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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94章 掩盖 ...


  •   清晨的客厅里,面前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已经抽抽嗒嗒哭泣了好久。

      檀晔耐心听她断断续续把话说完,瞥了眼她递来的文件,严肃问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杏儿止不住啜泣,哭着摇头:“曹玉要我守着秘密,不告诉任何人。万一、万一她遭遇不测,把资料给你……曹玉……”

      檀晔默默看了她片刻,点点头,让滕仑送她出去。

      滕仑与他不动声色地对了对眼神,便带着她离开了。

      不出一会儿,他便回来了,见檀晔闭着眼睛,手托额头静坐着,看样子,像是疲惫极了。

      “回来了。”檀晔缓缓睁开眼。

      窗外,太阳照常升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滕仑垂下眼眸,无声地点点头。

      檀晔静静望着他,终于开口道:“为了一个人,除去另一个人,是罪恶吗?”

      “这个,我不知道。”滕仑低下头,“我只知道,为了很多人而除去很多人……人们称那为正义。”

      檀晔不禁苦笑出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讲这么黑色的笑话……都处理干净了?”

      滕仑点头应道:“昨晚的事也没有什么疑点,警方已经以自杀结案了。”

      警方只查得到通话记录,对于通话内容无从掌握。曹玉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檀晔的,可她死的前后,檀晔一直都在晚宴上,还是在警长的眼皮底下,根本不可能作案。

      而曹玉的恋人、与她平日关系最近的泽睿,晚上则受总统之令往返于郊外与首都之间,也不可能有犯案时间。

      警方调查了许多线索,结果仍然指向是自杀。

      从医院调出的曹玉过往的病历记录上来看,很多年前,从她继母精神失常的前一年开始,曹玉就得了精神障碍疾患,定期去医院接受咨询诊治。一个常年有着精神疾患的人,在父亲就任总统当日,因为狂喜而受到太大刺激,产生幻觉而自杀,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统痛哭流涕,陷在悲伤与自我悔恨之中,却也没有怀疑任何人。

      精神疾患……檀晔默默叹了口气,那多半是她从多年前就苦心为自己准备好的免罪符,以备万一继母的事东窗事发……没想到,竟成了让她昨日顺理成章死去的咒语。

      昨日檀晔早早地拜托方遥,请她在大选结果出来后紧跟在新任总统身边。

      她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我直觉,是为了宝贝?为了她,这个小忙,我帮了。”

      这岂是一个小忙……檀晔心里感动,又对她愧疚难当,沉默望着她片刻:“会是个,充满血腥气的忙。”

      方遥嘴角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便转身离开了。

      *

      “真是肮脏啊。”檀晔看着泽睿,不仅是对着他说,也是对着自己说。

      昨晚最后只剩下与泽睿两人时,已经深夜。

      “我早知道你是帝国人。说吧,为什么一直在帮我?真的是贪恋上了地上的生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泽睿静静望着他,不说话。

      “你不怕我……”檀晔苦笑出来,“当初你处心积虑接近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好不容易得到的棋子,就这么舍弃了,不可惜吗?”

      泽睿不答反问:“她是一个够聪明的人。可以留作一颗很好的棋子,就这么舍弃了,不可惜吗?”

      “棋子总会有的。”

      泽睿深邃的瞳孔中映出檀晔的影,他重复着檀晔方才的话,向他淡然回应道:“棋子总会有的。”

      *

      今日上午没有开车,一路边踱步边沉沉思索,却仍旧没得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法子。可是,既然大选已经结束,这件事已是一刻也拖不得。

      过了许久,檀晔终于走到原府门前,望着冰冷静寂的大门,皱着眉深吸一口气。

      “哟,这么巧。”

      檀晔正要硬着头皮走进门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把他叫住。

      只见戚云一身休闲便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争斗已告一段落,两人之间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模样。

      檀晔对戚云笑笑,随即狐疑地望着好友。云与原家并不亲近,这个时候,他到这里做什么呢?

