。
　　李崇：“声音跟铁锈似的。”
　　班花尴尬极了，脸涨得通红，长这么大从没被这么骂过，眼圈都红了，又不敢说李崇，站那看着委屈。
　　一些男生不爽李崇，又不敢跟他讲话，这个转学生来头不小，谁也不想惹他。
　　华唇尹转过头：“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你可以请个假去医务室睡个够。”
　　班花躲去了华唇尹身后。
　　李崇只觉得反胃：“虚伪。”
　　他起身，踢了一脚桌子：“行啊，那你扶我去吧，班长，我睡得腿麻了。”
　　华唇尹就扶起李崇出门了，众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华唇尹，怕这转学生欺负他。
　　离开前，华唇尹安抚了班花，让她暂时管一下教室的纪律。
　　把人扶出教室后，忽然听李崇道：“你笑了。”
　　华唇尹：“嗯？”
　　“我看到了，在我说她声音像铁锈的时候。”
　　华唇尹一顿，李崇甩开了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华唇尹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

　　第二天，英语课，趴着睡觉的李崇被英语老师用粉笔头打了。
　　“要睡出去睡！”
　　李崇没起来。
　　英语老师更厉声呵斥了一句。
　　李崇慢悠悠地抬起头，全班一阵抽气，只见他脸上有大片乌青和血丝，心道这校霸又打架惹事了。
　　李崇倒不怎么介意这副破相，大大方方起身，凳子被往后挤，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刮声，他拉开后门，站去教室外，门嘭的一声关了。
　　下课，回座位，桌上有一支消炎药。
　　李崇拿起来看了看，扔回了华唇尹桌上，弹起来砸到了他的脸。
　　围着华唇尹聊天的男生终于忍不住：“李崇，你什么态度啊，班长好心给你药，不想要好好放不会啊。”
　　李崇哼笑：“好心？”
　　“我这伤还是托他的福呢。”
　　男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你自己打架惹事怎么还怪班长呢？”
　　围观者在两人间观望。
　　华唇尹：“李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只是想找人撒气，我也可以理解，这药还是挺好用的，你可以拿着。”
　　李崇幽幽道：“药挺好用的你怎么知道？不是三好学生么，还会偷偷打架不成？”
　　华唇尹一顿。
　　围观的同学窃窃私语起来，先前帮华唇尹说话的男生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又不一定要打架才会用到消炎药，班长跟你可不一样。”
　　李崇懒得与他们多说，走出教室，看其他人还在围观，道：“还好奇呢？我这伤？”
　　他下巴指着华唇尹，玩笑似的道：“他咬的。”
　　华唇尹：“……”
　　众人：“……”

　　华唇尹在楼道找到李崇：“我没咬你。”
　　李崇没理他。
　　华唇尹：“李同学，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崇：“怎么，怕影响你那些迷弟对你的风评吗？”
　　华唇尹：“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
　　李崇：“那天他们去打篮球，是你去喊的教导主任么。”
　　华唇尹不说话。
　　李崇：“那就没误会。”
　　他起身走远了。

　　李崇上厕所，听到进来的同学在议论他。
　　“你们班那个李崇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大家都怕他？”
　　“有钱人，师大附中转来的，据说师大附中也是花钱进去的，他就是个学渣，还流氓。”
　　“市重点的为什么要转来区重点？这么有钱还来这里？”
　　“谁知道呢，反正他就算不读书，他家也能养他一辈子了，估计就是玩呢，来了这天天睡觉，谁能管他，多自由。”
　　李崇踢开隔间门出去，聊天的男生们吓了一跳，拉起拉链就往外走。

