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的尼埃尔》星奔川骛

16、星辰与大海

　　“还有一件事。”尼埃尔眼神闪烁着有些不敢看向夏天。

　　“你不用把我带进房间，你可以把我放在外面。”

　　夏天醒来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算尼埃尔现在身体是白鸽，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她不自觉将视线转向椅子上的白鸽，白鸽正对着天窗侧躺在软垫上，还在梦境里沉睡着。

　　她想，也许她潜意识里还是无法将白鸽当做一个少年来看待。

　　在现实中的白鸽才是尼埃尔真实的样子，但是它已经无法再变回人类，虽然他在梦境里可以自由转换，但是那终究是虚假的地方。

　　魔术师很少让它醒过来，所以他在梦境里度过了太长时间，久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夏天坐起身来，没有吵醒椅子上的白鸽。

　　她睡眼惺忪地来到厨房里，客厅里空荡荡的，夏天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么安静的清晨。

　　帕西祖母从上次的腿伤复发中恢复过来后，便陪着利瓦祖父去了邻镇，她虽然嘴上嫌弃着利瓦祖父走得慢，但是到底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夏天在心中期待他们能早些回来，她还记着在梦中看马戏表演时接到的那颗红色糖果，惦记着要问帕西祖母关于糖果厂的事。

　　现在尼埃尔陆续想起了许多和书中同伴有关的记忆，但是他仍然没想起自己是怎么变成白鸽的。

　　以及为什么会遇到魔术师。

　　夏天从冰箱里拿出几片面包放进了面包机，再倒了一杯牛奶。

　　正准备将早餐摆在餐桌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有翅膀扑打的声音，回过头发现是白鸽从梦中醒来后，飞来了客厅找自己。

　　白鸽落在了桌子的边角处，对着夏天咕咕叫了一声，夏天猜测它是在对她说早上好。

　　于是她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面包，撕下了一小块喂给了它。

　　白鸽轻轻衔走了面包，仍然注意着没用尖利的嘴碰到夏天的手。

　　夏天不禁想起了当时第一次对它起疑心时的场景，也是因为它同样小心翼翼的举动。

　　果然这样人性化的动物不会是真正的动物，她在心里默默想。

　　夏天一边喂着白鸽，一边吃着早饭，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她却觉得这样的时光是宁静美好的。

　　“你要在外面的话就要睡在笼子里了，这样也没关系吗？”夏天问它。

　　白鸽微微张开翅膀，扑打着飞在半空中表示回应。

　　夏天咬了一口面包，摸摸它的头含糊地说：“那我等会儿给笼子里铺上毯子。”

　　————

　　晚上，白鸽待在客厅里，沉默地和面前精致的笼子对视着。

　　它觉得夏天可能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她的宠物。

　　在从店里拿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白色铁笼，现在铁笼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笼子里面被铺上了柔软的棉布，棉布上面又铺了一层毯子，都被整齐地折成了合适的形状，中间搭建了几层供站立的架子，架子旁放着两个碟子，一个装着清水，一个装着一些食物。

　　笼子上面还有一层撩起的布，旁边插了一束梅花。

　　夏天看着白鸽站在笼子面前，迟迟没有动静，她有些犹豫地问，“你不想睡在这里吗？”

　　白鸽静默了一瞬间，随即试探地伸出一只脚踩了踩，感到脚下仿佛陷进了一团棉花里。它小心翼翼地走进笼子，却不经意间因为脚下过于柔软而摔了一跤。

　　夏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把它扶了起来。

　　白鸽摇摇晃晃地站在笼子里，冲着夏天咕咕叫了几声，表示它没有关系。

　　夏天给它说了晚安离开后，白鸽伸开翅膀向侧方直直倒在棉絮里，翻滚了一圈后，没多久它就陷入了梦乡。

　　尼埃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进入梦中城镇，他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中，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十六岁的他已经过了和朋友玩海盗游戏的年纪，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僻静的河岸边，有时候静静地吹着口琴，有时候望着天空发呆。

　　有一天他走进树林的时候，发现西莉亚和一个陌生的异乡人在一起说话，他们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西莉亚叫那个人魔术师先生。

　　但是除了西莉亚没有人认识那个魔术师。

　　那时魔术师大概已经注意到了他。

　　像是有谁想要故意透露给他什么一样，尼埃尔偶然间发现了西莉亚的秘密，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主动去跟踪了魔术师，魔术师却像是在故意等待他的到来一样。

　　“我是魔术师。”魔术师非常自然地跟他介绍了自己。

　　尼埃尔想要试探他关于西莉亚的事，但是都被魔术师巧妙地绕开了。

　　“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魔术师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了一个话题。

　　尼埃尔皱着眉戒备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更远大的梦，对吗？”魔术师循循善诱。

　　“你看到了西莉亚的特殊之处，你想要跟她一样变得不平凡吗？如果拥有特别的能力，你就能轻易实现自己的梦想。”

　　尼埃尔双手插在衣兜里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魔术师的问题，他随即转身离去。

　　魔术师也没有生气，他脸上仍然挂着没有瑕疵的微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尼埃尔走在路上回想着之前偶然发现的秘密。

　　他看到西莉亚在跟动物说话。

　　不是平常训练师的那种鼓励的话语，而是像朋友一样有来有回地沟通着。

　　就像是她能听懂动物的话一样。

　　魔术师的话让他确信了一点，西莉亚身上有不寻常的地方，而这是因为魔术师的缘故。

　　梦想啊......