      戚云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以你的立场,就算对你母亲软硬兼施,甚至以死相逼,她也不会听你,而放过洛晗的。”

      檀晔抬眼严肃看他。

      “可我就不一样了。这世上能让她有所顾忌的人不多,我父亲算一个吧。把他名字架出来,她不会再轻易去下手害她。”

      阴沉地望了他片刻,檀晔冷言戳破:“哪那么容易。你手上,该不会有我母亲的把柄吧?”

      戚云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檀晔。

      “能让她放弃对洛晗下手,是什么样天大的把柄?”

      听罢,戚云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既是天大的把柄,怎能随便说出来。”

      檀晔白了白眼,心里生着闷气,对戚云问道:“几年前,你当真是去清原找到的她?”

      戚云默默地凝视着他的眼眸思索着,随即认真地一字一句肯定道:“那当然。不然呢?”

      看好友对自己如此不信任,檀晔如鲠在喉,气愤地别过脸去。

      两人正要一同走进原府大门,见一个身影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府里走出来。

      戚云望着远处的人影,笑道:“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檀晔皱起眉头,惊讶地看到那人从远处走近,来到他们两人面前。

      泽睿瞥了檀晔一眼,对戚云漠然道:“告诉她的时候,就说是你做的。用什么理由,自己想吧。”

      冷淡地撂下这句话,泽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留在原地,四处仍旧空荡无人。

      戚云低声浅笑,啧啧感叹:“自己把事儿担了,免得我进去开口,让戚原两家撕破脸。真是个好人呐。”

      檀晔用力握紧拳头:“他也知道那把柄?”

      戚云轻描淡写:“看上去好像是。”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檀晔瞪了眼戚云,在自己面前,他还不打算坦率么。

      对着檀晔的怒气,戚云似乎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挠挠头:“他不是在首都上过一段时间军校嘛,虽然后来退学了,也算是……同学?清原出身的平民子弟,资质这么好,真是令人惊叹呐。”

      檀晔简直要气炸了。

      戚云垂眉默默偷笑。其实,比起戏弄宣霖,戏弄眼前此人,更让人有成就感呢。

      *

      摩天大楼下的风阴冷凄寒,不分昼夜。

      上午,洛晗走近的时候,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已经放了一些花束,大多是白色或黄色的小菊。

      在有人意外身亡、或是轻生离世的公共场所,常会有善良的陌生人在事发后的第二天自发献上一些祭奠品,祭上一份同情与哀伤。据说,这样可以为故人祈求冥福,祝祷其早升极乐。

      举国都沉浸在大选后或振奋或疲累的状态中,曹玉自杀的新闻,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的明显位置,而是匆匆一带而过,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早上看到报道的时候,洛晗惊讶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从心底涌起深深的悲凉。

      当年那个在暴雨中哭泣的小女孩,一路走到昨日,是多么的不易。眼看就要踏上通往她心中成功的征途,一切却如此意外地戛然而止。

      洛晗没有联系泽睿,因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去安慰。

      他与曹玉是公开的恋人,突遭这样的变故,以洛晗从小对泽睿的了解,不论他对她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此时心里都应该会很是悲伤吧。

      或许,不向他提起,才是最好的安抚。

      洛晗走近街角,俯身放上一束纯白百合,闭上眼睛,默念祈祷。

      过了片刻,她缓缓睁开眼,正准备离开,忽发现那些人们摆放的黄白花束中,有一个漂亮的布娃娃。

      曹玉早已不是小女孩了,将布娃娃作为祭品放在这里的那个人,一定是了解她的人。

      洛晗静静地望着那个布娃娃,忍不住流下泪来,站在原地,久久不能离去。

      *

      傍晚从国立国史编纂院走出来的时候,见戚云等在大门外的台阶下。

      洛晗垂下眼眸,没有多想,便对他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洒落道:“想吃什么?今天找到了新的兼职,我请客。”

      戚云不禁笑起来,轻快应道:“好啊,带你去个好吃的地方。”

      两人步行穿过大大小小的街巷,来到淡江的另一边。

      这里与富人区的景致大不相同,楼宇拥挤相邻,高矮错落。下班时段的人们脸上挂着疲累的神色,在路上来去匆匆,充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

