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小龙犬》红豆沙不冰

17、桃源

　　过了奇景后，岔路多了起来，一路都是盘瓠乾、坎、艮、巽的指路，楚玄每每都是点头同意，众人又走过了几多或狭窄或者宽敞的路，光亮慢慢的透出来。大家一夜奔行，虽然很辛劳，但是一看到光亮，都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走出山洞，视野开阔了起来。这会天刚亮，鸦色的天空，被一道霞光冲破开来，又碎裂成万道光芒。四面山峰环绕，中间有一泓碧蓝的清谭。风回波动，方知并非蓝镜，薄雾轻笼，泼墨千峰浅浓。
　　许是山中不知岁月，如今这时节，人间百花开尽，此处犹有芳菲。或邻水而居，或沚中独立，似桃非桃，似杏非杏，白中透粉，似红粉佳人粉面含春。落英缤纷，不知是花在水中，还是美人在镜中。
　　众人都没想到这一路过来居然通向了此等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仙家洞府不过如此。这天地间的灵气仿佛都聚集在了这一处，芳草凝翠欲滴，奇葩含蕊弄芳，更摄人心魂的是那方蓝谭，如名玉青田流光，如玉露琼浆晶透。
　　盘瓠指了指地上一株平淡无奇的小草：“这就是祝余草。”众人仔细一看，绿色细长的叶子，毫无特色，一点没有传说中神草的仙气，略微有点失望。
　　刚才不说不觉得，众人仔细看了下地面，竟然一大片一大片的连着都长着这种草。这就好比寻宝的人，一不小心掉进了宝库，满眼都是金子，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既然祝余就在此处，也不着在这一时，虽然以往武者连续作战不眠不休也是有的，但那都是万不得已的情况，这种情况对人的损耗也是极大，武者培养不易，还是保存实力为好。
　　楚玄命武者原地休整，看到姮娥的靴子上有些灰痕，又去谭边给她取水清理。情况艰苦，姮娥是不在意这些个的，但是楚玄有自己的坚持，他心里的小帝姬，永远应该高高在上，洁白无垢，不染半点尘埃。
　　取回水来，盘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接过水来，给了他一个还杵在这里干嘛的眼神，便看也不看他，自己拿帕子小心的把姮娥的云靴清理干净。倒是姮娥不好意思，对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落寞的走远，少时在花树下并肩的身影浮现，不能表现出酸涩，所有的努力，在那件事情没成功之前，只能忍耐。什么豪门才俊，天之骄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楚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幼时不受宠，被五哥抢走心爱的狸猫踏雪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忍，他忍呀忍，忍到最后名动京都，连楚家族长都惊动的时候，他知道他终于有资格拿回自己的东西了，可那个时候，踏雪早已被五哥活活剥皮虐待致死。
　　不过是一只猫，他们说，连楚玄自己都这么说，可是他心里有一把火，烧的生疼，那只会在他难过的时候喵喵叫抵着小脑袋安慰他，有着软绵绵的粉红小爪的小可爱，再也回不来了，那是他在父亲的冷漠粗暴，母亲悲愤迁怒中唯一的温暖。是的，它只是一只猫，他想着，但是，它在我心里比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都重要多了。
　　他开始觉得一切都让人厌烦，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当做楚家下一任继承人培养了，母亲的殷切，家族的重视都让他提不起来精神来，直到他因为才学出众，被选为王子伴读，出入宫廷，见到了年幼的姮娥帝姬。
　　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想，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我会变得强大，而你，终究会是我的。
　　事情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来时候的那些个黝黑的山洞，如同一个看不见的手，一环扣一环把一行人带入此间。众人一夜高度紧张，这会难得放松起来，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没有鸟鸣虫叫，只有风声划过，整个谷底幽静的像一团梦境。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原先那些老老实实呆在土里的祝余草，居然一个个活了起来，撒丫子开始跑起来，根须上还带着土呢，就一团风似得拔腿猛冲，毫不计较形象。他们一个个的冲向蓝谭，扑通扑通跳下水。
