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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鹰文书 ...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83年5月14日。
      为实验体编号S-051的个体进行脊髓穿刺,以及后续的崩坏能注入实验。

      某位科学家
      我得说,我并不赞同人体实验。
      但可见的事实是:崩坏在进化。1953年的第一次崩坏摧毁了柏林,自那之后崩坏的活动频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可以预见的,第二次崩坏也一定会在未来的某日出现,而我们的女武神……我不想这么说,但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在那种规模的崩坏中,也只是和普通人一样的炮灰而已。

      某位科学家
      过去我们有蕾安娜,然而现在,我们连黑渊白花都失去了。……不,即使蕾安娜还在这里,即使她的外壳(魂钢)和一切部件都在最佳的状态下运转,我仍旧不觉得她有能力和那种程度的灾害对抗。
      对……那是灾害。即使人类的足迹已经遍布大地,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在自然、在崩坏面前,到底是何等渺小。

      某位科学家
      有时候我会怀疑奥托主教到底想做些什么。人们总是畏惧于他长达五百年的统治,而不去想他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然而,或许就算想要去思考他的行动的逻辑和目的性,答案也总是被笼罩在重重的迷雾中。
      “以不义开始的事业,必须用罪恶加以巩固。”我得说,我并不认可天命的做法——起码并不全部认可。从一开始,它的存在就建立在牺牲之上,用少数人的牺牲,去换取大多数人的存活,而生命,只不过是数字,就好像……就好像牺牲在柏林的那三十万人一样。
      但是奥托,他远比天命这个组织还要难以捉摸。有时候,我会怀疑,他甚至是……甚至是在保护崩坏。可是为什么?

      某位科学家
      ……我想我不能探寻下去了。
      总之,虽然我并不认可天命的方式,但结论是:必须得有人去研究圣痕的力量,来让我们的女武神变得更强。而人体实验,是……捷径。
      以前的我一定不会这么说吧,这种把人命当消耗品的说法,一定会被过去的我唾骂一顿。但是,在拉娜死后,我就已经疯了。

      某位科学家
      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击落崩坏的可能性,为此有所牺牲是再所难免的。
      我并不是想为自己的暴行辩解。每当听着那些和拉娜年纪相仿的女孩们的悲鸣时,我就无比清楚地明白——
      我这种人,一定会下地狱的吧。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83年6月7日。
      在研究所共计652个实验体中,编号为S-051的个体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个。不仅在性能上……抱歉,我不应该用这种说法。S-051在崩坏能的注入实验中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崩坏能适性,我得说,这样的数据我只在我的老朋友身上看到过。甚至……还要超过她。
      这是否是某种启示?
      我不知道律者到底是什么生物,但种种迹象表明……律者,或许是从人类中诞生的存在。

      某位科学家
      不不不……绝无可能。
      如果律者确实是人类的话,所谓的崩坏之神对人类的恶意还真是残酷。
      ……又或者这是,人类对自己的残酷。

      某位科学家
      ……尽管有这种可能,但我还是相信S-051不会成为那样的东西。
      她接受了最多的实验,和所有的女孩一样发出悲鸣,但是奇异的是,她并不恐惧,也不憎恨。在这个研究所里我看见过太多恐惧的眼神,虽然我尽量采取了温和的手段,但对于这些女孩来说,我们就和魔鬼没有什么两样吧。

      某位科学家
      但S-051和她们都不一样。在不需要实验的时候,她甚至会向我搭话。
      虽然只是没有意义的闲聊,但这就好像……就好像她能理解我们似的。

      某位科学家
      我一定是疯了。
      被害者反过来理解加害者,实在是可笑至极。
      即使有再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恶魔的行径,我该为那些在实验中死去的女孩们负责,在地狱永受酷刑苦痛。
      S-051
      而更卑劣的是,我却从那女孩身上获取到了些许的安慰——

      某位科学家
      她或许不应该留在这里。

      (……)

      S-051
      你在写什么,博士?

