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七楼A

5、第 5 章

　　隐肃潜伏回了于晖家的小区，单元门前依然是警戒线，只有居民可以进出，他只能等晚上行动。

　　在附近找了一个快餐店，隐肃吃了今天的第一顿。忽然想起山上的于晨也饿着，便掏兜里的手机想告诉老师别饿着孩子。
　　一摸，先是掏出了于晖的手机。显然，“偷鸡摸狗”是他这混混儿的老毛病。

　　隐肃长按，打开了于晖的手机，检查着里面的来电和信息，想搜寻一下王淑琪家人的线索，却看到了商康曾经发来的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日期就是老于全家出事那天，老于没有回复。

　　嗡嗡~一阵震动，于晖的电话，显示了个陌生号码。
　　“喂~姐夫吗？我姐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你们回来了吗？我是想问她啊，我拖她买的水晶帮我买没有，马上要到工头千金生日了……”男声停顿了一下，“喂？”
　　“你是？王淑琪的弟弟？”
　　“是啊！你哪位啊？我姐夫呢？”
　　“那个……我是于晖的朋友……”隐肃简单介绍了自己后，说出了一家人现在的情况。
　　“什么？你说我姐死了？”男声十分震惊，“妈……”
　　后面的对话，隐肃听不清，只听到对面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噪音，听着像是什么东西摔了。
　　想着可能是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太悲情，隐肃也只好给对方消化的时间。
　　最终，在对方恢复了对话后，隐肃约定带着于晨回王淑琪的老家。

　　夜幕降临，隐肃终于潜伏进了老于的家。屋里的水渍还没有完全晾干，湿哒哒的。拿着手电筒挨个屋转了转，一片废墟，除了爆炸过的痕迹，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事发地厨房，管道处已经面目全非。
　　隐肃叹了口气，自己根本不了解老于家的陈设，又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就当他打算离开时，脚底下一打滑，摔了个屁股蹲。这一刻，让他更加后悔这个勘查现场的决定。

　　缓了好一会，才爬起来，用手去抓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时，隐肃才发现，厨房的地上散落着烧焦的纸张碎片。刚才让他中招滑倒的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的残骸。
　　“为什么把文件都堆在厨房啊？”
　　带着满腹疑问下了楼，刚出单元门，隐肃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返回了楼道，在一排信箱中，找到了老于家的编号，撬开了信箱，果然，“恐吓信”还在那里。

　　隐肃冲进了警察局，兴致勃勃地找到了之前那位做笔录的民警反应情况。
　　“厨房都是文件残骸？你怎么知道的？”
　　民警的疑问，让隐肃吞了口口水。
　　“你不会是去现场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是违规的？”
　　“还有……这个！”隐肃拿出了那封恐吓信，“我没用手直接碰过，上面可能有指纹的。”
　　民警接过了证物，看了看放在了桌子上，“你说的现场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但是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这起事件是非意外。”
　　“那这个信呢？”隐肃急切地问。
　　“这个我会送去鉴定科，如果有进展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得有确凿的证据是人为，才能立案。”民警说，“今天你去现场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了，我自己去的。”隐肃摸了摸摔青了的屁股蛋。
　　“嗯，没有警方允许，不要擅自去，万一有危险呢。”
　　带着“警察叔叔”的教育，隐肃离开了派出所，连夜回了山上。

　　第二天一早，隐肃叫醒了于晨，带她出发回姥姥家。火车上，于晨抱着老师送的人参榕。
　　“晨晨，知道我们去哪吗？”
　　于晨摇了摇头。
　　“姥姥家，能见到姥姥开心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
　　隐肃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了解王淑琪家的情况，只知道她是当年村里的状元，考到了有名的大学，因为有次在酒桌上她跟隐肃抱怨过，寒窗苦读的自己，现在成了主妇。

