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追星星的阿狐

5、那些往事

　　江嘉裕听着外面琐碎的声响逼近，心里一紧。如果让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随时随地都可能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当中，甚至连累到严家。

　　碰巧这时，江嘉裕又听到了秦钰安抚众人的声音，不禁更感觉到绝望。秦钰是天师一族的传人，本就是对付异族的能人。

　　江嘉裕仿佛整个人浸入了一片死寂的潭水中，周遭没有一点声音。他心如死灰地闭上眼，却还是会清晰地感知到不远处的嘈一举一动。

　　秦钰任何细碎的言语都令他心跳如雷。

　　江嘉裕握紧拳头，肌肉绷紧，汗濡湿了后颈。

　　“谁在哪里？”

　　“不知道，看看吧……”

　　“天哪……这该不会是哪只大妖吧，我们要不要去找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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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太危险，这么贸然去。”

　　“秦学长在这里啊……”有人小声说道，“他比一些导师还厉害。”

　　“有道理……”一些人点点头，但秦钰作为一位受憬仰的风云人物，而平素关系与秦钰交好的恭萧沉默不语，两人表情凝重，他们就更不敢发声询问。

　　过了一会儿，恭萧开口道，“应该是只幼崽，误闯入我们营地了……”

　　秦钰皱眉，“这么久没有动静，妖气波动反而浓了。”

　　“这……不会是发情期吧。”

　　“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如果暴露在妖族控制领地会很危险……我进去看看。”秦钰左手摸摸灵力腰带，叮嘱道，“不要打草惊蛇。”

　　江嘉裕深呼一口气，身体里翻涌的疼痛几乎撕裂了他，紧锁眉头，紧咬牙关，却始终不知如何纾解。

　　这个时候有谁可以信任？

　　有谁？江嘉裕苦思冥想。

　　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实力强大的导 师、教授比比皆是，更别提这是培养军官的高等学院……各大望族的得意子弟，灵力卓绝。即便自己从前有碾压他们的能力，此时此刻，却是虚弱无比，灵力耗尽，不堪一击。

　　而江嘉裕死死压在心底的不安是……如果秦钰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身为天师直系后代。

　　他们的身份、立场如同悬崖峭壁的两边，，几乎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即使江嘉裕没有恶意，也并不仇恨他，那么秦钰呢？他会放过自己吗？

　　这样一想，即使一墙之隔的秦钰没有任何动静，江嘉裕也觉得一把小刀在他胸前中捣搅，他不禁“嘶”一声，手摁住心口，张开大喘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吃了什么？还是有谁勘破了自己的伪装，蓄意要害他？！！

　　这样混乱想着，江嘉裕吐出一口血来…外面声音窸窸窣窣，江嘉裕的意识逐渐模糊，这次入世真的是太失败了……

　　不行。

　　不行……不可以这样……呼。

　　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是谁？

　　他是二太子……是龙族的天才，新锐！这样狼狈地回去，不止是阿妹要笑他这个哥哥，他总板着脸的哥哥，估计心里也要想他如此不争气……

　　不行……

　　江嘉裕抽出腰际别的银刀，发狠在手臂上一划，血噗地下涌出……身为龙族，他的血液本是金色混着血液一般的橙红色，但为了更好在人族中隐藏身份，他的身体特征也采用秘法修改过。

　　适应人的身体花费了他不少时间，但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看着鲜红色血液涌出来，他一边忍着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与心底下的焦灼……一边，瞟着从血管中抽离的血液，小声哽咽起来……

　　呜呜呜……

　　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血？

　　呜呜呜……

　　不疼，与身体的痛苦相比，这些血仅仅是看上去唬人，渗透他的白色学员服，大片大片泅染开……其实一点也不疼，甚至让他意识有了一丝清明，开始掩藏自己与人族灵力涌动明显不同的气息。可是……江嘉裕咬紧嘴唇，却忍不住呼哧呼哧呜咽起来……

　　好可怕，心尖上凉飕飕的。

　　就在江嘉裕在“自己怕血”的事实中左右为难，自暴自弃的时候，秦钰已经走进了内堂，消失在众人视野范围中。

　　他一只手掌停在离满是灰尘的门两寸远的地方上，另一只手握紧特殊改造过的手枪。下一秒，他驱使内力，门口“啪”一声迅疾打开。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此刻狼狈不堪的江嘉裕。

　　因为体内灼烧的疼痛，江嘉裕混乱中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颈部细腻白皙的皮肤。

　　江嘉裕面色赤潮红，两只眼睛泛着水雾，湿润，隐隐透着泪光，嘴唇紧咬着，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秦钰下意识放下了手枪，一时惊愕。他当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江嘉裕，那个骄纵的小少爷，新生中的风云人物，灵力惊人，做事说话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每次见面下巴都昂得高高的，表情又拽又不知天高地厚……

　　恭萧不止一次看着这个学弟，与他说道，“天赋是好，可惜被宠坏了。”

