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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安宁及笄 ...


  •   六月盛夏,荷花开了满塘,将锦鲤灵动的身姿全然隐没起来,只能看到一簇簇的红的粉的绿的,有时目光略过,还能撞上蜻蜓点水;蝶儿鸟儿都是那么活泼,在日光下,就着少女的香汗逗趣躲闪,然后一跃而上,闪闪的,好不得意。除了炎热,再没其他不足了。

      便在这样热闹的气候里,居安宁将要及笄了。

      哥儿在十八岁生辰当日会有情热,发作起来燥热难耐,如同服药。早早定亲的哥儿自然无所畏惧,因别事不能行房的哥儿则要服用专门的药物,此后每月一剂,直到行房,否则便会反噬。

      居安宁早先便与居正清说好,先服着药,然后去山南道那边理事,若是一年后依旧没有寻到如意郎君,便回京由居正清安排。

      及笄礼的一应物品都是早齐备了的,居府从三日前便开始忙碌起来,家中的三位主人也各有分工,居正清确认着宾客名单,居望则要听下人报备府内大小事宜,作出排布来,而居安宁只需预备着情潮便可。

      哥儿及笄不同于女儿,女儿没有情热,及笄礼多是16岁,哥儿则要延后两年,到情热发作后,才能算作真正可以传宗接代的哥儿允许出嫁;许多人家一般都早早定下,只等哥儿十八岁到,和婚礼这么一办,正正好。

      或是有因事未定的哥儿,及笄礼上发帖各家郎君,变相相看,若是有合适的,将八字日子一算,当场定亲,而后哥儿服着药等候出嫁,也是经常有的。

      平常百姓规矩则又少些,也曾有人家在哥儿及笄这天广邀邻里,然后挑个好的和哥儿往房里那么一关,事也就成了,连亲都不一定定下来。

      居安宁则又是不同,因此宾客名单一定要拟好,既然不相看人家,那还是避开各家的青年才俊为好。

      至于外头会因为这事如何看待居家,居正清也无法预料就是了。

      居正清对居安宁总怀着一份继承的愧疚,因此面对居安宁,底线总要低些,生怕居安宁委屈难过了,对不起那早亡的居家大哥。

      若非如此,换成居望,这种可能败坏居家名声的事,居正清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幸而对外只说他居家要招赘,面子上也尚过得去。

      有条不紊的忙了三天,转眼到正日子,居望先已告了假,居正清在外迎接招待宾客,居望则充当府内没有的女主人在内室陪着居安宁。

      “这是大皇子托我带来的,说贺你及笄。”

      居安宁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是套累丝嵌宝的首饰,奇道:

      “我与大皇子殿下素不相识的,平白无故赏我东西作甚?”

      “也不算平白无故,贺你的礼呢。我前儿告假,他来问我,就顺嘴提了一句,昨日去东宫便给我,说你是我长兄,这礼也算规矩,收着吧。”

      居安宁一向听他的话,闻言便收了下来,很是见几分喜欢。

      “丝掐得倒细,花样也新,想来是宫里的东西。连我都这样上心,想必大皇子对你也是极好,我可更放心了。”

      居望拿起只累丝金镶珠花蝠簪的簪子望他头上比,笑道:

      “是这样,大皇子人好,我在崇贤馆都没委屈受,想来父亲也宽慰,这家中一日好过一日的,你只山南道玩尽兴了去。”

      “什么玩不玩的,我可去接咱们家的班好么!你且等着,不出一年啊,阿兄就叫咱家的铺子从襄州一路开到益州!”

      “好好好,那我就在家等着阿兄的好消息了,说不得过几年啊,这大宗朝的首富便是我阿兄了。”

      居安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捂着嘴大笑起来,眉飞眼笑,全是意气精神,居望瞧着,便觉那自由自在的日子也离自个近了些似,很受感染的快活起来,难得也同居安宁笑倒在一处。

      这笑声将宅院的朽木气都震掉了几分,随着夏日的温暖明亮赠了居安宁一个鼓舞欢忻的及笄礼,那光明路途若隐若现的摆在居安宁面前,只等他执手挥鞭,策马而去。

      ~~~

      由于居家在二十年前的那场灾祸中几乎死绝,竟再找不出个亲近的女儿或哥儿长辈,于是正宾便求了京城中极有名望的位林老夫人,但是一直到开礼前一个时辰,说好会提前两个时辰到的老夫人,却仍未见其身影。

      居正清不免有些焦急,他原是要邀这位老夫人提前来府里住着的,林老夫人却道家中有事还需她安排,正日子自会前来。

      可如今宾客都要开迎了还不见人,正宾不至,之后如何是好?!

