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小龙犬》红豆沙不冰

16、奇景

　　他用尽全力掷出这个钗子，仿佛这是他生命的全部，这钗子不偏不倚的落在姮娥的脚边，虫子显然对这种没有血肉的死物毫无兴趣，毫不留恋的爬向别处。
　　姮娥拿起钗子，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钗子，任何一家路边首饰铺子都可以找出来一支来，鎏金镂空，蝴蝶成双，金色的羽翼颤微微抖动，却永远无法飞翔。双飞蝶，双飞蝶，无以成双，何必成蝶！
　　死去的人已成为永恒，活着的人却只是暂时的活着，众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出路，最终都只有死路一条。短暂的喧嚣过后，又是一阵死一般的绝望，只有虫子窸窸窣窣噬咬的声音。
　　一阵细微的风从山洞深处吹来，驱散了几分死气。楚玄眼中漏出几分欣喜：“有风，这个洞可以通向别的地方，我们找找看别的出路。”
　　那些无恙的人，红着眼别了自己的同伴，狠心离去，不是贪生怕死，千里之外数万大军还急需粮草，那些守卫疆土的兵士们，正在忍着饥寒抵御敌军，如果说以往寻得祝余草是锦上添花的话，现在确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不为别的，只是不能让这些悲怆死去的人白白牺牲。
　　一行人循着风向走去，一刻也不敢停歇，仿佛脚步能够让人驱走困境，忘记悲伤。长生天化生万物，样样在其中，种种各不同，他们相辅相成，相生相克，此消彼长。
　　卑微如虫蚁，高高在上的人类寻常时候自是不放在眼中，然在这深山之中，连这小小的赤虫都可以蚕食人类，不过半日，武者已经折损过半，想想这深山幽谷中还不知有多少比赤虫更可怕百倍千倍的猛兽，众人难免心有戚戚焉。
　　众人越往洞穴深处走，道路越发艰难起来。洞穴弯曲狭窄，千沟万壑，连火铳也不过可以照到尺余，望向洞穴深处，黑暗如同一幅死画，画是如此的粗糙，漫不经心的用或浓或淡的墨汁毫无章法的将洞穴填满，这是一种比黑更可怕的颜色，因为黑的不纯粹，让人忍不住猜想这淡的是什么，这浓的是什么，而无穷尽的猜想，往往比真相还可怕。
　　这个时刻，谁都没有出声，只有滴答滴落的水滴声音，在岩壁间回荡。姮娥深吸一口气，默默的汲取身前的人散发出来的温暖的气息。如果说刚开始的道路还可以两人并行，后面便是一人走都勉强。脚下时不时有尖锐的石头凸出地面，头顶还有巨石迭出，两边岩壁湿滑粘腻，有褐色物附着上面。
　　虽然走的艰难，姮娥也尽量不去攀附两边的岩壁。这黑不隆冬的，谁知道这滑腻的物体下面会不会掩着什么扭动的可怕的小生物。虫子什么的，即使没有毒，也是可怕的不要不要的。
　　一群人这么在狭窄的道上走着，还真像一根绳子拴着的蚂蚱一样。如果这洞口通向的不是出路，而是一个怪物的嘴巴，这进退不宜的样子，还真是搞不好就要团灭。偏偏没别的出路可寻，便是前方是十方阎罗殿，也只能走一遭了。
　　众人走着走着又似乎是没路了，有一方石壁挡住了去路，要说走错路也不能够，这路虽然难走，但如同一个性格别扭却又耿直的人一样，一根肠子通到底，根本没有别的岔道，再细听这面石壁，有风声，有水声。
　　众人举着火铳仔细找寻，在一人高的石壁上，发现有一个不规则的圆洞，大小可容一人钻行。楚玄派了一队熟悉水性的人爬上圆洞查探情况。一人腰上系着绳子先爬入洞中，有武者在这边拽着绳子慢慢放手，那人在洞那边喊：“下面是一潭水，光线太暗，不辨深浅。”
　　“下去查看！”楚玄下命令。