      某位科学家
      没什么,只是记录而已。

      S-051
      没有实验的现在也要?

      某位科学家
      当然。手术后的排斥反应也是重要的实验数据。
      ……你很无聊的话,这本书拿去看吧。

      S-051
      我对超弦理论没有兴趣。
      (嫌弃地翻了翻)
      给我菜谱吧,博士,给我菜谱的话我就不打扰你。

      S-051
      不要幼儿级别的,太侮辱我了。

      某位科学家
      ……你对我到底存在着何等程度的幻想?

      S-051
      博士你看起来也已经有孩子了吧?
      不是说有了孩子之后,女人的厨艺也会理所当然地成长起来嘛。

      某位科学家
      那种事没有科学依据。如果你想说服我,就拿出够看的数据来。
      ……不过,我确实有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吧。

      S-051
      也对,博士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一年只有十几天能在家的类型。
      就和海……没什么。

      某位科学家
      你也是么,我说你的父母。

      S-051
      不,我没有父母。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就算有,我也觉得那不是适合在这里提起的话题。

      (S-051低下头,她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布满着针孔。)

      某位科学家
      ……抱歉。

      S-051
      没关系,博士你看上去就是不擅长人际交往的类型嘛。
      而且,你也很久没有和别人正常聊过天了吧?

      某位科学家
      我以为你不会想和恶魔科学家聊天。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会。
      我所做的事是违反伦理道德的,尽管大多数人都会从中受益,但人们不会在意这一点,只要远离我,就能获取道德上的制高点,这是合理的。

      S-051
      恶魔科学家?博士你吗?

      某位科学家
      如果你没有认识别的科学家的话。

      (S-051忽然大笑了起来,科学家并不能理解。)

      S-051
      抱歉,我只是觉得太好笑了。
      如果你想要当个彻头彻尾的恶魔科学家,你就不应该回应我的搭话。
      而且,在进行人体实验的研究所,也不止这里吧。

      某位科学家
      ……什么?

      S-051
      没什么。
      你没必要在意这个,如果你觉得你的行为是有益的话。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某位科学家
      大家都这么做就是正确的吗?

      S-051
      不,当然不是。
      但你也认同这种做法,所以才会在这里不是吗?

      某位科学家
      ……我不否认。

      S-051
      对嘛。你已经做好了觉悟的话,同情心这种东西就抛开好了。
      并不是说我或者别的女孩们就原谅你了,而是你并不需要那种东西。
      不过,虽然我说了很冠冕堂皇的话,但你还是得多和我说说话,不然真的很无聊。

      某位科学家
      ……你真不像小孩子呢。

      S-051
      精神性上确实不是。
      ……不过更具体的东西我就想不起来了。

      某位科学家
      是实验导致的吗?
      不,不应该,任何数值都显示你的海马体一切正常。
      崩坏能会改造记忆吗?这或许是项新发现。

      S-051
      和那没有关系。
      我从一开始就想不起来。海……不知道是谁的名字,还有菜谱。街道……42?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有某种,某种熟悉感?
      博士,不要记录下来。

      (“不——”科学家想这么拒绝。
      但她最后还是合上了记录本。)

      某位科学家
      既视感(The apparent phenomena)?
      但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在处于特定环境下才会发生,我还是倾向于你失去了记忆。但你的履历上什么都没有写。

      S-051
      或许是因为一个作为消耗品的实验体没有拥有过去的必要?