　　火车转汽车，一直到夜里，才到了目的地。
　　于晨第一次见到了姥姥、舅舅、怀孕的舅妈，和两个表妹。
　　简单的寒暄后相觑而坐。
　　人，居然是一分多钟的沉默，院子里的大狼狗在狂吠，场面的尴尬指数，超出了隐肃的预期。

　　“那个……”隐肃硬着头皮开了口，“晨晨，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我姐夫他们有没有意外保险什么的？”前一天给隐肃打电话的男子接茬问。
　　“什么？”隐肃一愣，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有没有存折啊，钱啊什么的。”男子接着说，“哥们，有话我就直说了，孩子呢，我们可以收留，但是不能白养，你也看见了我们家的条件，我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我姐自从嫁城里就没回过家，老母亲一直是我照顾的……”
　　隐肃并不清楚于晖是否有存款，但这次来，他准备了几万块，打算交给王淑琪的弟弟，用来抚养于晨。自己还没开口，就被对方盯上钱的事，让隐肃心里很不舒服。
　　四下环顾了一下生存环境，有点后悔把于晨急着带来了。
　　“那个，我也不清楚，因为老于家里发生了煤气泄漏，东西基本都烧没了……”隐肃刚想解释两句，又被男子打断了。
　　“对对！还有我姐夫的房子，也有我姐一半吧？我姐死了是不是我妈有继承权。”男子眼睛发亮。
　　让隐肃更为不满的是，在男子说这番话的时候，于晨的姥姥是沉默的。

　　“今天我们有点累了，能不能明天再谈，带我们去个就近的住处吧。”隐肃有些倦怠，不想再聊下去了。
　　“最近的，也要去镇上，你们在这将就一宿吧。”于晨的姥姥终于说了他们进门的第一句话，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晨晨，愿意跟姥姥一起睡吗？”
　　“妈你身体不好，一起睡什么呀，我带他们去偏房，你自己回屋休息吧。”男子直接否定了老太太的话。
　　无奈，老太太摇了摇头，拄着拐棍回屋了。

　　隐肃刚起身，就被男子拉住了，“那个，我姐的遗物里，有没有水晶项链，那是我的东西，我有急用。”
　　“没有。”隐肃不耐烦地否定。
　　“哥们，明人不说暗话，可不会是你揣起来了吧！”男子挑着眉，“我姐虽然不回老家，但是也会背着姐夫给我买东西的。这回她出国玩，说给我带水晶项链儿的，我姐可是从来不会骗我……”
　　“可能你姐还没买呢，人就死了！”隐肃的暴脾气即将发作，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啊……”一直听到了“死”这个字，男子似乎才从“钱”里回过了神，作罢了索要，“走吧，带你们去睡觉。”

　　所谓的偏房，看起来像是个杂物仓库，四处是灰，还漏雨，房檐一角正往下滴着水，地上放着个水盆接着。
　　躺下的那一刻，隐肃就做了决定，明天一早，直接带于晨回去，他决定自己替老于养这个孩子。让他意外的是，王淑琪的母亲，和他有着一样的观点。

　　“年轻人，你睡了吗？”躺下没多久，传来了微弱的拍门声。
　　隐肃打开门，是老太太。
　　“年轻人，我看你是个好人，我们晨晨，能不能留给你抚养，留在这里，会受气的。我这有点私房钱，都给你，你看能不能帮帮忙。”老太太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手帕，里面大概是所谓的“私房钱”。
　　“不用了，老人家，本来我也没想把孩子留下。”看到这一幕，隐肃有点不忍心了。
　　“我儿以前去他姐那里打过工，犯了盗窃罪被关了，想让他姐夫帮忙的，于女婿没有理他，打那结下了梁子。”老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有时会管他姐要东西，打电话我偷听到过。但是，房子我不要，都留给晨晨吧，我这老太太实在没本事，你就当可怜我……”老人说着说着，留下了眼泪。
　　“没问题，我带晨晨走。”隐肃坚定地说，回过头，发现趴在所谓床上（其实是木板子）的于晨，正看着他和老太太。
　　“让孩子听多了不好，您先回吧。”隐肃劝退了老人后，来到木板子边，摸了摸晨晨的小蘑菇头，“晨晨困了就睡吧，叔叔明天带你回去。”

