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七楼A

4、第 4 章

　　搭上回国的航班，于晨不久就睡着了，这几天她一次也没问过关于爸爸妈妈和哥哥的问题，这让隐肃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隐肃接过空姐递来的报纸上印着马戏团狮子咬人案的后续——家人将为驯兽师和其伤心过度致死的父亲举办告别式。

　　告别式颇有规模，主持大局的是商氏集团仅存的直系继承人商之毅，连续接待商界人士的慰问，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幸好夫人在侧，帮他分散了一下高强度的“接客”压力。
　　商晴和5岁的商朗站在家属区里等待着，商朗只顾着玩他手里的上弦小车，每隔一会追出去一趟。
　　商晴说了他几次后，选择了放任。她也需要时间，和姑姑，和爷爷告别。

　　上次见爷爷，还是新年的时候，爷爷给大家发了很大的红包，早早就被后奶奶黄护士带回房间休息了。
　　黄护士，原是商晴亲奶奶的专职营养师和护理，奶奶有慢性病，黄护士从二十几岁就来到了商家，一直照顾到奶奶离世，顺理成章地又成了爷爷的私人营养看护，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商晴的新奶奶。虽然当时家里也有些分歧，但爷爷最终拍板定下了这件事，谁也没敢再发言。

　　丧礼上，即将临盆的黄护士，在另外两名年轻看护的陪伴下，一直坐在家属区啜泣着。她当然是全场最伤心的人，未出世的孩子来不及见爸爸，自己的命运也多了几分飘摇。
　　她的泪水，为商康，也为自己。

　　“你看好弟弟，别让他玩了，看起来很不懂事的样子。”蔡静萍陪完了老公，又不忘来管孩子。
　　“知道了。”商晴虽然悲伤，但因倒时差，还有些没精神。
　　“今天，可以哭的。”蔡静萍淡淡地说了一句，递过来一枚手帕。
　　商晴略吃惊地看着妈妈，反应了一下，接过了手帕。

　　“你不要再玩车了，今天爷爷出殡不知道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蔡静萍一把拽过了从身边路过的商朗，压低声音训斥着。
　　商朗立马立正站好，低下了头。
　　“好了妈，我会看好他的，他才五岁，哪知道什么是出殡。”商晴劝了一句。
　　“生在这样的家庭，就要比常人更快地成长，他是长孙，待会你爸爸是要带他进去抱照片的。”蔡静萍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有些严厉了，蹲下身摸着儿子的脸蛋说，“朗朗等一会能表现好吧？”
　　商朗机械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小手塞到了商晴手里。

　　丧礼顺利地按着蔡静萍的安排进行着，只是商之玫的老公哭的太过嚎啕，扒着棺材不肯送手，让蔡静萍心气儿不顺，翻了几个白眼。
　　因为商之玫并不躺在棺材里，她的尸体还要进行下一步尸检，以判断狮子袭击人的事是不是意外。之所以和商康一起享受送别，也是家族不想办两次丧礼罢了。

　　正当蔡静萍准备上前“劝劝”姐夫别太过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消息——于晖律师在埃及旅游时不幸溺水身亡。
　　蔡静萍马上把消息分享给了丈夫，商之毅先是震惊，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表情，眼睛似乎也发出了光。“马上联系钟律师，让他接手后续的事。”
　　短暂的震惊过后，商之毅立即恢复了继承人的理智。

　　下了飞机，隐肃牵着于晨茫然地站在出口，他不知道该把于晨送到哪里。
　　于晖家已经没有亲人了，隐肃不知道老于媳妇王淑琪的亲人住在哪，案发现场没有发现王淑琪的手机，大概是被歹徒劫走了。
　　早在隐肃抵达埃及之前，胖警察已通过当地使馆联系过王淑琪亲人，但电话已是空号。
　　无奈，隐肃打算自己先陪于晨住两天，再想办法联系上于晨的姥姥，看能否收留孩子。

　　故人的衣服扔在了国外，只剩下于晨的东西装了一个行李箱。隐肃一手拉着行李，一收拉着于晨，在烈日下有气无力的走着。正拐进于晖家小区的岔路时，一声巨响，震醒了昏昏欲睡的隐肃。

　　眼看着楼房的其中一层冒着黑烟，火苗窜出了好几米，窗帘也飘了出来，已经被烧着了。楼下的车辆被散落的玻璃碎片砸得报警器鸣响，正在遛弯和聊天的人瞬间散开，往外跑了几十米，又回头往楼上看。
　　“地震了么？”
　　“煤气爆炸吧？”
　　“旁边那家的玻璃都震碎了。”
　　“快点报警啊……”
　　回过神的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让隐肃更为震惊的是于晨的话：“那是我家。”
　　“什么？？”隐肃瞪大了眼。
　　“那是哥哥房间的窗帘，上面有咸蛋超人。”于晨用小手一指。

　　隐肃预感不妙，“晨晨，你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叔叔先上去看看好吗？”
　　于晨点了点头。
　　隐肃跑进单元，三步并两步大步向楼上跑着，和慌乱中往楼下跑的人流逆冲，严重影响了速度。就在焦急中的一个瞬间，隐肃察觉到和他擦身而过的人中，有个稳步下着楼的身影，一边下楼还停下来拽了拽裤子，和其他张牙舞爪的邻居们形成了反差。
　　又往上迈了几步，隐肃忽然停住，仿佛顿悟了什么，立刻转身向楼下追去。
　　可惜，他跑到楼下时，那个“稳重”的身影早已不见。刚想转身再上楼去，只听到消防车哇哇赶到，让他失去了勘查第一现场的机会。