　　华唇尹又是最后一个走的，教室的灯关掉，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他去停车场，开锁自行车。
　　乌漆嘛黑的停车场里，传出了闷哼声。
　　华唇尹停了手，顺着声音过去，依稀看到几个人，围在墙边，好像在打架。
　　是李崇，被几个高三的男生围在中间，挨揍。
　　他竟是一下都没还手，也没出声。
　　华唇尹站在原地，就这么看了许久。
　　十多分钟后，华唇尹喊了一声：“吴主任，您还没回去呢？”
　　那几个高三的听到教导主任，立刻跑了。
　　华唇尹确认他们跑没影了，才上前，走到半摊的李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还手？”
　　李崇不说话。
　　华唇尹：“你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李崇：“装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这几个刺头，班花认的哥哥们。”
　　华唇尹：“我不知道。”
　　李崇笑，牵到了嘴角，痛嘶一声：“你以前辅导她们，都是去各自位置上的，怎么现在都聚在你那了？你知道我起床气大吧，逮谁骂谁，还逗那班花笑个不停，你敢说不是故意的？你讨厌我很久了吧。”
　　华唇尹沉默片刻：“李同学，你真的有被害妄想。”
　　李崇：“你刚站那十多分钟了，看我被揍爽么。”
　　华唇尹一愣：“……你怎么知道。”
　　李崇：“你钥匙反光。”
　　华唇尹下意识看了眼车钥匙。
　　李崇：“你说如果我刚才喊你一声，他们是会放你走，还是抓着你一起揍？”
　　华唇尹沉默片刻：“那你怎么不喊。”
　　李崇哼笑：“我又不是你。”
　　他爬起身，还没走出一步，那些高三的又回来了，明白被耍了。
　　华唇尹反应快，拉起李崇就跑。
　　两人一路跑出了校门，到门卫时，华唇尹想去门卫室，被李崇抓住了，意思很明显，不准他告老师。
　　那几个高三的追了他们几条街，七拐八拐，好不容易甩掉了人，两人躲在巷子缝里大喘气。
　　华唇尹：“不是校霸么，逃什么？”
　　李崇：“还不是带着你个拖油瓶。”
　　华唇尹：“看看你那花脸再说谁是拖油瓶。”
　　两人对视着，粗喘如牛，忽然就没憋住，笑了出来。
　　华唇尹从书包里掏出消炎药，递给他，李崇不想拿：“这破玩意有什么用。”
　　华唇尹：“你用过再说。”
　　李崇接过了。
　　华唇尹：“这药六块八，之前理发的钱还缺你六块五，这药抵了，不用找零。”
　　说完他就从巷子缝出去了。
　　李崇：“……”
　　“抠不死你。”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家在一个方向，华唇尹走在前面，身影笔挺，李崇走在后面，吊儿郎当，两人之间差了一辆三轮车的距离。
　　沉默走了许久，华唇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这是一个斜坡，华唇尹站得高些，他低头看李崇：“是你讨厌我。”
　　李崇：“？”
　　华唇尹：“你刚刚说我讨厌你很久了，明明是你讨厌我。”
　　李崇：“……是你讨厌我。”
　　华唇尹：“你先讨厌我。”
　　李崇：“你先讨厌我！”
　　两人怼了几个来回，路过的阿姨跟看精神病似的看着他俩。
　　李崇回过味来：“合着你讨厌我，是因为觉得我讨厌你？”
　　华唇尹沉默片刻：“不是。”
　　李崇梗着脖子：“我也不是。”
　　两人又恢复了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越走越快，发脾气似的。
　　李崇忽然火就上来了，一把抓着华唇尹就往墙上甩：“你讨厌我什么？”
　　华唇尹：“你呢？”
　　李崇：“讨厌你假！”
　　华唇尹讽刺道：“就你真，还校霸呢，手都不敢还。”
　　李崇：“你懂屁，我那是忍着不还手。”
　　华唇尹：“忍着？”
　　李崇松开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我不想再转学。”
　　他拍了拍书包：“肉搏太小儿科，我早不玩肉搏了。”
　　华唇尹：“那你玩什么？”
　　李崇起身，对上他的眼睛：“我玩火。”
　　“我怕一出手，他们就废了。”

　　继续往回走，现在是李崇在前，华唇尹在后。
　　李崇忽然道：“怎么不嘲讽我说大话？”
　　华唇尹停下步子，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没有。”
　　李崇也停下步子，转身，斜坡，这回是他站得高，居高临下地看华唇尹。
　　“你为什么是这样的？”
　　虚伪，顺从，利益至上，压抑。
　　华唇尹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有错误的期待。”
　　“为什么要擅自对我施加好奇，然后又擅自失望。”
　　“你不觉得是你太失礼了吗？”
　　李崇沉默许久：“因为你，我才转学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