　　后悔因自己的冲动，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的隐肃，第二天早上，更后悔了。

　　伴着鸡叫，天刚亮，隐肃就被吵醒了，于晨不知是醒了还是没睡，正端详着她的盆栽。
　　出于礼貌，隐肃带着晨晨跟王淑琪的家人告别，但却遭到了反对。
　　“什么？你要带走孩子？那不行！”昨天的男子翻书跟变脸似的。
　　“你不说养不起吗？我自己带回去养。”隐肃有点急了。
　　“你给我钱，我不就养得起了吗？”男子的话颇有点无赖的意思。
　　“什么？”隐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什么，你带走也行，这属于买孩子吧，那也得给钱。”男子把话挑明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隐肃气得上头，恨不得揍这小子一顿。
　　正在这时于晨拉了拉他的手，示意要和他说悄悄话。隐肃俯下身，把耳朵递了过去。
　　“昨天夜里他来我们屋子，翻了你的包。”
　　于晨的话，解答了隐肃满腔的疑惑，这小子应该是看到他带来的现金了。

　　隐肃站起身，沉默了片刻，“我这是有点钱，本来是要作为晨晨抚养费的。现在我要把孩子带走，你说我要买孩子，这话到哪都说不过去。如果我把晨晨留在这，钱可以给你，但如果日后因为你的照顾不周，孩子病了，我也是可以告你的，你有前科吧，如果发生虐待儿童的事，可能这辈子出不来了。”
　　“你，怎么知道？”男子略诧异。
　　“我说了，我是你姐夫的好朋友。所以我也有资格领养晨晨，并不存在和你的买卖关系，而且买卖本身就是违法的。”隐肃的严厉，让对面的法盲顿时气焰灭了不少。
　　“但是呢，考虑到你也是孩子的舅舅，受害者的家属。我兜里这五万块可以给你，孩子也不用你养，但是你得让你妈妈写个放弃房产的证明。”
　　“什么？五万块就想让我们放弃房子？”男子不满。
　　“房子现在已经被炸飞了，没样子了，要是想买卖，得先装修。而且，把邻居家也炸坏了，如果你承认这房子有你份儿，你就也得先掏赔偿金，你有钱吗？你要有钱咱俩一人一半这些开销。然后装修好了，再卖掉。但我要提醒你，这房子也算半个凶宅了，卖不卖得出去都不好说，卖不出去就拖着，还要交各种费用……”
　　正在男子踌躇的空挡，他的媳妇凑过来和他说了句什么。
　　“行行行，那就这么办！拿钱吧。”男子不耐烦地说。

　　最终，5万元，买断了晨晨的“自由”，也买断了最后的亲情。

　　离开时，隐肃不经意的回头，看到老太太拄着拐棍，在门口默默抹眼泪。他赶紧转过身，拉紧了晨晨的小手。
　　“叔叔？”于晨忽然叫了隐肃一声。
　　“嗯？”
　　“姥姥是快要死了吗？”
　　“啊？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那个女人对那个翻你包的男人说，‘妈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先把钱拿了吧’。”
　　“什……么……”隐肃恍然大悟，说服他们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口才，而是老太太身体的现状。

　　很快，那女人的话应验了。没隔多久，隐肃带着公证人员来给老太太做财产放弃公证书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卧床了。显然是心里承受不住一下子失去了女儿，又失去了外孙的消息。
　　又隔了一阵，老人就去世了。隐肃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王淑琪的弟弟又给于晖的手机打电话了，让他代表于晨随点分子。虽然无语，但隐肃也送上心意，结束了这笔“交易”，隐肃直接从于晖的手机里删除了这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