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3 深牢 ...
-
53.
跟著復仇者的招呼，兩人踏進被水氣冰封而充滿霜雪的大門，大門透出的光源也隨著腳步漸漸縮小，沉重的門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待大門完全關閉，強烈刺激著後背神經的寒風也立刻靜止，所處的空間跟著變得黑暗莫辨。
機器運轉的齒輪聲稍後響起，扣隆扣隆的，嶺冬感覺到目前所站立的地板震了震，然後以一種平緩的速度往下方緩緩移動，漸漸沉了下去。眼前的視線可以清楚的看到，隨著地板下沉，地板上慢慢亮起了微弱的橘光，橘色的光就像是被熱度燒得融化的鐵塊一樣流淌著，勾勒出一個晦澀難解的符文，密密麻麻的，好奇地跟著讀了下去，嶺冬外露出來的眸色忽然深了點，卻因為環境光線不良的關係，沒有人發現。
等到地板下沉了一定的距離，腳下開始透出一絲絲人工的昏暗黃燈，四周也越來越亮，等到地板停在一個方形的碩大洞穴口前，齒輪運轉的聲音嘎然停止，間接告知了訪客目的地已經到達的訊息。
老舊繁雜的電線從洞穴外的某處沿伸至此，然後同時彎進了只有暈黃光線照耀的昏暗穴道，密密麻麻的黑線佔據了穴道的天花板、牆壁、甚至三分之一的地板空間，像好幾百條粗大的黑蛇迫不及待的往某一地瘋狂的彙集，然後搖擺著錯亂的身軀，嘶嘶地吐著舌，以一種異樣的威壓去拒絕突如其來的陌生人。而這個陌生人居然越來越深入、深入那個禁忌之地……
明顯感覺到空氣中那股不歡迎陌生人的訊息，嶺冬邁著沉穩的步伐，整個身軀沒有受到任何動搖，依舊挺立孤傲；一起踏進來的米西亞則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惡的神情，對於空氣中腐敗的氣味──不論是現實層面的還是精神層面的──都十分平等的散發了不悅的反擊。
禦寒的皮靴柔軟地踏在穴道裡樸素的石板地上，每一步輕盈的無聲，嶺冬目不斜視的往前走去，一邊在腦中分析透過五官所感知到的一切關於這座巨大深牢的訊息。
幾個人又這樣移動了一陣子，蜿蜒的黑線依舊佈滿視線大多數的地方，空氣開始因為深入地底的慣性變得濕潤無比，幾人才終於到達這踏路途的終點──一道斑駁灰白的鐵門前。
復仇者之一無聲地拉開了門，示意嶺冬兩人進去，然後便將兩人關在門後，逕自離開。
他們的引路工作只到此為止，裡面的人才是可以掌握監獄的存在。不踰越，也不能踰越。
關門亦如開門一般悄無聲息，只不過踏進去之後，嶺冬已無暇顧及後方發生了什麼事，面具下的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全是因為眼前這笑得一臉陽光、眼神卻沒有半絲暖意的傢伙。
「早已聽說『觀測者』的鼎鼎大名……卻沒想到，首領竟然這麼年輕啊……」那人發出一聲近似於驚訝的喟嘆。
額前垂著幾撮白金髮絲，態度慵懶的男人將領帶鬆鬆地繫在胸前，說著。雙手在桌上支起，雙掌交疊，那副模樣儼然顯漏了那人骨子裡的傲世不群，或者說，那人根本沒有想要掩飾的想法在，一點點都沒有。
「你如何知道我是首領？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首領？」將有些繞口的問題丟了出去，嶺冬的情緒依舊是淡淡，「我如何知道你是復仇者的首領？你又如何證明你不是復仇者的首領？」
聽到這些問句，男人輕輕地低笑，根本不把這放在眼裡，「你只能相信我是，不是嗎？」
「有所求的人呵。」