      (科学家哑口无言。
      她没办法否定S-051的话。她之所以用S-051来称呼这个女孩,是因为资料上什么都没有写。
      对——除了孤儿和崩坏适性良好这一点。
      然而,这在这个研究所里却并不奇怪,几乎每个女孩都是这样。她们的资料上没有任何和过去相关的词条,或许制作名表的人认为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和资源。
      她们所拥有的,只有作为实验体的代号,以及一系列的实验数据。
      科学家忽然感到疲惫。)

      S-051
      瞧,你又陷入没必要的悲伤中了。
      同情心是很美好的品德,但也会阻挡你的路。

      S-051
      没有过去只是相对于你们而言,那些孩子的过去有她们自己记得就够了。把过去什么的量化成寥寥数行的文字本来就很过分,这样或许更好。
      当然,这也是苦中作乐的想法。不过那和你没关系,因为那又不是你犯下的罪。
      而我只是恰好失去了记忆而已。

      某位科学家
      你是在安慰我吗?

      S-051
      原来你才发现吗?

      某位科学家
      ……谢谢了。
      不过,由被害者来安慰加害者,真是荒诞不经的笑话。

      S-051
      只是我想那么做而已。
      博士和我一样的发色让我感到很亲切。

      (科学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某位科学家
      ……

      某位科学家
      你的发色是靛色,而不是棕色。
      还是说,你实际上根本分不出来?

      (S-051沉默了一会。
      她看向自己披散在双肩的头发。它们一直在最显眼的地方,但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它们和自己想象中不同。
      那是介于蓝与紫的靛色,让她想到——
      不,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S-051
      没什么,博士。
      我分得出来,只是我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是棕色头发。
      知觉(perception)是个骗子。

      某位科学家
      也许……
      我是说,也许,我能帮你想起什么。
      就算是既视感,情报也是和深层记忆相结合的。
      你还能记得起什么?

      S-051
      博士,这又是你那无聊的同情心吗?
      确实,死的不明不白好像不是非常人道。

      某位科学家
      ……别开玩笑了。

      S-051
      如果你生气了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过,我是认真的,博士。没有那种必要。

      S-051
      我有一种感觉,说不定不是我想不起来,而是我自己决定不要想起来。
      如果我真的回想起来的话,迄今为止的我所拥有的生活,一定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的吧?
      我无法解读那种感情的正体是什么,但或许……那是因为无能为力而产生的悔恨。

      S-051
      博士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明明我才这么一丁点大,有什么好悔恨的呢?

      (S-051沉默了,仿佛之前侃侃而谈的她不过是科学家产生的幻觉。
      她的眼睛看向天花板,以至于科学家也跟着抬起头。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科学家忽然意识到,S-051确实在悔恨。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名字,记忆,过去,她没有可以寄托的东西,因此只能悔恨。)

      某位科学家
      ……比起那个,我更在意别的事。
      竟然把这里的一切当成生活,你还真是超乎想象的狂人。

      S-051
      狂人吗?听起来好像不错呢!

      (S-051笑了出来,科学家忽然又觉得,沉默的她才是幻觉。)

      S-051
      不过,就算觉得这是上帝的惩罚,又能怎么样呢?
      我也不可能逃离这里吧?不如说就算逃了出去,我也并不知晓在外界活下去的方法。因为我没有除此之外的记忆。
      既然如此,就只能接受了吧。

      S-051
      而且就算我不接受,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样的日子会有终结的一天吗?

      某位科学家
      ……理论上,只要取得了足够的实验成果的话。

      S-051
      所以你也不知道答案。
      我是你经手的第几人呢,博士?我猜那并不是特别大的数字。
      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得出答案的问题的话,也不需要开展人体实验了吧?