　　尼埃尔想着魔术师的话停下了脚步，他悠悠地抬头望向天空，漂浮在空中的云层懒洋洋地流动着，像是和小镇里的生活一样缓慢。

　　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只口琴，靠在路边的树上吹了起来。

　　清脆的乐曲声响起，惊起了树上的白鸽。

　　白鸽振翅飞向了天空，尼埃尔的视线追随者它，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手里依旧握着口琴徐徐地吹着，平缓又悠长的曲调里包含着少年对于天空的向往。

　　曲声流向远方，尼埃尔从过去的梦中骤然醒了过来，回到了囚禁他的梦境里。

　　他怔怔地站在夜晚的城镇里，空中响着圣诞节的歌曲，他望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有些无所适从。

　　随后他听见了夏天在心中呼唤他的声音。

　　尼埃尔立刻回过神来，变成了白鸽飞上了天空，转动了时钟的转轴。

　　没过多久，夏天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上，她怀里依旧抱着那本熟悉的书。

　　他们一起坐在圣诞树下，树上一圈圈缠绕着的装饰灯亮了起来，照耀着这一方世界。

　　尼埃尔翻开了书的最终章，他读着书中的文字，却不自觉同时回想着刚才的梦。

　　书中的尼埃尔在帮助宫廷马戏团后渡过难关后，自己也踏上了旅途。

　　他的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但是牵动着读者对未来无限的遐想。

　　在书的前段，尼埃尔是个经常呆在自己的花园里看书弹琴的贵族少年，他为人温和生活充满了闲趣，但是最后他却不甘于这种安稳的生活，选择了走出自己的花园，走向更遥远的地方。

　　他没有选择成为小提琴家，没有被贵族的身份所束缚。

　　一个少年的旅途在书的最后被拉开了帷幕。

　　他踏出温室走向更广阔的世界，这也是这本书最吸引人的地方。

　　这是科特夫妇在试图去了解尼埃尔后，对自己的孩子最好的祝福。

　　他们没有续写他后来的旅途，像是童话结局里公主和王子总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样，每个看书的人对于结局后的幻想都是美好的。

　　他们祈祷着尼埃尔最后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地过上了所期待的生活。

　　“尼埃尔，你曾经也想离开这个小镇，踏上自己的旅途吗？”

　　夏天问出了自己当时看完结尾后的疑问。

　　尼埃尔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他合上了书，向夏天描述自己梦里的画面。

　　“在我烦恼着一些事的时候，我遇到了魔术师......”

　　“在他问我想不想变得不平凡时，我心动了，但是我知道这是错误的，所以我那时没有回答他。”

　　他将书放在了一边，侧过头向夏天讲述自己所想起的事，他们靠在圣诞树下，虽然梦境里四周铺着白雪，但是他们却不觉得寒冷。

　　在悠扬的圣诞乐曲衬托下，此时不像是在屋外，像是盖着毛毯依偎在炉火边的夜晚。

　　“我想，后来我还是向他许下了愿望。”尼埃尔揣测着曾经的自己，“那时的我靠在树上吹着口琴想，如果能变成鸽子，但我就可以自由地飞向想去的地方了。”

　　夏天心里砰砰跳着，她可以理解尼埃尔的这种心情，也许是因为年少，他们既天真又怀着热情。

　　他们清楚地知道在一无所知的年纪远游是错误的，但是却无法停止自己对于世界的向往。

　　同时他们又不想长大。

　　长大之后，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也许就不会再记得曾经喜欢仰望星空的自己。

　　想到这里，夏天突然脱口而出。

　　“尼埃尔，你小时候有想过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我啊。”尼埃尔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转头望进了夏天的眼睛，他手指向遥远的星空，眸中闪烁着璀璨又灿烂的星光。

　　“我想做银河铁道列车的驾驶员。”

　　夏天心中一怔。

　　她仿佛从尼埃尔的眼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的她举起手，第一个站起来回答老师关于梦想的问题。

　　“我要去探索星辰大海！”年幼的她兴奋地说。

　　四下静默，没有一个人应和她。

　　老师尴尬的笑容，周围不理解的眼神，以及朋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让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突然之间，她看到小时候的尼埃尔坐在了她身边，成为了她的同桌。

　　他在听她说完后，也举起手站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时候的尼埃尔一本正经地对着老师说，随后转头和小时候的夏天对视，他们彼此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难得一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