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君侧》阿烟小火

2、朝堂

　　说来也奇，翌日便放晴。金折军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说书人一通瞎编乱造，便又成了悬在魏家头顶的一把刀。

　　言：金折军虎虎生威，雷公电母亦给面子。

　　这话传到宫殿里可不好听，一连下那般久的雨，是这神灵不给皇帝老儿面子？前一阵子还是怎么说的？太皇太后崩逝，天人共泣。

　　金折军塞外英勇杀敌，方有这和平盛世。世人感颂，理所应当。可普通百姓们又怎么知晓，功高震主。一味追捧，怕金折军死的太慢。

　　魏老将军混迹朝野多年，自知其中利害，上过一次朝，便被那皇帝老儿旁边的渣滓宦官费尽心机地吹捧，突然一文臣上前，言有本要奏。

　　这日朝堂的中心就是魏老头，这波文臣进言像极了六年前的一幕，欲扬先抑、无事生非。

　　某文臣慷慨激昂，乌纱帽激动得微颤，嘴边大黑痣引人注目，“陛下，臣听闻金折军和......”

　　魏老头识得那是新晋的皇帝忠心耿耿的智囊团成员之一，柳理全。这位柳大人可不简单，是听皇帝话的一条狗，说咬谁就咬谁。皇帝喜欢他也喜欢得紧，这么温顺又这么会咬人的狗都该珍惜重用！

　　魏老将军双眼一闭，作势后仰，幸而身后便是忠诚的副将李柘，有力地一把搀住老将军。

　　副将被老将军用手捏了捏手臂，果断大声喊道，“快，将军恐怕是旧疾复发了。”

　　魏老将军上阵杀敌无数、伤痕累累，亦非神人，自然落得不少病根。老将军用健壮又残破的身躯守护着国土安全，这朝野有不少人敬仰，纷纷上前叽叽歪歪，又是传太医，又是说快送老将军回府。

　　朝堂顿时乱作一团。

　　黑痣文臣酝酿许久的稿子方脱口而出，此时一闹，一口气不上不下，脸憋成青色，冷漠站在一侧，与另一侧的纷纷扰扰格格不入。皇帝不得不朝他使了个眼神，接着一脸担忧地下了龙椅，紧张道：“有事日后再奏，快看看魏将军如何？”

　　魏将军此次新伤旧疾一起，抱恙在床。大夫道，没个把月怕是好不了。这回好了，朝也不用上了。

　　再看小将军这边，已经逛到了醉仙楼。

　　醉风楼里异香满座，曲舟一行方一现身，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马上招来几个玲珑可人儿一同迎上去，“曲公子、杨公子来了啊！”

　　“哟，这可了不得，这仙人儿哪来的，阿翠我活这般久，怎么没见过这么出色的仙人。”老妈妈捏着粉帕子，脸都红了，直勾勾地盯着魏宜修。一身银白色锦缎绣着精细的暗纹，一眼便知价高不菲，再看一头墨黑色的头发、英挺的眉宇、白皙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庞，真是俊美男儿。

　　打量间见这年轻人不苟言笑，翠妈妈又急忙住了嘴。不过一双眼睛依旧肆无忌惮。

　　“魏小将军是也。”曲舟应道，又怪言怪语，“翠妈妈，我俩也不差啊，你这眼神不如以前了。”

　　曲舟和杨俊楚都是养尊处优、玉树临风的主儿，自然不差，只是与这魏宜修一比，还是稍稍逊色。

　　老妈妈急忙应，“是是是！几位公子都是天人之姿。快，公子们楼上雅座请。茉莉，你去叫山茶儿一起。”

　　曲舟微微下垂的圆眼顿时一亮，笑道：“山茶儿，这名儿好啊，我怎么没见过这小山茶儿。”。

　　“新来的，人美声甜，这身子啊，还软，包各位公子满意。不过公子们可说好了，山茶儿卖艺不卖身，最多只能轻轻摸一下。。”

　　曲舟笑得猥琐，那正人君子做派早已不见，“行，轻轻摸，不弄坏。”凑到老妈妈旁边呵呵呵地笑。

　　杨俊楚不由摇头失笑，朝魏宜修道，“他那德行也就只敢在这烟花之地耍，到外边，怕不得被曲太傅打断双腿。”