      S-051
      “崩坏”……是叫这个吧?
      我和博士都只是对抗崩坏这一历史上小小的一滴而已,无数的无用功堆叠在一起,在漫长的,漫长的岁月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某位科学家
      ……被说是做无用功,真是高兴不起来呢。

      S-051
      抱歉抱歉,不过因为博士你是个正派的好人,所以我才这么说的——你就原谅我吧,毕竟,我有记忆以来,也只和你说过话呀。
      你就原谅我的失礼吧。

      某位科学家
      正派的好人么……

      (科学家喃喃自语。
      在接受了研究所的工作之后,她就知道,这个词语已经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
      她是为了向崩坏复仇、而抛弃了作为科学家的自己的人。无论结果和目的如何,她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永远不可能敲开天国的门。
      ……理应如此。
      但她不可否认的是,听着S-051的话语,让她产生了一丁点的错觉——)

      (手腕上的环状终端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音。
      提醒她那不过是错觉。)

      某位科学家
      ……报告出来了。
      我得去进行下一项实验了。

      S-051
      好的,愉快的时光过得还真是快。

      某位科学家
      愉快吗?
      对于一个可能会杀死你的人来说。

      S-051
      那就等那天到来之前,我再恨你吧。

      某位科学家
      ……是么。
      你想要什么样的菜谱?

      S-051
      你会给我带么?真是太好了!
      嗯,给我带点芬兰菜的吧,当然,卡累利阿派可不能少。芬兰人聊起新土豆来简直没完没了。

      某位科学家
      我会给你带的。
      你是芬兰人么?

      S-051
      我们说好不聊这个的,博士。
      我不是芬兰人——不过,或许我希望我是。
      再见,博士。希望你一切顺利。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83年7月23日。
      和S-051同期接受实验的女孩们已经开始出现了死士化的现象。
      最严重的那个女孩,L-624甚至已经完全死士化了,她打碎了实验室的两层钢化玻璃,直到过量的催眠瓦斯让她失去意识。

      某位科学家
      ……呼。
      过量的催眠瓦斯会严重损害中枢神经系统,但对于那女孩、对于L-624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她已经没有个人意志可言,成为了崩坏的一部分。
      而我,甚至不能让她解脱。
      活体是珍贵的实验材料。我手下的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将这个可怜女孩切片——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某位科学家
      而我竟然在庆幸……庆幸崩坏还没有带走S-051。
      拉娜,我一定是疯了。
      不,在失去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83年8月15日。
      新的孩子被送来了。

      某位科学家
      S-051是有记录以来经受实验最长、接受崩坏能数量最多的个体,她的身体仿佛是天生的“月光王座”,S-051甚至能代谢小部分的崩坏能。她的存在让研究所欣喜若狂,要知道,大多数时候,我们总是一无所获。
      然后,事情开始失控了。

      某位科学家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S-051被注入了过量的崩坏能。
      她的身体甚至出现了死士化的迹象,但幸运的是,这种迹象是可逆的……在我发现手下人的小动作并加以介入制止实验之后,S-051的死士化现象终于停止,在注射阿普唑仑之后,她因为被注入过量崩坏能而紧绷的神经系统迅速安定下来,某种神秘的机制运作,逐渐代谢掉崩坏能,将她变回原状。

      某位科学家
      ……当我“审问”那个人的时候,他仍旧无法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他声称自己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即使S-051因此而死、或者转变为了死士,她也应当为自己的死为人类对抗崩坏做出贡献而自豪。
      在场的人们即使没有人表明自己的意见,但我知道,他们和他有着一样的看法。
      最后,我动用权限将他调去了别的研究所。

      某位科学家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如果我们尚且有良知这种东西,如今就不会坐在这里。
      当我们死后,尸体当要投进欣嫩谷(γεεννα)中,受那火的苦与痛。

      某位科学家
      S-051的存在,让我产生了我还是个正常人的错觉。
      而我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都只是侩子手而已。

      某位科学家
      ……不能让S-051继续留在这里了。
      尽管她的存在,无疑对这里的实验产生极大的助力,但我无法想象,我已经无法想象她有一天会因为被注射过量的崩坏能而死去的样子,尽管我已经看过太多的女孩因此而死去了。
      我在杀死她,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某位科学家
      必须找到让她离开的方法。
      她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这里的女孩没有人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但,说是我的自私也好,我也想让她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就像,就像蕾安娜一样——

      某位科学家
      你会原谅我么,拉娜?
      原谅我这个伪善的,懦弱的母亲……

      (……)

      S-051
      嘿,博士,有些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

      (科学家沉默着,没有回答。)

      S-051
      嘿,别这样。
      你还在因为那件事而自责吗?那又不是你的错。
      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某位科学家
      ……S-051,你喜欢做饭吧?

