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的尼埃尔》星奔川骛

17、蜜蜂与沙漏

　　夏天和尼埃尔在圣诞树下谈论着相似的梦想，这里没有人会笑话他们那些幼稚的想法。

　　“我一直觉得我是故事的主角，我经常会看到一个场景就陷入幻想，有时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有时候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夏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会自己编造很多剧情，然后开始莫名其妙地傻笑，是不是显得很蠢？”

　　尼埃尔讶异地回道：“啊，可是我在十六岁的时候都还会想玩海盗游戏，没人和我玩我就一个人坐在河岸边，开始想象自己是飞鸟。”

　　夏天不禁哧哧地笑了起来，她一下子敞开了心怀，开始给尼埃尔讲述自己所编造的故事。

　　“我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在地上看着一只死去的蜜蜂，然后我就开始在脑中编织它的故事。”

　　夏天说着用手指在雪地上勾画出了一只蜜蜂的轮廓，

　　“它从小是只心比天高的工蜂，但是它觉得自己不比雄峰弱小，所以就想要反抗自己的命运。”

　　“它想要战胜所有的雄峰，终于有一天，工蜂迎来了它期待已久的决斗。结果因为身为工蜂先天的弱势，它很快就被打败，最后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就这样凄凉死去了。”

　　尼埃尔想了想工蜂的样子，兴致盎然地把故事接了下去。

　　“然后工蜂睁开眼睛，它发现自己迎来了第二次生命，这次它成为了一只雄峰。”

　　“此时是雄峰的它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体型上的优势，于是就去挑战那些弱小的工蜂，结果没想到被一只工蜂给轻易地打败了。”

　　夏天为雪地上的蜜蜂添上了细节，接着尼埃尔的话继续补充道：“虽然变成了雄峰却还是在决斗中失败的它，死之前竟然感到了一阵欣慰。”

　　“它想，我上辈子没有错，工蜂其实是可以打败雄峰的。”

　　话音刚过，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畅快地笑了出来，像是终于找到了能理解自己的人。

　　无论是多么离奇的故事，对方都能接下去，明明没有排练过却像是拥有与生俱来的默契。

　　夏天抱着膝盖向尼埃尔靠近了一些，她用手指一遍一遍描摹着雪地上的画。

　　“其实我以为我早就丢掉了那些奇妙的幻想，我已经很久没有幻想过自己是主角的故事了。”她轻轻地说，“因为这样总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尼埃尔向后靠在树上，他耳边的碎发滑向一旁，露出了左耳上红色的耳钉。

　　他回忆着曾经的自己，“我以前想，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也不想长大。像个孩子一样赤忱，也许就能一直保持热爱。”

　　夏天和尼埃尔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有波光流动。

　　尼埃尔看向雪地上夏天画的蜜蜂，给弱小的工蜂手里添了一把剑。工蜂一下子就像是从堂吉诃德变成了它自己幻想中的骑士。

　　夏天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这不对，它都被打败两次了，怎么还能这么威风。”

　　“也许它还能第三次站起来也说不定。”尼埃尔又随口添加了新的剧情。

　　“那这次的人生就让它最终实现自己的愿望，成为了蜂王。”

　　夏天很快地接了下去，给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他们又同时笑了起来，空中飘荡着彼此畅快的笑声，在充满圣诞氛围的环境中，这片荒诞的天地不再显得寂寥。

　　尼埃尔凝视着雪地上手中拿着剑的蜜蜂，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和人聊天。

　　或许从开始时不时坐在河边吹奏口琴开始，他的内心就开始有了一个缺口，于是他开始幻想变成白鸽，在晴空下寻找丢失的自己。

　　在夏天走入他的梦境后，他回想起过去记忆的同时，也填补了心中的那个缺口。

　　他此时觉得自己在梦境里的苦苦坚持不是徒劳的，他可能是为了遇见夏天，才一直支撑着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

　　他想，如果能在自己的时代里遇到夏天该有多好。

　　尼埃尔在夏天离开后，一个人对着雪地上的印记久久发呆。

　　他默默幻想着如果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有一个普通的相遇会是怎样。

　　尼埃尔闭上眼，在他想象的画面中，他和她一起坐在河岸边，他给她吹口琴，她在地上用树枝给他讲述心中奇妙的故事。

　　随即他猛地睁开眼，他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雪还在继续下，逐渐掩盖了地上那只手里拿着剑的蜜蜂，一切恢复如新，仿佛方才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一样。

　　尼埃尔对自己说，就算你恢复了记忆，你也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开始感到迷茫，他似乎从没有想过，在找回了自己之后又该去往何方。