　　再次作为事主，隐肃带着于晨坐在了派出所，虽然他极力表示自己看见了这场事故“做手脚”的人，做记录的民警却只是安抚他，要等调查的结果，并像在国外一样，劝他早点带孩子回去。
　　唯一的落脚点也没了。无奈，在酒店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隐肃决定先把于晨带回自己的老巢——上山。

　　“老师，您回来了？”隐肃毕恭毕敬地对一位身着中山装的长者打招呼。
　　“嗯。”长者抬眼，看见隐肃狼狈地拉着个行李箱，还带了个小朋友，但没有发问，继续低头浇着盆栽里的小花。
　　隐肃叹了口气，先回山腰自己的房子安顿好了于晨，又返回了老师的住所。

　　隐肃口中的“老师”，是继于晖之后，对他有再造之恩的人。
　　隐肃的母亲在他出狱之前的几个月因为意外过世了，给他留下的只有一笔旧宅拆迁费，是于晖帮他办理的，让他拿着这笔钱重新开始。
　　这是隐肃第一次知道，有钱不会花是什么感觉。

　　答应了于晖会做正行，但自己除了打架没有擅长的事。隐肃一筹莫展，索性“放松”几天，接连去酒店楼下的酒馆买醉。
　　果然，唯一擅长的项目发挥了作用，隔壁桌的混混调戏老板娘，被隐肃看到了，很快就1v3的和对方扭打到了一起，虽然以前也有些蛮力，但毕竟4年没发挥，很快就变成了一人挨揍的局面，从酒馆里被追到了路边。
　　幸亏，路过的老师出手相救，一人打跑了三个混混，解救了隐肃。
　　看了看醉成一滩的隐肃，老师摇了摇头，刚想离开，却一把被隐肃抱住了脚脖子，无论如何要拜师学艺。

　　就这样，隐肃跟着老师上了山，学了些系统规范的功夫。
　　后来，在老师的支持下，隐肃开办了“隐士联盟”，培训一些习武之人给富商做保镖和特助。一般的保镖不要求是武术高人，只要求掌握基本的防御术，可以保护雇主即可。
　　如今，随着老师的年纪增长，开始耍起了太极，平时不总住在山上，只是偶尔需要静心冥想的时候，才会回来住一段时间。

　　“捡的？”看着欲言又止的隐肃，老师先搭了茬。
　　“不是，是于晖的孩子。”隐肃无精打采地说。
　　“噢~~抢的？”经过多年的相处，老师和隐肃已经像父子一样。因为隐肃性格直冲，老师经常喜欢逗他。
　　“什么呀！出事了。”隐肃把这几天天翻地覆的经过一股脑地倒给了老师，老师手里依然摆弄着那几颗小花，似乎没有被如此劲爆的消息吓到。

　　“我总觉得事情哪儿不对劲！”隐肃说，“我想回老于家看一看。”
　　“不相信警方吗？”老师淡淡地问。
　　“不是不信，只是担心他们不了解老于一家在国外发生的事，漏掉什么，我去反应下情况。”隐肃说着自己的担心。
　　“你都决定了，还和我说什么？”老师看着手里的盆栽。
　　“想……想你帮我照顾一下孩子。”隐肃说，“我在等孩子的姥姥家人联系我，好把孩子给他们送过去……”
　　“去吧~”没等隐肃说完，老师痛快地应允，只是提出了要求，不能违规做事。
　　“好的，我看看就回来，有发现会告诉警方的。”说完，隐肃连衣服都没换，就又下山去了。

　　隐肃的房子和老师离得不远，都在半山腰，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受了托付的老师，拿上了一盆新栽的人参榕，去看孩子。

　　于晨正蹲在屋里研究着相机，那只妈妈给她和哥哥拍合影的相机。不过好像摔坏了，怎么都打不开。
　　看着于晨为难的表情，老师亲切地问：“相机里有什么啊？”
　　于晨看了一眼老师，认真地回答，“哥哥。”
　　“哥哥怎么会在相机里。”老师微笑。
　　“那在哪里？”
　　老师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在这里。不光有哥哥，爸爸妈妈都在这里。”
　　看着困惑的于晨，老师继续说，“不看照片，就不记得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样子吗？”
　　“记得。”于晨回答。
　　“他们既然都在你的回忆里了，不看相机也可以。”为了让于晨从对相机的执着中解脱出来，老师把盆栽递了过来，“从今天开始它陪伴你，是你的新家人。”
　　“它也不是人。”于晨纳闷。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众生，可不单单指人。”老师蹲下来，把盆栽放在了于晨面前，“虽然有些生命没有思想，但它有感觉。你什么时候给它浇水，什么时候给它晒太阳，它都知道的。它能回报给你的，就是茁壮成长。从今天开始，你负责照顾它了。”
　　小朋友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那台打不开的相机，被老师放在了于晨够不到的储物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