      S-051
      你在说什么,博士?

      某位科学家
      总是对着菜谱,不会觉得无聊么?
      你应该也很想亲手做卡累利阿派吧?

      S-051
      我不明白,博士。
      你想说什么?

      某位科学家
      ……离开这里吧,S-051。
      去成为,去成为女武神吧。你有这样的资质。

      某位科学家
      ……我不知道那是否对你更好,但总不会比现在还糟。
      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女武神的,你的崩坏能适性远超常人。只要加以锻炼,想必很快就能在战场上显露英姿吧。

      某位科学家
      你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你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即使为了战斗,你也应该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死在这里。
      去成为女武神吧,S-051,去成为女武神吧。

      S-051
      ……这样的话,博士就能得救吗?从这愧疚感中。

      某位科学家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会能从愧疚感中获救。

      S-051
      ……我不明白,博士。
      那不应该是好事吗?

      某位科学家
      不,不。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是舍弃了作为科学家的自尊,才会来到这里。
      为了向崩坏复仇,无论什么恶劣的手段,无论怎样卑劣的行径,我都能去实施。

      某位科学家
      你说的对,同情心是无聊的绊脚石。
      如果不把自己变成机器一样的东西,就绝对无法向那个存在复仇。

      S-051
      和我的交谈阻碍你了吗?

      S-051
      我明白了。
      博士,你需要休息。

      S-051
      这个问题之后再讨论吧。
      ——您的腕表响了。

      (……)

      某位科学家
      计时已经没有意义了。

      某位科学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S-051不愿意成为女武神。

      某位科学家
      当然,我也可以直接去实施我的计划。
      想必任何看到她数据的女武神,都会觉得她天生就是对抗崩坏的战士。
      但是,为什么?

      某位科学家
      为什么我不愿意让她去做她不想要做的事?
      ……仿佛我将我对你的亏欠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该这么做,拉娜?

      (……)

      某位科学家
      实验仍在继续。
      即使S-051拥有代谢崩坏能的特殊体质,我仍然担心她是否会被崩坏带走。
      高密度的崩坏能对人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不知道S-051的特殊性是否能持续下去,但是我见过太多太多的结果……太多太多的死了。

      某位科学家
      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律者。

      某位科学家
      我曾经否认过这个可能性,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觉得——

      某位科学家
      假如那一天真的到来,我该怎么办?

      (……)

      S-051
      最近博士你不提女武神的事了呢。

      某位科学家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

      S-051
      意外的有人权呢。
      ……啊,我不是在讽刺噢。

      某位科学家
      随便你。

      S-051
      真是冷淡,最近工作很忙吗?
      博士最近总是在看报告,实验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吗?

      某位科学家
      ……并不是。
      我在看之前的实验记录,1953~1955年间的,某种意义上,大概是你的前辈吧。

      S-051
      哇,整整三年呢,这个倒霉蛋是谁?

      某位科学家
      “Ω”。
      ……这可算不上人类的名字,不过,现在被熟知的名字应该是“瓦/尔/特·杨”吧。
      第一律者,瓦/尔/特·杨,也是逆熵的盟主——

      某位科学家
      ——S-051?!

      (科学家呼唤着S-051。
      然而,已经昏迷的她已经听不见科学家的声音。
      科学家所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S-051
      Joachim……

      某位科学家
      这是……
      芬兰语?

      (……)

      S-051
      啊啊。

      S-051
      不可理喻。
      难以置信。

      S-051
      我竟然,会忘掉那么重要的事情——

      所谓的记忆,不过是资讯的一种。
      并不是主观,而是客观存在的记忆,储存在海马体中。
      那么——并不存在于海马体中的记忆,真的存在吗?
      或者说,灵魂这个概念真的存在吗?