　　故此秦钰对他也有几分印象。

　　可无论是哪一种对江嘉裕的描述，都没有一个能够说明这一刻秦钰看到的一幕……
　　血液泅染着江嘉裕的衣料，另一边手上的刀已经握不住，软软地瘫在身侧。小少爷还在哼哼唧唧地呜咽着，眼神迷离，好像在哭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汗水从江嘉裕额头滚落，一路奔向扯松大敞开的衣领，湿漉漉的发丝缠绕在他如玉脂般的肌肤上，嘴唇微张，又似在娇喘，湿润的眼睛从天花板移开，终于注意到闯入者……下一秒，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大，直直望向秦钰，身体猛地往后一缩。

　　也不哭了，表情变成了惊愕和惊吓，失血过多的小脸蛋苍白、迷茫、痛苦、羞耻……

　　秦钰渐渐放下手枪，皱眉瞥了一眼江嘉裕仍在涌血的手臂，别过身子，镇静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江嘉裕发丝被汗水濡
　　湿，但仍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不行，如果他说，别杀我！那不就是暴露了自己身份？？！万一他们再逼问他严家的事情……

　　别杀我……刚才我发现了一只妖兽，刚想烤了吃，没想到它爪子一划，我的手臂就被刮了个大口子！疼死本太子了呜呜呜……

　　秦钰眼睛落到江嘉裕手臂上，“你为什么要拿刀割自己？”

　　死了，忘了秦钰眼睛贼毒！

　　好疼啊……因为惊愕压抑的疼痛翻涌而上，江嘉裕身体不禁轻轻颤抖起来……真没用，秦钰可是他心里的思慕对象，在思慕对象面前如此丑态……小龙太子不禁想对着墙一头撞死。

　　而落在秦钰眼睛里，则是有点尴尬的另一幅画面……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

　　事实上秦钰并不是遇上一只妖就要摁死，相反，作为百年驱魔家族的继承人，在他的身边，有许多人与妖结合的后代，他的表妹，他的侍仆，贴身的管家……甚至是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血统百分之百纯正。毕竟人妖共处已成了不约而同遵循的一种法则……秦钰并不反感妖，对于具有高智慧以及强大灵力的妖，他不介意去结识。
　　堵不如疏，这是父亲予他的教导。

　　秦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当他感觉到内里是只妖族幼崽时，心里已存了放掉的念头，毕竟他秦钰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邪恶，实力强大的妖族，拼力一搏，对方不一定在他手上讨得好处。

　　但……那是江嘉裕。

　　那个骄纵，眼睛亮亮的江嘉裕、小少爷……
　　而且看样子，江少爷还遇到了难题——发情期，浑身肌肤泛红，看上去极是疼痛难忍……这方面秦钰少有涉猎，不是很懂。他把枪塞回腰际的枪套当中。

　　“需要帮忙吗？”

　　江嘉裕似乎没有听懂，愣了一下，不敢出声。秦钰慢慢走上前，半跪在江嘉裕跟前，“你……家里没告诉你要怎么办吗？”

　　“嗯？”哪跟哪？家里？怎么办？他哪里知道怎么办！急匆匆地出来，确是一头雾水……不过江嘉裕好歹是从秦钰的口气里听出来了——没有恶意。江嘉裕几乎一口气要哭出来，在龙族他就是个娇滴滴的少爷，最擅长的就是给点颜色就开磨坊，但他心头一酸，嗯……硬是给他憋了回去。

　　“我不知道……”江嘉裕声音沙哑地可怕，“出来得太急了……”

　　秦钰叹口气，左手抚上额头，这怎么办才好，去叫恭萧吗？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秦钰心里知道分寸，再则严家家大业大，平日家族之间少不了往来，这也算是帮他们严家。

　　只不过家族辛秘不可与外人道来，秦钰心里倒是好奇江嘉裕是哪里来的，俊俏一个小少年，灵力惊人，却天真如一张空白的纸。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嘉裕一紧张手就捂住了另一边手臂上的伤口，瞬间，粘腻的液体，腥甜的血味，一股脑钻进他大脑神经当中，他“哇”一声哭出来，“怎么这么多血啊？！”

　　怎么这么多血，不就是小子你自己割的吗？
　　难搞。

　　秦钰闭上眼，“你别哭了……”

　　“我也……也……不想……但是……呜呜呜呜呜太可怕了。”

　　“你到底怎么了？”

　　“疼。”江嘉裕“嘶”口气，“疼死我了……呜呜呜”

　　“你受伤了？”还是发情期？家里长辈总不会什么也没给你准备吧？不可能吧……荒郊野岭的哪里给你找药呢？别哭了！这小子难道是女孩子……

　　江嘉裕的哭声让秦钰头疼。

　　吼也不能吼……

　　骂也不能骂……

　　给他来一下让他晕过去……秦钰又不忍心，毕竟这么娇滴滴一少爷，又是严家的“亲戚”……如何也得罪不起。

　　再说，江嘉裕这幅样子，让秦钰生出了亵渎美人的负罪感和羞愧感……一个黄毛小子。秦钰赶紧摇摇头，甩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安静下来，听我说……江嘉裕，你听我说。”秦钰握住江嘉裕没受伤的手臂，强制江嘉裕冷静下来，他耐心说道，“我会帮你的，与我说说，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江嘉裕眼泪汪汪道，“疼，身体裂开一样疼，太疼了……”