　　幻想中美好的画面突然破碎，尼埃尔整个人如同坠入了黑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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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魔术师一个人漂泊在海上，思考着关于西莉亚的事。

　　在人海中要想找到一个人的踪迹，就是他也不容易做到。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怀表，轻轻转动指针，转瞬间时光回流，他坐在了最初遇到水手的那只船上。

　　面前的水手正在海风吹拂中向他述说自己的理想。

　　“我一定要成为受人爱戴的船长。”水手信誓旦旦地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说。

　　魔术师甚至没有看向他，他眼神扫过水手，目光中没有一丝波动，就是连轻蔑也没有。

　　他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再不值一提的角色而已。

　　魔术师扶额叹息道：“好像转得有点多了。”因为不常用这个能力，他还掌握不好回到过去的准确刻度。

　　于是魔术师又转动了怀表，时光飞逝，他从身边流转的画面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西莉亚逐渐长大。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火光。

　　大概是这里吧，魔术师心想，于是停下了转动怀表。

　　怀表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个沙漏，当沙子全部流向另一端的时候，就代表他在过去能停留的时间结束了。

　　魔术师看到了西莉亚和自己告别后，牵着那只小马驹漫无目的地走过一个个城镇。

　　那时的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以为自己转头就会忘记西莉亚这个人，所有的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都是微不足道的。

　　他却没有想到经过五十年，自己会重新回到这个节点，悄悄跟在那个微不足道的人的身后。

　　魔术师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转动这个怀表回到过去，因为对他来说，过去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我回来只是因为想解开疑问，而不是因为有遗憾，魔术师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看到西莉亚走过了崎岖的山路，来到了山顶，皮诺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

　　她站在悬崖边的石头上，身影在风中是那样单薄，看起来摇摇欲坠。

　　西莉亚向前轻轻迈了一步，魔术师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她却没有如他所想一样坠落悬崖。

　　西莉亚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空谷高喊，“我是小丑，那又怎样？”

　　“我演出马戏给观众，带给了他人快乐，但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演出过程中的我是快乐的，这才是我喜欢演出的原因。”

　　“父亲，我想你说的初心，是我们的热忱吧。即使黯淡无光，但月亮依旧存在着。他人不理解我也好，依旧有人还在喜欢着我。”

　　“而他们碌碌无为一生，也不知道热爱是什么。难道不被光芒所照射的月亮，就不是月亮了吗？”

　　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西莉亚在山顶畅快地笑着。

　　“我是自由的。”

　　有雨水悄声无息地滴入山谷。

　　魔术师仰头看向天空，此时依旧晴空万里。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沙漏中的时间消耗完，西莉亚如他所想后悔了，但没有如他所想一样倒下。

　　魔术师拨动时钟，继续跟着西莉亚走过余生。

　　他看到西莉亚去走访了许多马戏团，像是在追寻她父亲未完成的事，也像是为了自己找回热忱。

　　西莉亚被迫在时代的洪流中前行，却又像是主动在推动时代的变迁，而在西莉亚的身后，魔术师此时是她的旁观者。

　　马戏团的落幕，是新的演艺形式的开始，歌舞剧开始流行。

　　时间的沙漏即将全部流向另一端。

　　魔术师看到老去的西莉亚来到了一片旷野，她身边站着同样垂垂老矣的皮诺。

　　她刚刚被邀请看完一场自己曾经指导的歌舞表演，此时她在旷野上闭上眼睛，回忆着表演中舞者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在草地间起舞。

　　皮诺看着草地间的西莉亚，清亮的黑色眼眸中写满了魔术师所不懂的情绪。

　　西莉亚的容颜不再美丽，但她此时身上却流露着了岁月留下的优雅，那是少女时代默默爱着魔术师的她所追寻的东西。

　　她早已成为自己想象中能与魔术师匹敌的人，但是她已不再需要仰望那个魔术师先生。

　　魔术师以为自己像个无所不能的神一样俯视着所有人。

　　此时他重新站在了这里，倒转时间像个小丑一样到处寻找西莉亚的影子。

　　西莉亚早已将他抛到脑后，他才是他人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魔术师心中产生了波动，他微微握紧了拳头。

　　看到这里他停止了，他觉得自己不用再继续看下去。

　　西莉亚眼底的阴霾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暮年的她的眼神，如同初见时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孩一样澄澈。

　　一如初心一样一成不变的人是不存在的。

　　但是因为有过热爱，有人会就此改变，也有人会回到原点。

　　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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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精分的我：
“写到这里你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吧。。。”
“有人喜欢吗？”
“好像也没有。。。”
“那有什么意义？”
“也许只是想把大象画在蛇肚子里吧。”
但还是哭着想要有评论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