      她不知道答案。
      灵魂这个概念,本来就是科学家和哲学家的问题。
      对她来说,重要的明明只有一件事。

      伊杨
      ……约阿希姆。

      她喃喃自语。

      时间仿佛回到了1955年。
      那是名为约阿希姆的少年,其命运被篡改的一天。
      被裂变弹遮蔽了的天空,以及,为了守护纽约而牺牲生命的第一律者。
      那对于她来说都并不重要。

      是呢,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约阿希姆偷偷跟上普朗克脚步的时候,她明白,她可以什么都不做。
      当奥托将矛指向约阿希姆的时候,她明白,她可以什么都不做。
      没有人会责备她的,因为她仅仅只是普通人而已。
      毕竟,她只不过是约阿希姆都比不过的,毫无适性、在一瞬间就会被夺走意识,成为死士的普通人而已。
      因为无能为力。
      因为什么也做不到。
      但是——

      她迈开了脚步,将约阿希姆挡在了身后。
      然后,奥托的矛洞穿了她。
      真疼啊。她后知后觉地想。
      但是,还不够,仅仅如此还不够。杀掉一只像她这样脆弱的蚂蚁,又能拖延多少时间呢——

      她看向了玛格丽塔。
      或许是因为大脑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因此她理所当然地理解了对方的意图。
      ——“要拖延时间。”
      来吧。来吧。
      要论口舌之争,她才不会甘拜下风。
      不如说,她才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了解奥托弱点的人。

      圣女卡莲。
      名为奥托的残骸的执念与无妄之爱。
      如果提起这个,那么被激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结果而言,她以异常惨烈的样子死去了。
      这是何等的愚勇,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伊杨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结果到头来,约阿希姆成为了瓦/尔/特。

      她的愚勇并非没有原因。
      说起来,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长辈意识。
      又或许,只是出于某一天,他们在天空下许下的某个约定。

      作为实验体S-051的生活当然非常痛苦,但相比起来,或许这样没有任何负担地度过这一生才是幸福。
      但是——

      伊杨
      果然,我还是想要保护约阿希姆。

      无论是多么荒谬的计划,无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未来。
      她都会为了某人而去创造。

      伊杨
      啊啊。
      再等一下,只要再等一下——

      伊杨
      我一定,会把你从名为瓦/尔/特(WELT)的重担中拯救出来的,约阿希姆。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83年10月5日。
      在我提起第一律者瓦/尔/特·杨之后,S-051发生了某种我难以形容的变化。

      某位科学家
      当她晕倒后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仿佛找到了目标一样活跃。
      她的改变,让我不由得产生了疑问:为什么?

      某位科学家
      在第一律者瓦/尔/特·杨活跃的五十至六十年代,S-051甚至还没有出生,假使她的改变真的是因为瓦/尔/特,那么……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产生了足够令她一听到名字就会发生改变的渊源?

      某位科学家
      在产生这个疑问之后,我的脑海突然出现了一种疯狂的假设。
      S-051的精神性从一开始就异于常人,她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会因为疼痛而产生憎恨,会因为痛苦而恐惧。
      假如,这并不是天赋异禀,而是——而是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孩子呢?

      某位科学家
      ……这太疯狂了。她的身体无疑是个真正的孩子,但精神却不。
      或者说“灵魂”——
      但是,灵魂这种东西,真的是存在的吗?

      某位科学家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同意成为女武神了。

      (……)

      某位科学家
      今天是1983年11月14日。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审批之后,S-051终于获准离开研究所,她会先在预备学院里训练约半年的时间,然后就会加入到女武神的队伍中去。

      某位科学家
      当分别的日子真的来临时,我竟然会感到不舍。
      她就像你,拉娜。

      (……)

      S-051
      拉娜·埃尔夫席琳……
      这是我的新名字吗?