「所以說，就如同你的身分一點也不重要一樣，我的身分一點也不重要不是嗎？我只是『有所求的人』而已，是吧？」頓了頓，嶺冬刻意洩漏了一絲疑惑情緒，「一切可是你先開始在意起我的身分的呢！」
看似身處劣勢的狀況立刻被對方扳倒，男人感到一絲錯愕，旋即又用良好的習慣將不雅收斂，不冷不熱地吐出：「那是不是該給我所謂的證據了呢？」
「是啊，」遞上帶來的大型牛皮紙袋，嶺冬戲謔地說：「真是感謝您又提供我一個證據了呢。」──既然說出那句話，就證明了男子在這之中可以扮演的角色跟身分了。
就算被這麼一說，男子也沒露出惱怒的神色，東西接過來後便開始瀏覽起黃皮紙袋中的證據資料，裡面條理清晰的敘述與詳盡確實的整理歸納讓男子略帶詫異地看了嶺冬一眼，在注意到裡面也有許多難以得到或是不易察覺的明確證據後，看向嶺冬的眼神多了許多曖昧不明的遲疑，唯一不變的是，隨著時間流逝，男子的眉頭越皺越緊。
趁著男子看資料的時候，另外兩人也坐了下來，嶺冬一下子就打量完這間「辦公室」的全景，裡頭除了一張桌子跟三把較為舒適椅子外，只看的到面臨剝落的老舊油漆和陳舊的水漬而已，十分簡陋。剛剛的電線早已不見蹤影。
也是，這種空間，若不是極少的機會，可能也不會需要用到吧？所以才顯得如此不重視。
都已經被抓進監獄了，誰還會想著要替罪人洗刷罪名？嶺冬自己知道，這樣做的自己已經可以被外界稱為異類了……
一段時間內，室內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象徵著流動的時刻。裡頭的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驀然，男子的聲音打斷了靜默，「這就是所有的證據了？」他抬眉。
「是。」雙腿交叉翹起，嶺冬手指沿著面具的縫隙描繪了一陣，「順便說一下，你們的幻術對我不成作用。」言下之意就是某些在檯面下的試探可以停止了，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要求釋放的人是──『蘭奇亞』，之前因北義大利多樁謀殺案被捕入獄、逃獄之後又在近期於日本與其餘逃獄犯作亂，再度被捕的那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嶺冬的提醒，男子繼續說道。
「毫無疑問。」
「帶走吧。」將手中的資料一併放下，甚至還整齊的收進牛皮紙袋，男子又用那雙毫無表情波動、卻刻意裝出善意的虛假臉色對著嶺冬。「門外的人會帶你到他的牢獄外，讓你『親自』帶走他，畢竟你都『親自』來了……」
「感激不盡。」低低一笑，嶺冬起身接過牛皮紙袋，立刻往門口的方向轉去，米西亞也理所當然的想要跟上，卻被男人叫住。
「只有『他』可以去，所以還要麻煩這位小兄弟在這裡等待一下了。」嘴角漾出詭異笑容，男人指了指椅子，說。
立刻制止了想說什麼話大罵的米西亞，嶺冬轉頭用偏頭的動作說：「那他最好也可以跟我們一起踏出復仇者……畢竟若是監獄這麼好客可就有點詭異了不是嗎？說不定會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呢！」利用帶路的復仇者下屬的性命作為交換，嶺冬用隱晦的威脅要對方記得放人，不然雙方手上都有人質，到最後哪邊比較嚴重可不好說。
「當然。」目送嶺冬離去，那名男人立刻收斂了所以不必要的感情，宛如一尊玩偶般坐在位置上，一瞬間，米西亞甚至有了對方都沒有在呼吸的錯覺。
糟透了！！──他忿忿地想，在這個腐敗詭異的混帳地方待這麼久，渾身上下都讓人不舒服！真想快點回去！！