      居正清忙遣人去问,又叫了居望出来商议。

      “若是无人,只好去请邻府的老夫人一趟,她老人家热心肠,虽没做过正宾,年纪阅历是够的。”

      居望说着正要派人去隔壁府门候着,就听旁边传来道温婉女声。

      “不若本宫来顶这个缺吧。”

      居望二人回首一看,小厮正引着个粉衫茜群的夫人过来。他二人站在影壁后头,不曾想有人来早了,正巧被听见。

      “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居正清认出这人身份,忙叉手一礼。居望虽未见过这位殿下,亦跟着行了礼。

      “无需多礼,本宫来早了。是方才车架路过林老夫人府,听闻昨儿那走水了,老夫人也受了伤,想着你们帖子上正宾恰巧是她,便让车夫快了些过来,瞧瞧可要本宫帮忙的。”

      居正清毕竟有爵位,这帖子是照例送到长公主府的,不曾想这位不常出府的殿下竟然真的会来。若是长公主能为居安宁做笄礼正宾,那自然是极好的事,只是事发突然… …

      居正清还在犹豫着,居望悄然撇了一眼,对着长公主笑着礼道:

      “长公主殿下大善,居家感激不尽,能得殿下颂词,是我阿兄的福分,就是要辛苦殿下一些时候了。”

      长公主如今已有四十余岁,却保养得益,气质端庄,笑起来和婉优雅,与女皇极为相似的眉眼间一派舒展,额心还画了花钿,一看就是生活在宠爱之中的模样。

      “说不得,我与他有缘呢。”

      两人这一说,居正清终于回过神来,忙安排下去。

      不久之后,众宾就位,居安宁于东房等候,居正清代居安宁之父致辞。

      宾客大都各家夫人闺秀,有幸见过长公主殿下的不少,俱是惊讶不解,只是已经开礼不好讨论,于是相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你知道么?

      我也不知道啊!

      居家哥儿好福气哦!

      不说了!慕了!

      长公主倒不知这些嘀咕,在东阶下净完了手,便与居正清相互揖礼归坐。

      有司和赞者是居安宁在京为数不多的两位好友,一时有司捧着罗帕和发笄上前,长公主慈爱的看着乖巧垂首的居安宁,起身颂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长公主为其梳头加笄,因身份尊贵,倒是不必跪坐着席,之后赞者正发,居安宁转回东房更衣。

      一拜过后二加,因是哥儿加的则是巾,长公主二净毕,又颂曰: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复又同上,转回东房更衣,再出则拜,三加其冠,又颂曰: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礼毕,有司捧盘退去,下人们引客入西阶醴酒席。

      再后是醮子,又祝词曰: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礼毕,长公主起身朝东,居正清起身朝西,正宾祝曰: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闲易甫。”

      居安宁正色答曰:

      “闲易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字是居正清一早择定的,取闲适安逸,富贵此生之意,倒忘了居安宁原有个“阿频”的小字。

      之后聆训揖谢,则不赘述。

      ~~~

      及笄礼之后第五天,就是居安宁远行的日子。居望赶在前一天晚带着元生和一众小厮未曾见过的青年过去看他。

      居安宁一见他来便笑。

      “这些时日你来的次数,快比从前半年都多了。”

      “想来你此去,一年半载的,路远山高,我趁这几日多见见你,以免惦念。”

      “又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吧?你且说罢,我听着。”

      居望自顾自斟了杯茶,这才道:

      “自从我们回京城,你再没出过远门,凡事切记多留心。我带了些贴额头的东西,你在外平常就贴着,把朱砂挡住,守卫查路引的时候你再撕下来。”

      哥儿在外难免更要留心,居安宁正愁香粉遮不住这朱砂,如此遂方便了。

      “阿兄,我还给你带了个人。”

      居望让旁的人出去,示意居安宁到屋内,说着招手让身后的青年上前。

      “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那青年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麻布衫子,高瘦身形,一张端正的脸,两道眉剑似的直愣愣杵着,收敛的痞气从略带凌乱的束发间透出来,神情又很是认真。

      “席辞见过主人。”

      居安宁稀奇的看着他行了个郑重的礼,口中朝居望问道:

      “这是谁?”

      “我在外头养来办事的人,你没见过,我前些时候让他回来,今日才赶到。席辞会点功夫,又常年在外,经验主意都有,让他跟着你,总归有点用。”

      居安宁示意人起身,看了一圈后笑着打趣居望。

      “我竟不知有这号人,瞧着,你又是瞒我多少事来?”

      “既是瞒人的事,阿兄也得替我瞒着了,如今席辞跟着你,是个男人,你可别叫阿耶知道了,少不得训我一顿。我选他来是最放心的,日后你也放心用他,有什么消息要探的,只管让他去。”

      居安宁倒没矫情什么,道了谢便将人收下了。

      “万一明儿小叔注意到,问他,我就说请来带路的。席辞是吧?你也这样答,明白吗?”

      席辞应声称喏。

      次日是个大晴天,一家子大早上将居安宁送到了城门口。

      居正清一遍遍同下人们确认着该带的东西齐备了没有,转头看着居安宁半晌无话,最后朝着侄儿点了点头聊做告别,居安宁便上了马车了。

      马车很是低调,不像居家人一贯出行的,但是上路会安全不少,一摇一晃的,很快就出了城门驶向远处,外头的路没有铺上青石板,马蹄践踏而过就掀起一阵尘土,在车尾留下浅淡的痕迹,然后很快消散。

      居正清在居安宁出了城门后便回去了,居望则上了城墙,站在上面看着居安宁的车架渐行渐远,直到连那浅淡的痕迹都不可见。

      远处是一片宁静,山水无声,树木无言,城头的风吹得大,吹得人鬓发散乱,发丝抚过涣散的眸子,目及之处,只有农人的田地上依稀有人扛着锄头耕作。

      这就是红尘人世啊。

      居望恍惚的站了很久,看到太阳从田地边冒了个头,刺疼了他的双目。

      “阿郎,该去崇贤馆上课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安宁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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