      某位科学家
      ……是我女儿的名字。
      不过,给你用大概也不错。

      (S-051……不,拉娜抱住了科学家。
      这是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拉娜
      谢谢你,博士。
      你就像海因丽忒一样……

      (科学家没有追问。
      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Joachim……约阿希姆,如果在1955年的失踪人口里寻找这个名字,那么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在这个男孩消失之后不久,另一个人开始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当然,很容易想到的,他就是瓦/尔/特·杨。
      虽然他总是以成年男子的形象出现,但,如果是掌握了某种物理法则的律者的话,改变外表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在发现约阿希姆的母亲海因丽忒旧姓为杨、她和丈夫还有一个棕发的养女时,科学家就已经确定,真相就是如她所想那般荒谬。
      对,S-051就是那个在1955年确定死亡的养女,而约阿希姆、或者说瓦/尔/特·杨则是她的弟弟。
      无论哪个科学家来看,这个真相都显得那么荒诞不经。
      灵魂是不存在的——这是他们所默认的准则。
      如果这个事实被公布出去,那么S-051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恐怕是比这更严重,争先恐后的争夺吧。毕竟,如果能让灵魂不间断地转生的话,实际上也就获得了永生不是吗?
      但这种思考是不必要的。
      因为——她会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某位科学家
      我也变得感性起来了呢,拉娜。

      (科学家看着S-051离开时穿过的门,低声地说道。)
      (虽然荒诞不经,但——她会给予那个女孩祝福。
      无论她想做什么,她都会衷心地为她祈祷——)

      (……)

      奥托
      好久不见,博士。
      从你女儿死后就没见过了吧?你还好吗。

      某位科学家
      我一切都好,主教大人。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奥托
      这可真叫人伤心,博士。你还在大学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冷漠——
      希望我没有多此一举,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或许你也早有耳闻了吧——拉娜,那个你给了她你女儿名字的孩子,她叛逃了。

      某位科学家
      ……噢。

      奥托
      真是平静的反应,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惊奇。
      我想你或许可以和我分享一下你的看法?

      某位科学家
      我没什么看法,主教大人。
      您知道,女武神叛逃在历史上并不罕见。或许她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遗留的魂钢,受不了教唆就逃跑了。
      她只有二十岁,这样也并不奇怪。

      奥托
      因为年轻而误入歧途么——我可不觉得我亲爱的女武神是这样的角色。
      多么伟大的天才,她仅仅用了7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一些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丰功伟绩。要知道,她的成就即使和塞西莉亚相比也毫不逊色。如果不是因为她对崩坏能的掌握没有塞西莉亚那么优秀,我都想将黑渊白花交给她呢。
      你觉得,我会轻而易举地让我宝贵的S级女武神轻易接触到魂钢那种危险因素么,博士?

      奥托
      她的叛变不像是临时起意,反而像是……按部就班得到的结果。
      而作为力荐她成为女武神的人——博士,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么?

      某位科学家
      这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主教大人。
      我和S-051也只有将近半年的接触,只是实验者和实验品的关系而已,谈不上了解。

      奥托
      掩饰就意味着事实在此。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既然我亲爱的博士你这么说,我当然会选择相信你。我想你不介意去见识一下西伯利亚的风光,那边的巴比伦塔正需要你这样的能人呢。

      某位科学家
      当然,我会服从您的调度,主教大人。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99年5月。
      这是我在巴比伦塔研究所度过的第八个年头,自从拉娜叛逃去了逆熵,奥托就不再信任我,把我打发到了西伯利亚。

      某位科学家
      老实说,我并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奥托的猜疑心让他决心边缘化我,因此我成为了这里最普通的一名研究员。我无权要求这些人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满不在乎地把超剂量的药品和崩坏能一起注入到那些可怜女孩的血管里,然后悲惨地死去。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研究所的负责人并没有制止的打算,因为在他眼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某位科学家
      可以随便被消耗的家畜……那些女孩们就是被这样看待的。
      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既不能制止,也不能减轻她们的痛苦,只能盘观着这一切。