另一邊，嶺冬讓門外的復仇者帶路去領人，幾個人沿著原路走到那個類似升降梯功用的地板上，扣隆扣隆的聲音再次充斥了整個空間，地板依舊在看不到操縱方法的狀況下往下方深入，讓嶺冬忽然有了，再這樣下去，或許就會到達地心的詭異直覺，只不過最終只是停在自第一個數下來第三個的洞穴口罷了。
跟著復仇者拐進跟第一層不一樣、複雜曲折的通道裡，嶺冬依稀記得來路，卻不能說清楚經過的路上到底有著什麼東西，耳邊不時傳來壓抑的呻吟，裡頭蘊含的情緒很複雜，但是卻可以很清楚的傳達出聲源的狂亂。
慢慢的，耳根變得清靜許多，幾近無聲，再次跟著人往左轉然後走了一段距離之後，粗大的特殊合金製的剛鐵牢籠就這樣靜靜排列著，第一間牢房裡面的男人坐在地上，垂著頭，雙手抱著曲起來的右膝，有種放任了自己一切的蒼涼感，也有一種長時間沉浸在殺戮的危險氛圍。
嶺冬放眼望去，只見在昏暗的走道兩端各有一個燈源，其他的地方就任由黑暗寄居，但在光幕之外的地方卻可以勉牆辨識出一個又一個的簡陋牢房層層疊疊，數不清、看不清，就這樣直到下一個光源處結束。
復仇者透過繃帶傳遞出來的聲波僵硬而乾澀，「三樓C區，23號房，Lancia，無誤？」
「是的。」低垂眼簾，繼續跟著移動的腳步，在經過一個特殊的牢房前停頓了下來。
一樣款式的牢房又有何特殊之處？差異就在裡頭的犯人對於嶺冬這外來客所表現出的不同程度的反應。
大多數人都是死氣沉沉的，甚至連往這邊瞟來一眼都嫌浪費力氣；也有只是盯著嶺冬走過之後又收回視線的；也有人在嶺冬看著他們時換了個動作，甚至還有咧嘴擺動表情的……種種的反應都可以讓嶺冬親易窺見那群犯人對周遭的淡漠程度，畢竟他們渾身都泛著隱隱約約的死氣，無需特別感應。
只是這個傢伙……嶺冬陰暗處的嘴角上揚，居然用生氣勃勃的水汪汪表情看著自己……該說刻意突兀還是太天真？年紀應該跟薩爾差不多吧？到底是因為什麼罪行進來復仇者的呢？因為那一個與眾不同的反應，勾起了嶺冬濃烈的好奇心。
腳步因此停止，駐足，深思，探究。
帶路的復仇者也注意到了，他們只是停下等待，善盡著最基本的禮貌，卻疏遠地表達出這邊不容侵犯的一致性。
──把你要的人帶走了就該走了，不要留連、不要心軟、不要好奇、不要恣意，最終，你還不屬於這裡。
深深地望進那個小傢伙的眼睛，嶺冬覺得這雙透徹到見底的湖水綠實在太異常了，若是跟她說一個進了復仇者監獄的傢伙有顆透徹的心，估計她的當場反應一定是把這當成一個笑話看。所以說，現在這個笑話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實在令人啼笑皆非。這裡不會有純潔的人出現的。
輕輕一笑，立刻想到很多種可能性，然後逐一刪除的嶺冬在空氣中留下幾不可聞的問句，接著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因為轉身，嶺冬沒有發現到捕捉到這句囈語的犯人瞳孔一瞬間晃了晃，同樣的，復仇者們也沒注意到。
就因為這句話，嶺冬的身形被對方記住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這個異常的小傢伙因緣巧合獲得出獄許可之後，他還是不停的尋找著當初說出這句話的這個人。
彷彿被這執念纏繞終生般的，不由自主的，少年的視線就這樣跟著那名戴著花俏狐狸面具的人飄遠，直到看不見。
事實上，那句帶著玩笑般問出的話其實是──「又是一個多重人格的，對吧？」
─ To Be Contiuned ─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53 深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