　　魏家与曲家亲近，曲家清正严明，魏宜修印象里的曲太傅待人接物更是行峻言厉、一丝不苟，怎么就生出曲舟这玩意。魏宜修这般想着，却是忘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还是魏小将军呢，还不是一丘之貉，往这柳巷而来。

　　几人到雅间，魏宜修也瞧了这醉风楼一圈，这里便是金粉辉煌，却也不至俗气。魏宜修离京好些年，当时有名的青楼是云雨庄，那还是在城西边的。

　　“这醉风楼什么时候开的？”

　　曲舟顾着捉弄小水仙儿，哪听见魏宜修问什么。

　　杨俊楚边倒酒，边答：“这楼开张不过一年，这京里的达官贵人都开始往这里跑了。你可有注意，这楼里的姑娘比其他地方的的貌美。”

　　“确实不错。欸，那老妈妈就算了。”

　　翠妈妈左脸颊有块小疤，便是厚厚脂粉也遮不全，除却这，臃肿、脸褶子也多。别的楼老妈妈怎么也是个半老徐娘，就这翠妈妈，实在称不上。

　　杨俊楚哈哈大笑，“云雨庄的老板有一阵子还跑来这里闹，不过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也歇了。”

　　“这背后有人吧。”

　　杨俊楚笑，“在京里做这生意哪有没人的，不过也怪，不知这醉风楼老板何人，曲舟有几回好奇得很，也打探不出。”

　　话间，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入眼帘，淡而清雅的茶花香飘入鼻腔，令人心旷神怡。

　　来人肤白胜雪、眉眼如画、气质如兰，怕是这京里的最漂亮的大家闺秀都比不过。一双微勾的凤眼、右边眼下还有有一颗小小淡淡的泪痣，令人心生怜惜，偏生那眉梢淡淡的笑意又媚又勾人。

　　果真是可人儿。

　　杨俊楚这等勉强算是正人君子的，方见来人，便知这是老妈妈说的山茶了，都不由赞叹，“山茶花下醉，做鬼也风流。”

　　“小女子山茶拜见各位公子。”山茶红唇微启，秋水双眸朝座上公子扫一圈。

　　这声音又柔又甜又轻又淡，落男人耳里，骨头都能酥化了。

　　这隔着好一段距离便柔柔的施礼，嘴角只是微微勾着，不至于谄媚。这等美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真真让人挠心挠肺又想入非非。

　　曲舟本觉得搂着的水仙儿便是极美的，这山茶一现身，这水仙颜色便淡了许多。曲舟眼都不眨地盯着山茶姑娘看，不过他还是搂着水仙儿不放，看样子这水仙儿长得还是很合他心意，每次来都少不了和水仙儿腻腻歪歪，摸摸亲亲。

　　魏宜修见这山茶姑娘，也是心头一颤，却也不是因为这人美貌，只觉得这人的姿态、还有眉眼偶尔露出的平淡有些熟悉。

　　在脑海里翻找一番，确定未曾见过这山茶姑娘。

　　山茶姑娘能歌善舞，红袖翻飞、裙摆飘香，腰肢轻扭，让人觉得点心都比平日美味许多，酒亦醉人不少。

　　便是老妈妈说可以摸一摸，曲舟也没有上下其手，甚至山茶姑娘倒酒，还恭恭敬敬地双手去接。

　　山茶姑娘每日露面有限制时间，舞一曲、琵琶一曲，就施施然行礼告退。

　　这翠妈妈招术多，给这些姑娘作安排和规定，越是这般越是能叫人心头痒痒，叫人接二连三登这醉风楼。这醉风楼一直宾客盈门、生意火热，可不是光有漂亮姑娘就行，最重要的是管好姑娘，教好姑娘。

　　姑娘们都离了雅间，曲舟才道：“完犊子了这回，我真真动心了。”

　　杨俊楚和魏宜修只笑他，“那你方才不摸摸小手什么，就这么放过人家。”

　　“白白浪费好机会！”

　　曲舟灌了酒，眼里浮现些许醉意，“你们不懂，我也不懂自己。我都不敢碰她，生怕唐突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