      某位科学家
      我曾以为我已经足够冷血,但看来还不够。
      或许就像拉娜说的,我并不是这个料吧。
      但我并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因为我也是共犯。

      某位科学家
      当崩坏爆发时的瞬间功率达到了1000HW以上时,就有可能诞生名为律者的存在。
      我看向研究所中央那个巨大的崩坏能反应炉。
      我们到底是在对抗崩坏……还是在制造律者?

      (……)

      某位科学家
      时间是1999年10月。
      这个月已经有好几名研究人员失踪了。监视器没有捕捉到任何犯人。

      某位科学家
      ……我有一个猜测。
      如果监视器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就只能证明,犯人是以连监视器都无法捕捉的速度在运动。
      但即使是我的朋友,可以在一分钟内跑完一公里的蕾安娜,她在世的时候,也不见得能够快到连机器都捕捉不到她的残影。
      无论女武神被崩坏能强化到何种地步,始终是符合物理法则的存在。
      但如果,是超越物理法则的某种存在呢?

      某位科学家
      如果是掌握空间法则的律者,运用虚数化或者量子化的手段,就可以避免被监视器所捕捉到。

      某位科学家
      希望我只是杞人忧天。

      (……)

      某位科学家
      ……我记得她。那个女孩。
      如果是她的话,憎恨人类也是理所当然的。

      某位科学家
      最后制造出律者的,果然是人类吗?

      某位科学家
      ……这就是死吗?
      想必,罪孽深重的我一定会下地狱吧。
      但是你啊,拉娜,你一定要和你姐姐一样,去往天国啊。

      (……)

      时间是2000年1月,她踏上了西伯利亚的土地。
      在爱因斯坦递过来的文件里,她在失踪人员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拉媞亚·埃尔夫席琳。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科学家的名字。毕竟如果不想牵连别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接近,因此,她从来没有去了解过。
      科学家的生平浓缩成精简的短句,孤零零地躺在屏幕上。在某某时间发明了什么,取得了什么专利,发表了几篇论文,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个人的生平,她活着时的轨迹,一样也没能留下。
      “所以我说,把过去什么的量化成寥寥数行的文字本来就很过分,你瞧,你只剩下这么一点了,博士。”她像是笑了。她想,或许她不应该笑,毕竟这是应该悲伤的事。但是,或许是因为她习惯了扮演狂人,又或者是她打从心底认为,死亡对于科学家来说不过是一种解脱,因此她还是笑了起来。
      “拉娜,看到认识的人了么?”瓦/尔/特看向神情有些古怪的女武神。她明明依旧像往日一样笑着,但不知道怎么的,瓦/尔/特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
      以他的视角来说,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拉媞亚·埃尔夫席琳。
      拉娜·埃尔夫席琳。
      相似的名字,以及一样的姓氏。
      逆熵的盟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这位宛如狂人一般的下属,在正式接过盟主的重担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了。
      最后,他只是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这里交给我就足够了,拉娜。我想你或许需要休息一阵。”
      “你是在担心我吗?真令人感动,盟主大人!”
      仿佛那种悲伤只是错觉,她又恢复了原样,语调里似乎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女武神看向巴比伦塔,高耸入云的黑色高塔,在苍白的天地之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她知道,这是一切的开始。
      “不过,我可不打算放过‘她’哦。”
      亲自编写的剧本,终于拉开了最终话的帷幕,她当然不可能就此打退堂鼓。
      她要杀死西琳。亲手夺回约阿希姆的未来——

      “再等一下吧,博士。如果一切顺利,想必我很快能和你重逢了。”
      不知是什么人的声音,最后消失在雪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三鹰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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