      走到江边一大片巨型敞篷下,那里是人声鼎沸的夜市。半露天半室内的空间里,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坐在一排排长桌前,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和左右的亲朋好友畅意聊着。夜幕降临,敞篷顶方灯光昏黄,桌上杯盏闪烁,热烟缭绕,好不热闹。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见洛晗望着眼前的光景饶有兴味地出着神,戚云脸上不自觉挂着笑。附近的一张桌子空出了两个座位,他便带着洛晗在桌边坐下。

      点了两碗拉面,两人吃起来。

      “好好吃!”刚吃一口,洛晗便双眼放光,惊喜道。

      戚云喜滋滋笑看洛晗吃面:“我就说吧。我每次回首都时都会来这里。虽然此处唤作‘拉面酒场’,却不光有拉面,也不光有酒。留着点肚子,一会儿再吃小食。”

      昏黄的灯光下,四周喧闹嘈杂。

      洛晗边吃边环顾打量,这里大多是下了班后与同事朋友来聚餐的职员,他们高谈阔论,嬉笑怒骂,不少人脸上因为酒过几巡而泛着红光。还有许多中年父母带着孩子一同前来,也有祖孙三代围坐聚餐,许是工作繁忙、操劳一日后,不打算在家中开伙,而选择来夜市解决晚餐。

      兜售饮料的伙计灵巧穿梭于拥挤的长桌之间,时不时吆喝几句。

      这种感觉,很奇妙。洛晗几乎陶醉其中。

      美食的香味,男女老少的笑声,杯盏撞碰的力量……

      活着的味道。

      两人一边吃,一边随意聊着。戚云说了些在地方上的趣闻,洛晗听得兴致勃勃。

      “在国史编纂院找了新的兼职?”聊起洛晗近来在首都的生活时,戚云问道。

      洛晗点点头。

      自从辞了檀府的兼职,洛晗便寻找其他机会。正巧在学校联络群组看到国史编纂院的美术史部正在招募兼职,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过来面试,没想到与部门长相聊甚欢,当场就被录取了。

      “我看了不少地上现存的美术史资料,感觉学者们已经十分努力。可毕竟绝大部分佳作都在两百年前的动乱中被带到了地下,缺失的部分太多,研究很难完善。我看看,用我的力量,可以做点什么,一些细小处的校正、补遗也好。”

      那些绝美的艺术品,大部分被精心呵护、珍藏在地宫中,洛晗从小都认真看过,记忆深刻在脑海中。她本身又有艺术慧根,对于美术史的研究,自然是合适不过的人选。

      只是……

      戚云笑着听完洛晗讲述,认真提醒道:“来日方长。小心为上,安全为重。”

      “当然。”洛晗对他会心一笑。自然是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会做任何让人对自己身份起疑的事。

      “不过,竟然当场被录取,这么厉害。”戚云不禁赞道,“我听说,美术史部的部门长是出了名的挑剔。”

      “是吗,感觉上的确像是个严格的人。不过,我很喜欢她。感觉她学识渊博,而且是位潜心作学的学者。虽然……”洛晗垂下眼眸,神情略微黯然,“虽然我不喜欢把作品划分阵营的做法。一幅艺术品,为什么一定要区分地上还是地下,帝国还是联邦,贵族还是平民,高尚还是低俗……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要分出个是非善恶、高低贵贱来。为什么不觉得,只有摒弃了界限,拂去了杂质,回归本原之时,才能看到它真正美丽的模样。若艺术也被征作权力合法性的辩手,那只能说,世上本该最纯粹的东西也已经受到了污染。”

      地下也有许多优秀的学者,洛晗有过许多学识渊博的老师。他们中的不少人,也与地面上的他们的一些同行一样,常常企图用艺术价值来证明国与民之优劣高下。

      “不用这么悲观。每个人都受他环境的影响,戴着各自的眼镜看待所有事物。没有人能够完全跳脱出来,只是程度的不同。一个国家也是一样,自然也有它自己的眼镜。不过,对于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时间终会剥开它的层层杂质,留下最里面的内核。”戚云看着她,淡淡笑道。

      “洛晗!”一个清亮的声音迎面而来,“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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