　　“不好。”楚玄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保持清醒，武者们也都努力挣扎起身，却都无济于事。姮娥在盘瓠身边虽然不受迷惑，不免也着急起来。
　　这年头，不仅煮熟的鸭子可以飞，连长在土里的草都能跑了，大白天都敢成精，在山里就不用讲王法了么？安安静静做个美杂草，不好么？场面虽然滑稽，却没有人觉得好笑，众人手脚发软，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他们都望向盘瓠，毫无疑问这个人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如果此事有人能解决这个困境，也只有他。然而楚玄心里清楚，他们一行人的性命对盘瓠而言毫无意义，他玩世不恭的外面下是颗冰冷的心。
　　实际上对盘瓠而言，毫不犹豫的扭断楚玄的脖子不算什么，不需要什么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这不喜欢，但他很清楚，绝不是现在。女子对自己初次喜欢的人，总是有种莫名的情愫，就像风扫过落叶，雨润过落花，就算再淡也会留过痕迹，而自己要一点点的把这些拔除，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行，比耐心，他有的是，等了数千年，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对着湖面说：不过是些迷惑心智的雾障而已，只有对自己够狠，保存清醒不难。像是自言自语，实则是对着楚玄说。
　　楚玄闻言，拿起刀对着自己手掌用力划破了一刀长口，鲜血涌了出来，身体瞬间清醒了很多。原来并非什么厉害的术法，只是普通的迷雾，众人先看到神草当面成精，又毫无觉察的中了毒气，难免心中惶恐，一时乱了分寸。其实盘瓠不说，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能自己找到办法清醒起来。
　　盘瓠眼疾手快，在谭边抓住了一只祝余草。这个祝余草先猛烈挣扎了会儿，看到明显打不过，把身体迅速恢复成一只被拔出泥土的可怜的脱水了的已经发蔫的毫无灵气的野草的样子，就开始装死。虽然装死不能说话，瞅那小表情一看就是啊什么都不要问我我听不懂啊不要问过我不会说的我已经死了的样子。
　　盘瓠可没有功夫跟它墨迹，他对武者说：“祝余草乃神草，传言食之可延年益寿，武力大增，谁有兴趣一试，条件艰苦，就辛苦诸位直接嚼了。”
　　武者还没开口，那祝余草一听要生嚼了自己，立马就开口抗议：“别听他胡说，我们祝余草根本不能延长寿命，更别提增加武力了，不过比寻常东西略微饱肚子一些而已。”
　　“哦，不装死了？”盘瓠问：“你的族人都逃到哪里去了？这水下有什么关窍在？”
　　那草自知失言，悲愤的说：“我祝余一族从来与世无争，本来漫山遍野无忧无虑的生长着，就因为你们肆意的掠食，现在只剩下这一小支族群。我族人为了躲避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隐居在这里，没想到你们还是不放过我们。我族人自是去该去的地方去了，这水下机关重重，猛兽遍布，你们休想再伤到我族人一分一毫，我既然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随你们，休想再从我嘴里打听到任何消息。”
　　倒是株有骨气的小草，盘瓠好笑的看着它：“我杀你剐你做什么，当然是好好收着你，回去好好考虑是清蒸红烧油炸还是水煮了。”又转身对姮娥说：“姮姮，我听说农家蒸菜不错，裹上面粉撒上盐拌一拌，虽说这一株少了点，但是合着槐花一起蒸，出锅再淋点麻油，肯定香。”
　　虽说是玩笑，姮娥也听得忍俊不禁，刚要开口应，突然一个如千年老树藤一样粗大的东西从潭里窜出来缠住了她。她被这东西裹的紧紧的，连呼吸都困难，那东西有一种黏腻腻的冰冷的触觉，散发出令人眩晕的味道。
　　盘瓠用凌厉之气把它劈开，它又裹得更紧，盘瓠怕伤到姮娥，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等待时机一击毙命。这东西却像有灵智一样，被人伤了也不恋战，只拖着姮娥快速的逃向潭水中。
　　姮娥只觉得阴冷的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挤过来，光线越来越昏暗，她的内心也不由自主的恐惧起来。
　　落水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是：幸好我学过凫水，现在她想要补充两个字：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