　　“具体哪里？”秦钰声音轻轻的。

　　“哪里都疼。”当然江嘉裕不敢说的是，看到秦钰以后，心口就不疼了，反而填的满满的。胸口温热，如同含了一块甜美多汁的果糖，咬一口酱香浓郁的红烧排骨……忽然没那么难受了——当初闹得天翻地覆的要来陆上，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吗……
　　呜呜呜……

　　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秦钰沉默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是不是这里。”秦钰的手轻轻碰了一下江嘉裕的腰。
　　江嘉裕立刻弹开，紧接着身子咚地撞上墙，“嗷”了一声。

　　“你……”秦钰似乎有些抱歉。

　　嗯？江嘉裕满脸通红，所幸此刻他本就疼的全身发热，乍一看也看不出来。江嘉裕害羞地在心里“嘤”一声，别过头，脖颈儿狠狠抵一下墙，这才平复下情绪，而疼痛更猛烈了，浩浩荡荡。

　　有完没完啊？？！

　　秦钰看出他的难受和忍耐，低头抿一下唇，似乎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本来外面是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江嘉裕灵力过于强悍，而疼痛导致伪装出现破绽，妖的部分才泄露出去……

　　秦钰起身，用传声决告诉外面的恭萧，里面没有什么事，只发现了一个受伤的学员，担心妖兽会聚群前来，让他带着人先回去。
　　恭萧将信将疑，却还是服从，带众人离开此地。

　　做完这件事，秦钰把目光放回江嘉裕身上。“你……”秦钰深呼一口气，重新蹲下，“我……我来……助你。”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江嘉裕不禁想，该不会是要砍了我吧，学长，看我这么可爱，又这么喜欢你的份上，手下留情——这么想着，江嘉裕苦大仇深地低下头，身子疼得一抽一抽地，他眼泪掉得一抽一抽的。除了没办法变成珍珠，眼泪粒粒饱满晶莹，剔透得能把江嘉裕全部心事盛下，捧给秦钰看个清清楚楚。泪缓缓地从脸庞上滑下，尽管没法让秦钰感受到别的，但也足够让他心烦意乱一会儿，脑子开始有些懵。

　　“学长……”江嘉裕委屈地开口道，“虽然我是一条……一只妖，我承认我是一只妖。但我是一只好妖，我心地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

　　除了硬要出海把母后气个半死，伤透了他脆弱敏感的父王的心……至今他还记得那个男人红了眼角，一只手抱着抹泪的母后，另一只手指着他说，我就知道你叛逆期到了——你居然一声不吭就想要出海！

　　我和你母后，为了你们兄弟妹三个，一年才出52次海！一年一半的时间，全浪费在你们身上！你个逆子，居然要施了逆水咒，去陆上你严伯伯家投靠！

　　那个你看上的少年……你知道他在的那个什么九歌学宫！学费多贵吗？！要一柜子的夜明珠啊！虽然我们有1036个装夜明珠的柜子，也经不起你个败家子的挥霍啊，你不知道去拖一箱子金银细软吗，你想在陆地上饿死吗！

　　蠢，你个逆子！

　　江嘉裕当场傻了，连那个小哥哥在哪里读书都知道，不愧是他在胸口挂一个“英明神武”长命锁的父王！！！

　　“是，逆子这就出发……”江嘉裕火速开溜，只听得身后传来母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不是在教他怎么走！你！以后分房睡！”

　　江嘉裕确确实实听到了父王心碎的声音。
　　然而最是天下父母心，父王还是没办法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儿子放心……他特地来叮嘱江嘉裕，想要锁着一个人的心啊……

　　父王邪魅一笑，咬着字句轻轻道。

　　“就，必，须，不，要，脸。”

　　江嘉裕“噔”地一下，就领悟了父亲话语的精髓——不要脸！

　　具体怎么不要脸，他不得要领，但想一想父王会怎么做，江嘉裕心里立刻有了对策。

　　江嘉裕细软的手轻轻扯扯秦钰衣摆，声音已经调整得楚楚可怜，“好学长，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要是别人这么给秦钰来一处，秦钰早就嘴角微微一抽，冷冷瞥过去，抬脚就是一踹。
　　秦钰深呼一口气，很想耐心和江嘉裕讲道理。

　　“我不是想……杀你。”

　　他已经气息不稳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江嘉裕被推开一下，下意识抓住秦钰的手……我……秦钰刚想开口——身体已经被迷醉中的江嘉裕拉过去，强行跟江嘉裕来了个地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