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世代》沐心初

21、第21章 冰释

　　洛晗一把按住泽睿，让他不要说什么。

　　泽睿的立场艰难，自己怎能再给他增添麻烦。檀晔近日恼了自己，此时也准巴不得看自己笑话呢。

　　都说王宫里的人享遍荣华富贵，可洛晗也在宫廷中看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反观今日的这等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责难，虽然不悦，但她倒是还算坦然，走上前，正要俯下身去。

　　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拎起洛晗的臂膀，撑起她站住。

　　洛晗吃惊地看着身边的檀晔，只见他眼中难掩怒气，猛地夺了自己手里的服饰，往沙地上狠狠一扔，那些“贵重”的衣服帽子都嵌进了沙里。

　　他冰冷的眼光像严冬的冰雪，瞪着曹玉：“她是我的随侍，不是你的！”

　　说罢，檀晔便拉着洛晗大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了。

　　走些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握得用力，弄疼了洛晗。放开手，他白了洛晗一眼，叹了口气，怒气难消地自顾自往前走了。

　　“那个……”犹豫片刻，洛晗还是从背后叫住了檀晔。

　　檀晔无声地回过头来，两人在海风中对望着。

　　不知怎么开口，踯躅半天，洛晗支支吾吾道：“其实，快大选了，你该对她态度好一点。”

　　檀晔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不屑地笑出声来。这朵贫民窟出身的白莲花倒是越发懂得虚伪的手段了。

　　“我……不知道你这两天在闷闷不乐些什么。我觉得我所说所做都没有错。”

　　风中，洛晗看檀晔目光中惊讶一闪，继续对他道：

　　“我感谢你给我机会教露露画画，也谢谢你用高薪让我做你的‘随侍女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用随侍，亦或是你的随侍的任务都是这么轻松。我只知道，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收取那么多钱，做着一份轻轻松松可有可无的工作。可我并不高兴。因为我清楚我目前为止的付出并不值得得到这些。而这世上所有的不劳而获都终究会有它的代价。”

　　檀晔听着，收起怒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可是，我还是需要钱，很多钱。”洛晗望着他的眼，“除了钱，我或许还想要更多。但那必须是我发挥自己的价值所得。所以，当宣霖那么说的时候，我并不生气。那或许是一个开始，你打开你的世界，让我进去，在那里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檀晔沉默地站在原处，垂下眼眸，显得有些伤感：“我一直以为，你觉得我世界里的一切都是丑陋的。”

　　“即便那样，我也想成为那的一部分。”

　　不知是否是海风中带盐的关系，让人眼睛发涩、发疼。

　　不知不觉已正午，阳光铺洒下来，照耀着海滩上的白沙反射出清纯的光亮。

　　从酒店方向开来一辆小车，路过两人的时候，小车停下来，滕仑探出头来：“我来接你们。行李呢？”

　　看滕仑这么急急忙忙的，就知道他因为担心两人，所以方才匆忙赶到酒店，马上就开车来接了。

　　见滕仑认真担忧的样子，洛晗与檀晔不禁相视一笑。

　　檀晔瞥了眼空间不大的小车，潇洒地往身后一指：“行李在后面，还有两人。你把他们接回酒店吧。前面就快到了，我和洛晗走过去。”

　　短短的一点时间里，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在无形中产生了变化。滕仑摸不着头脑，但却也莫名感到一丝安心。他应声开动车子，一路去接后面的曹玉和泽睿了。

　　檀晔和洛晗仍旧无声地在海滩上走着，只是这时，空气中轻松愉悦了许多。酒店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走到一半，檀晔突然停下来，俯下身。

　　洛晗才发现是自己的球鞋鞋带松了。

　　还未及她阻止，檀晔已经帮她系好了鞋带。他抬起头，笑容戏谑中带着温柔：“你想得没错。其实我从来不用随侍。从小到大，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

　　洛晗咽了一口口水，心虚地小声道：“我也是……从小到大，尽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想到这不知是今天第几次洛晗的鞋带松了，回想她平时帮忙府里的收拾整理，举止虽然算不上娇气，但如果说这世上有随侍的评定，那洛晗一定属于最不精干的那一类。

　　檀晔站起身，忍不住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笨死了。”

　　＊

　　洛晗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惬意地度过午休时分。

　　她的房间在二楼，是一个面朝大海的小套间。舒适的大床面朝阳台，坐在床上，打开落地窗，拉开窗帘，海风扑面而来。

　　房间高度正好，平视前方，阳光的照射下，远处的海平线在蓝色的海洋上静静发着温暖的光。

　　突然有人敲门，洛晗开门，见檀晔手里捧了一个礼盒。

　　礼盒里是一套晚宴用的服饰。珍珠色礼服高贵典雅，朦胧的淡灰色亮片似有似无，镶嵌得恰到好处，无不彰显着工艺的高超。高跟鞋上点缀着淡雅的珍珠，低调地闪烁光芒，与礼服相得益彰，灰姑娘丢失的水晶鞋也不过如此美妙。