　　接着就是一阵噗通噗通的声音，一队人如同下饺子般先后下水，没有半点退缩。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世家调教出来的武者，训练有素，面对不可知也能泰然自若。
　　“呀”，姮娥小声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虽然极力克制自己，在她身边的盘瓠还是听到了。他轻声问她：“怎么了？”
　　“有东西咬住了我的靴子。”姮娥表面极力维持平静，但是有些发白的面色还是透露出她的内心的紧张。她睁大眼睛望着，洞穴幽深如同幽冥，只能模糊看到有个数寸的东西如同几天没有觅食的狼崽一般，贪婪的允吸在自己的靴子上。
　　姮娥惊慌中用力甩动足部，那东西却紧紧吸住，不动分毫。这幽林玄洞中到处都是不可知的生物，也不知脚上这个到底是什么，姮娥不敢贸然用手去拿掉，只能睁大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盘瓠。
　　被需要的男人总是这么的干劲飞扬，盘瓠刚刚迟疑没有出手，是因为没有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现在这小东西既然让夫人受到了惊吓，那是大大的不应该，便不是什么邪祟，也应该千刀万剐，水煮油烹了。
　　他俯身下去，直接用手不知捏着了那东西什么关窍，那东西便脱落下来。他举着它拿给姮娥看。只见那东西脑袋圆圆的，前端好大一个鱼型嘴巴，浑身透明，只有表皮泛着一层薄薄的冷光色，身体细长，看着倒有点像明鱼，不过体积大一圈，颜值蠢萌，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盘瓠说：“这个是银空鱼，算起来也算跟明鱼同宗同源了，你别看它样子像明鱼，吃起来口感呢......”
　　“口感不像么？”姮娥听后略微有点遗憾，明鱼味道很鲜美的。
　　“吃起来口感也像，只是比明鱼还要细嫩还有美味呢，水煮油炸，爽滑可口。”
　　“鱼不是应该生长在水里么？这鱼难道是生在土里？”姮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要是裹上面粉炸一炸，隔壁小孩儿肯定都馋哭了。
　　“自然还是生长在水里，此处湿滑，应该是原本有水又干涸了，此鱼类似涸辙之鱼。”
　　原来是虚惊一场。那边去探路的人已经回报消息说前路安全，大家就陆续爬过洞口。洞口连接到另外一处洞穴，那个洞穴可很开拓，如果说这边是羊肠小道，那边就是康庄大路，只不过这道是水道。顺着水流游过去，过了一道一道的自然铸造的石门，未几，又到了另外一处洞穴。
　　洞口平平无奇，一行人走进去，洞内如同朝拜用的圣殿一样开拓，周围巨石垒砌，洞顶不规则的弧面上奇光闪烁，如穹空，如极光，如神迹，星辰大海，万物春晖，都仿佛映在了这顶上，让人不忍不住去看，却又看不真切。
　　哪怕一行人都是糙汉子，也忍不住被眼前的奇景夺去了心魂，如果此处有诗人，不知要留下几多行千古流传的名句了。可惜众人武者出身，又带着任务，略微观赏了下，就向着前方行进。
　　姮娥总觉得眼睛不够看，有点意犹未尽，待到她转身的时候，看到盘瓠正专注的看着她，不觉得有点耳朵发烫。她终究没说出那句看我作甚，怕他会说出些胡话来。
　　然后她还是低估了某人脸皮的程度，盘瓠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靠近她几乎迫她在自己怀里，眼睛里有碧波翻滚，他附耳对她说：“有你在，才不枉费这良辰美景。”
　　他说话的声音，痒痒的，拂过她的面颊，她的脸一下通红起来。幸好光线昏暗，才不至于使这位大荒东国的帝姬过于狼狈。
　　不远处，楚玄幽幽的看着他们，目光晦涩。