　　洛晗感慨于服饰的美，抬眼笑道：“你想让我穿这身和你一起在晚宴亮相？”

　　檀晔怕她误解自己嫌弃她的贫穷，却不知该用哪个正确的方式表达，只得认真地看着洛晗的眼：“知道你平日不注重这些华贵的穿戴。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谢你，服饰我很喜欢。哪个女孩不喜欢华美的穿戴。”洛晗对他明快一笑，不知为何，或许是从小的生长环境练就了她对周围人的一言一行都持有一颗敏感的心，她总有办法理解对方话里话外的苦处，在合适的时候化解尴尬，“今天本来就是要陪你演一出鹰派公子哥儿对平民亲善友好的戏。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个容易打动人心的好点子。不论时代如何变迁，世人总是痴迷灰姑娘的故事，乐此不疲。”

　　听到对方大方洒脱地把自己比作麻雀，檀晔不禁笑着摇摇头。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檀晔不知自己该喜该忧。

　　之前宣霖质疑她留下的动机不单纯，这个女孩不是急忙哭哭啼啼地表白自己的纯真无邪，而是大胆向自己宣示，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想要得到更多，但前提是要靠自己的本事。

　　比起喜爱纯真善良，自己更厌恶虚伪。是她已经看穿了自己，还是她和自己本就是同一类人？若不是这女孩太聪明太危险，就是，在她身上的确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拨动着自己的心。

　　“对了，晚宴前还有很多时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岛上一个地方？”

　　“好啊。”

　　时光到了下午，宾客陆陆续续到达岛上。有人搭乘私人飞机过来，有人乘坐游艇到达码头。除此之外，每半小时都安排有船只搭载客人从陆地过来，隆重迎接那些家族不够豪富却能干又极富潜力的青年才俊。

　　檀晔和洛晗避开人群，挑了海滩上杳无人烟的一面行走。

　　滕仑跟随在一旁：“听说最近岛上秃鹰很多，偶尔会袭击人，要小心。”

　　“之前就遇到了。”檀晔淡然道，“宣霖还没到？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台里的事吧。刚才联系过了，说是已经在路上。”

　　面前是一个室外射击场，已经有侍者等在那里，见檀晔来，向他行礼。

　　檀晔点头一笑，走到射击台前，拿起一把手/枪，随意把玩一番。

　　洛晗认得出，这是联邦研制不久的军用手/枪，陆续在最精悍的部队和特警中投入使用。射击精度好，安全性高，射程远，后座力却不大。枪身线条流畅，仿佛黑金流光，但它并非华而不实，而是威力巨大。

　　“好久不练了。本来约了和宣霖在这里比试一下。”檀晔对洛晗一笑，随即无奈转头向滕仑，“要不你来吧。”

　　滕仑为难地抓抓脑袋：“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整天随时准备好接受枪林弹雨的。好不容易来海岛散心，可不想再摸枪了。”

　　看滕仑少有的反抗指令，檀晔和洛晗都笑出声来。

　　在工作之余的休闲生活，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情谊都更胜朋友。

　　此时，洛晗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踱步而来：“泽睿？”

　　待泽睿走近，檀晔狡黠一笑：“怎么？没有陪那位大小姐发泄脾气？”

　　泽睿淡然一笑，目光温柔地望着洛晗。

　　“正好，我缺个对手，一起比试比试？”

　　看着檀晔不怀好意的笑，洛晗的心情瞬间紧张起来。

　　海岛的这一面并没有向宾客开放，檀晔他们方才才能畅然而行。泽睿这样过来，只有可能是檀晔叫他来的。

　　他是因为宣霖不在，想找个玩伴，还是有别的目的？

　　泽睿是帝国元帅之子，从小在文武世家之中长大，枪法自然了得。

　　可他在联邦的身份是高中以后到首都来念书的普通人，联邦法律禁止公民持枪，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摸到枪。

　　若泽睿在比试中展现出超常的技艺，一定会惹檀晔怀疑。

　　檀晔似乎不经意地对洛晗眯眼笑道：“让你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给你看看他的枪法。”

　　“你说什么呢……”洛晗小心翼翼道，“泽睿怎么会用枪……”

　　“哦？我可是仔仔细细读过他的简历。他在首都读过军校，怎么不会用枪？还是……”檀晔挑了挑眉，看洛晗的笑眼中多了分锋利，“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